徐寶知道自己的行為不厚道,可他願意堅持去做,他也明白自己的思想是錯誤的,但他覺得可以一錯再錯,反正看別人做差了,跟自己比時自己做得好,他就高興。


    他不提這個問題還好點,他一提,過來的兩個人更憤怒了。


    “徐郎,東市沒法幹了。”一個看上去也有五十來歲的人說出此話時,竟然抹起眼淚。


    擦了幾下眼睛,他繼續說:“徐郎,當初你在西市收一個架子兩文錢,我們還嘲笑過,但當你把收起來的前用到鋪路、建那房子,還有別的地方時,我們就笑不出來了。”


    另一人接著說:“然後你們讓小偷去帶著人來西市,收西市賣東西的半成錢,我們還認為你死要錢,誰知道交了錢的人賺得更多,徐郎,還是你好呀。”


    “過獎過獎,兩位謬讚了。”徐寶謙虛地抱拳,腦袋也低著,似乎真不好意思一般。


    “沒謬,你是真心為別人好,盧吏員也學,找來不少柳木,讓人又雕又琢的,竟然管我們要一個月七百文,七百文啊,快一貫了。”之前的老者接過話。


    隨後他咬咬牙又說:“七百文,我們認了,誰讓我們那裏是東市呢,可是我們給了錢,地麵還是那樣,根本不給鋪沙子,也沒有茅房和熱水。


    拿一天兩文錢的有,拿一天十五文的沒有,錢我花得憋屈,你們這裏還有成套的木工東西,成套的稱,成套的針線玩意,我們那裏沒有,什麽都沒有。


    花錢多了,為啥東西卻不如你們西市?我們覺得民不與官鬥,就忍啊,我們也不用他盧吏員請我們和家人吃火鍋,隻要別在找事就行,可是……”


    說到這裏他就說不下去,眼淚嘩嘩的,蹲在那裏,雙手捂著臉嗚咽。


    徐寶朝張勇使個眼色,張勇立即跑去洗毛巾。


    趙禎四個人也跟著聽,他們知道徐寶在西市做過什麽,卻沒當迴事兒,因為做得事情在他們看來太簡單,誰都能做。


    此刻見到一個與範仲淹年歲相仿的人哭成這樣,再聽他說的話,才叫人反應過來,徐寶做的事情和東市做的事情,一個暖人心,一個寒人心。


    原來百姓需要的便是那麽一點點不同,有和沒有,相差竟然如此巨大。


    趙禎緊抿著嘴,他一直認為自己是個好皇帝,一直覺得京城各個方麵是不錯的,如今懂了,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有人居然一天多收十五文錢,拿了錢還不做事。


    自己拿徐寶的錢當軍費,還要許下些好處呢,親軍步兵那裏不給徐寶和上崗村抓殺細作的錢,還要給人家送去兵器並叫人家村子組鄉兵呢。


    你一個管著東市的吏員竟然比我們還狠,一個月白拿七百文。


    氣不過的趙禎剛要出聲,旁邊察言觀色的韓琦先開口:“你們可以不給呀,告官。”


    “哼!告官?”另一人冷笑著看向韓琦,搖搖頭:“年輕人,經過的事情還是少啊。”


    韓琦麵色一沉,我經曆的事情少?你知道我是誰麽?


    那人繼續說:“告官,告到哪去?開封府麽?你以為他姓盧的得了錢全是他自己拿了?你問問徐郎,他賺了錢,要拿出來多少給上麵,我們找哪了錢的人告嗎?”


    徐寶撓頭,心說你提我幹啥呀,大家全知道的事情,就不要拿出來說了唄。


    韓琦則被對方噎了一下,說不出話來,他發現對方不是自己,自己可以直接找皇上告,對方隻不過是個賣東西的。


    範仲淹這時搭了一腔:“那你們今日過來是為何?”


    “為河?還為山呢,我們來幹啥?我們要搬到西市,東市活不下去了,西市從這個月起免稅你知道嗎?”那人瞪向範仲淹,問。


    “誰敢免稅?”呂夷簡看徐寶。


    徐寶連忙湊過來兩步,小聲說:“官家,我不是那麽直接免,我是那個……交稅了,以後交的稅更多,隻是不從擺攤的人手中以收稅的方式拿了,換一個說法而已。”


    “嗯!此事我已知曉。”趙禎輕聲說道。


    你知道就好啊,徐寶放下心,又向呂夷簡說:“大學士過後我送上陳條,詳解此事。”


    呂夷簡確實不清楚裏麵的門道,他更不曉得徐寶那邊很多地方都免稅,尤其是大的市場,免稅不代表國家收入減少了,反而更能帶動消費,和提高地方區域經濟。


    他此時不好深究,點點頭,表示應允。


    那邊的人看著徐寶與人耳語,也未出聲,見徐寶說完了,這才接著說:“免稅是好,可是更好的是徐郎真貼心哪。”


    “如何個貼心法?”趙禎來了興致,配合地問。


    “還如何個貼心,說出來你們不知道呢,前天晚上突然凍了,不少賣菜的人的菜被凍了,昨天一早徐郎到西市這裏,一見有人的菜凍了難賣,全給拿著做成了飯菜,然後送到西水門碼頭去賣。


    他賣迴了錢,就補給菜凍了的人,西市昨天賣菜的人,一個銅錢沒賠,連賣果子的他都給做成菜賣掉了。


    我們東市好多攤子的東西隻能扔。為啥?就因為徐郎心好,有本事拿錢,也有本事幫人賺錢。”


    此人觀察到情況不對,說話時也小心了些,不再提免稅的事兒了。


    “哦?小寶昨日看樣子不忙啊,還做過這等事情?”趙禎笑著問,他可是聽人說,徐寶想要進宮來見自己,急壞了,結果急壞了的徐寶還有閑心賣飯?


    “小寶你昨天是否把一份飯菜賣出十兩銀子?”韓琦跟著說,他還惦記他買的茶葉蛋呢。


    “沒,昨日等也是等,總不能見著賣菜的人吃虧,順手做了下,最後就賺了幾千個錢,全分了,菜不好,要價貴了沒人買。”徐寶嘿嘿笑著解釋。


    趙禎也忍俊不禁,朝那人問:“然後呢?”


    “然後昨日我們賣菜和賣果子的賠了,我們認,天災,誰讓咱那是東市,沒有徐郎呢,結果盧吏員知道了,今天非要讓我們拿出來凍的東西,他好做成飯菜賣。


    凍的昨天我們就扔了,哪裏還有,他就非要我們拿,沒有凍的就拿鮮的,人家賣~肉的他也管人家要,還有賣鹽的,硬說鹽也凍了讓拿出來。


    我們不給,他找了開封府的差役過來找,那哪裏是找,分明是搶,搶去要做飯菜賣,那邊就打起來了。


    我們不管攤子了,願意搶就搶,我們活不下去了,不在東市賣,我們來西市。徐郎,徐郎你一定要留下我們呀,我……我給你磕頭了。”


    在人說著話就要跪下磕頭。


    徐寶嗖地一下就躥出去了,就他這爆發力,國際百米跑的時候,起跑階段估計能領先。


    他一把薅住身子往下堆的人,雙手一較勁,硬給提起來:“別,收,西市攤位區收人,還差六七百位置呢,有地方。”


    給這人提溜起來穩住,徐寶又去扶在那裏蹲著的老頭:“大伯,起來,起來說話,來的人我全要,西市就指望你們過來添磚加瓦呢,諸位願意來,那是給我徐寶臉呢。”


    “徐郎你說真的?”老頭起來了,抓著徐寶問。


    “嗯,沒錯,有地方安置大家,但是那個……規矩不能壞,做買賣的架子錢不全是兩文,要看賺多賺少,這個月小吃那片,最多的一個一天要交三百文。”徐寶把話說在前麵。


    “知道的,知道的,四驢子那老家夥家裏的大兒子,聽人說一天能拿到這個數。”老頭伸出兩根指頭,意思是兩貫。


    徐寶點頭,其實不是兩貫,是將近三貫的純利潤,那攤子根本沒有空閑的時候。


    所以多收他家的錢,拿出來百分之十的毛利之後,還要多拿三百文。


    毛利可就不是三貫了,但他家依然是整個西市賺得最多的。


    為什麽管他家要出三百文,因為徐寶答應,整個西市攤位小吃區,隻有一個烤串兒的攤子,而且還低價提供了這個月之前的辣椒水。


    見對方答應,徐寶又說:“可以過來,但小吃那裏,不準有跟之前小吃重樣的,有一樣的就改,而且賣同樣菜的,不準降低價錢,整個西市相同的東西,必須是一個價。”


    “成,我們都答應,誰不答應就不讓誰來。”老者沒二話。


    “那老伯迴去與他們說一聲,我這邊現在就安排,你們可以馬上過來。”徐寶攙扶著老頭說道。


    老頭身子骨硬著呢,一擺胳膊就把徐寶給擋開:“成,我去說。”


    兩個人迴去,徐寶對看熱鬧的張檉說:“大哥,找人把攤子的架子支起來,看他們賣什麽東西,你按著規矩收錢。”


    張檉看了眼趙禎等人,轉身叫人去忙,架子早準備好了,還有垃圾桶。


    徐寶迴過頭,又邀著四個人迴去繼續吃,坐下後,他靦腆地說道:“我不來,西市這邊沒啥事兒的,我一到就給人添麻煩。”


    趙禎這時麵色才緩和下來,他心中有氣,但知道不能跟徐寶發,他出來一次是很難的,平日裏隻能聽別人說。


    今日才知曉,民生無小事。


    他突然想起個事情,看向範仲淹,說道:“希文前幾年可是權知開封府。”


    範仲淹點頭:“官家所言極是,那時臣所做多有欠缺,西市未曾如此繁華,隻因那時無小寶啊。”


    他避重就輕,他權知開封府的時候也亂,尤其是西市,幾乎天天有人報官,但真正官方處理好的卻沒幾樣。


    如今西市不報官了,結果東市卻偏偏亂到難以收拾的地步。


    “官家,看看這個,這是牛肉串兒。”徐寶把烤肉串推到前麵,他一眼就看出那是牛肉了,估計是方才不久買


    。


    趙禎拿起來一串吃,沒說什麽牛不能殺的事兒。


    結果剛咬了一口肉,還不等咽下呢,外麵傳來喊聲:“徐玻人何在?出來,我等奉命拿人,徐寶出來。”


    徐寶向外看看,他知道為什麽有人來抓他,但他不知道誰這麽急著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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