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人火力旺,縱是練功練到精疲力竭才睡覺,葉潭夢中還是跑馬了。


    他早早起床,跑到一公裏外的河溝裏洗了個澡。


    “咦?這麽早就起來了啊。我早餐還沒煮好呢。”


    葉潭打開隔門進入車廂時,簡菁正在做早餐。


    她就兩套衣服,現在穿的是被麻子三撕掉一邊袖子的那條連衣裙。


    青絲隨意係在背後,藕臂在粉紅紗質衣裙映襯下,更加雪白誘人。


    “嗯,沒事,慢慢做。”葉潭從簡菁旁邊錯身而過,將褲衩和毛巾放進一個夾層裏,那是烘幹機。


    “你昨晚不是洗了澡,換過衣服了嗎?怎麽又換……”


    簡菁正在煎火腿,見葉潭要烘幹衣服,隨意說道。


    車廂就一丁點兒地,葉潭放進夾層的東西簡菁也看清了,話說到一半時,俏臉一紅,停頓了。


    顯然她想通了葉潭大清早換褲衩的來龍去脈。


    “哦哦,昨晚練功出了一身汗,所以再洗洗……”


    葉潭的臉也紅了,像是做了壞事的小孩,慌忙解釋道。


    “嘻嘻,洗洗好啊。要不濕漉漉的,怪難受。”


    看到葉潭窘迫模樣,簡菁朝他挑挑眉,道。


    極具調逗意味的言行,看得葉潭心裏莫名躁動,大罵妖精。


    按說,他也不是初哥了,而且曾是一名片場老油條,不至於臉皮那麽薄,可是,每次被簡菁挑逗都不由自主麵紅耳赤。


    不知是少年人身體的自然反應,還是那妖精道行太深。


    吃過早餐,葉潭驅車往北。


    打算先送簡菁到礦區中樞,她要在那開一間,小型的,每天隻招待十桌客人的,不賺錢也行的,“佛係”餐廳。


    葉潭為她的以後的生活擔憂時,人家讓他摸摸她的腰。


    “靠。這妖精,已經出離了語言挑逗範疇,簡直是在撩狗了啊。”葉潭心中腹誹。


    見葉潭吱吱唔唔,沒敢接自己的茬,簡菁哈哈大笑起來。


    她總是樂此不疲,能令到葉潭窘迫,就非常得意。


    簡菁將束腰裙帶解開,從中變出五六張金卡來。


    “我有這些,還用得著為生活開銷擔憂嗎?”


    簡菁將金卡排開,單是紫金的就有兩張,葉潭粗略估計了一下,得有三四百萬。


    “你竟然有這麽多錢!”葉潭驚唿。


    抄了張家,才搜出一千多萬浮財,當然肯定有一部分被人渾水摸魚拿了起來,但是那足以說明,像張家這樣的小勢力,並沒多少錢。


    “一年多以來,我幾乎把所有精力都花在收集錢財上麵了。才搞到這些,太少了。”簡菁道。


    葉潭無語,即使是最拔尖的普通人,從專科學院畢業出來,做一輩子工程師,最多也就積攢兩三百萬罷了。


    簡菁倒好,一年多,搞了四百多萬,比起兢兢業業的工程師,甚至王鷹鵬那樣的普通劫匪來,已經是來錢非常快的了,這還嫌少。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轟。”


    葉潭簡菁兩人正在討論,飯店應該怎麽裝修布局時,突然一聲巨響,仿佛山崩地裂。


    地動山搖的震感從車輪傳到座椅,被感知到。


    北邊,應該算是礦區中樞的礦山,煙塵滾滾,動靜就是從那兒傳來的。


    “啊,發生了什麽事啊?”


    簡菁驚叫一聲,連忙將金卡往裙帶裏塞,束在腰上。


    “好像是礦山崩塌了。”葉潭看向一兩公裏外,煙塵滾滾的地方,道。


    “唉,又不知道要死多少人。”簡菁道:“每年都有礦山崩塌事件發生。每次都會死很多人。”


    馬鞍城離礦區不遠,有不少人來這邊謀生活。


    礦山崩塌這些事,不是什麽秘聞,簡菁自小到大,早見慣了,那些礦工家屬灑淚唿喚親人名字的情景。


    “每年都崩?怎麽不做好安全措施?”葉潭下意識問道。


    “不大清楚,聽說是做安全措施,比賠償撫恤金的成本高。”簡菁道。


    葉潭莫名煩躁,這種做法,太符合這個世界的辦事成例了。


    在尚民眼中,底層小民、野人的性命,隻不過是成本計算的其中一項。


    礦山崩塌了,死了多少人,按例應該給多少撫恤金,是采礦的一項成本。給礦山做足安全措施,也是一項成本。


    兩項成本,是具有相互替代性的,哪項花費更低,就用哪一項。


    野外運輸車加速朝出事的礦山開去,接近時,已經能看到不少人從礦山裏撤了出來。


    人們都往外走,匆忙中並不慌亂,在多發的礦難事件中,曆練出嫻熟的應對措施。


    葉潭讓簡菁留在車上,往出事的地方走,半路攔下一名礦工,道:“大叔,發生了什麽事啊?”


    礦工大叔錯愕一下,打量葉潭。發現是一名少年,腰間懸掛刀刃,應該是大勢力出來遊曆的公子哥兒。


    “這位小哥你好。”礦工大叔,朝葉潭拱拱手道:“礦洞塌了。”


    “有沒有人困在裏麵啊?”葉潭追問。


    “有五人被困在裏麵。”礦工大叔答道。


    令葉潭出奇的是,前者並沒有憂心、著急的樣子。


    “組織營救了嗎?”


    “營救無望。”


    “怎麽就知道營救無望了,都被直接砸死了嗎?”


    “應該沒有直接砸死,不過,這是試挖的新礦洞,通風通水管道都還沒鋪設呢。


    人被困在裏麵,恐怕不出兩小時,就會窒息而死。


    主管這座礦山的管事,已經啟動了理賠程序。”礦工大叔道。


    “什麽?礦洞才剛塌,就已經啟動理賠程序了?”


    葉潭哭笑不得,礦區的反應速度不可謂不快,都已經啟動理賠程序了。


    可是明知有活人被困,竟然不作任何營救措施就直接宣布“營救無望”,這也太扯蛋,太不把人命當一迴事了吧?


    礦工大叔眼中閃過一絲豔羨之色,道:“這礦洞一塌,大浩子他們一了百了,他們的子孫能得到相當於60年工資的撫恤金。


    下一代人什麽不幹,都不愁花銷了……咦小哥,你要去哪裏,裏麵是開采區,而且發生了事故,你不能進去啊……”


    葉潭不管礦工大叔的勸阻,氣衝衝往裏麵闖,像一隻憤怒的小鳥,直奔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而去。


    中年人人五人六,背著手看了看崩塌下來,堵住洞口的巨石,指指點點。


    “明天調大機械來,把這些巨石都清空了。這座礦洞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開始出礦,上麵給的任務重,下個月的產量幾乎要翻一翻。”


    “是,鄒主管。”中年人周圍的人應答。


    “你就是這裏的負責人是吧?怎麽不組織營救被困的人呢?”


    一個少年的聲音,突兀在外圍傳來。


    中年人及下屬轉過頭,看向葉潭。


    一個麵目清秀的少年,雙眸漆黑深邃,眼神銳利,攜帶武器,頗有氣度。


    應該是一些世家、大派的子弟,遊曆江湖的。


    這樣的少年,最愛管閑事,以俠士自居,卻不通人情世故。


    中年人耐著性子,道:“這位小哥,我們已經研究過了。被困的人,營救無望……”


    葉潭知道他要說礦工大叔那一套,打斷他的話,道:“都沒努力過,就說營救無望,是不是太輕率,太輕賤人命了啊?”


    “你說什麽啊?誰說我們沒努力過啊。我們這些人,都是跟礦洞打了一輩子交道的工程師,從山體坍塌的情況,馬上就可以計算出營救的難度及成功率。


    而且鄒主管已經啟動了理賠程序,五名被困人員的家屬該領的撫恤金一分也不會少,何談輕賤人命?”


    一名戴著眼鏡的中年人,駁斥道。


    “人命是可以用來計算的嗎?”


    葉潭忿忿道:“你們根本不嚐試著去努力營救,用紙筆寫寫劃劃,就下了營救無望的結論。


    要是被困在裏麵的,是你們的親人,也是這樣對待嗎?”


    “你……”戴眼鏡中年人被噎住,點指葉潭不知道如何反駁。


    如果是他的親人被困,當然不希望是這樣處理的,但是被困的,隻是一幫開洞先遣隊。


    目前任務重,要快速新開一口礦洞,自然免不了死人,先遣隊本身就有拿命換錢的高風險性。


    現在不如意的事發生了,誰會專門為救幾個底層小民,而動用大量資源。


    “你誰啊?這裏的事,哪輪得到你一個嘴上沒毛的指手劃腳啊?”一個年輕工程師麵色不虞,很不客氣道。


    “我是誰你管不著,反正這事被我撞見了。你們就必須全力營救被困的人。”葉潭趾高氣揚道。


    把人命當作一項數據來計算,這種事葉潭看不下去。


    既然是人,就應該有人的尊嚴,應該被尊重,被重視,而不是被作為一項數據,可以隨意一筆勾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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