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金聽著這裏,悸動的情緒稍微平靜了下來,他那雙有些凹陷進去的眼睛,死死盯住了穆丞,“是誰?”


    穆丞慢悠悠品了一口茶,“杜老爺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本皇子若真是想為我的皇子妃開脫,又何必專程跑來這裏,跟杜老爺解釋那麽多呢?”


    杜老爺的老臉一紅,他明白穆丞是指剛剛他對穆丞的態度不好,對方畢竟是三皇子,可是自己居然在三皇子麵前如此不敬。


    “前麵是小的衝撞了三皇子,還請三皇子諒解。”杜老爺雙手合攏,朝穆丞鞠了一躬,態度倒還算恭敬。


    穆丞微微一笑,也不過分計較,“杜老爺失了愛子,情緒激動些也實屬正常。但我今日來的目的,就是不希望杜老爺被蒙在鼓裏。那藥,是太子府的人買的。”


    “太子府?”杜老爺一聽,眉頭都皺得緊緊的,他沒想到,自己兒子的絲,居然會牽扯到太子。


    之前是三皇子妃,現在又是太子,都是些大人物,一個不小心,杜家就會被權利傾紮的暗流給攪得連渣都不剩。


    杜老爺思索了半晌,沒敢輕易開口。


    穆丞就知道是這樣的結果,他冷淡地一笑,“杜家世江南首富,經營著無數商鋪,資產也很是雄厚,雖談不上富可敵國,但也是一個難以被忽視的大家族。”


    杜老爺不明白穆丞怎麽忽然提到杜家的背景,豎起了耳朵仔細聽下去。


    “杜家旗下的產業,遍布天昭國,其中包含糧鋪、綢緞鋪、酒樓、青樓,甚至還有錢莊等等,其中盈利最多的,便是錢莊和青樓。”


    杜老爺聽穆丞將自己杜家的產業了解地這麽清楚,頓時冷汗都流下來了。


    穆丞沒理會杜老爺那麽多,接著說道:“杜家的錢莊,有一家最大的,叫做興隆錢莊。若是我的消息沒錯的話,興隆錢莊已經被太子那邊收購了,杜老爺,我說的對嗎?”


    他抬起頭來,似笑非笑地盯著杜老爺。


    杜老爺聽穆丞提到此事,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穆丞說的沒錯,杜家是百年經商世家,根基雄厚,即使改朝換代,也依舊能夠生存下來。


    經過百年的積累,杜家總算攢下一筆不小的家業。杜家的商鋪確實很多,其中最大的錢莊興隆錢莊,也確實在去年的時候,被太子收購。這件事,本來杜老爺就覺得心裏窩火,但是又不得不將這份不滿咽下去,此時的臉色,再也繃不住了。


    “三皇子突然提到這件事,與我兒子的死有何關係?”


    “杜老爺莫急,其中的關聯,我自會給你解釋清楚。”穆丞抿了一口茶,不緊不慢地開口道:“杜家家大業大,可是杜老爺一脈單傳,到了杜老爺這一輩,又隻有杜公子一個兒子,所以以後的杜家,自然會交到杜公子的手上。太子那邊既然看上了杜家的財富,自然不會僅僅滿足於一個錢莊而已……”


    “三皇子的意思是……”杜老爺難看的臉色一點兒也沒有緩解,眉頭反而皺的更緊了……


    “摧毀一個百年經商之家,最好的方法,自然是讓他無人可以繼承,這樣一來,杜家自然會瓦解。”穆丞墨色的眸子裏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太子的心機,遠比自己想象的還要深沉的多,之前,或許都是小瞧他了。


    杜老爺猛地瞪大了眼睛,麵部肌肉也不受控製地抖動起來,“三皇子,您是說,太子為了霸占杜家財產,居然下狠手殺了我兒,就是為了讓杜家無人繼承家業?”


    穆丞勾起唇角,盯著杜老爺,既沒點頭,也沒否定。他話隻是說到這裏,至於信不信,全看杜金自己。


    “好狠毒的心思!”杜老爺緊緊攥了拳頭,狠狠地砸了一下桌子,“可恨!”


    之前太子侵占興隆錢莊,他杜家就憋了一肚子氣,當時的杜家還一度陷入低穀,好不容易恢複過來,居然自己最為疼愛的兒子又死了,簡直令杜老爺肝腸寸斷!


    穆丞瞧著杜老爺的樣子,拍了拍手,從外麵進來一名男子,那男子一見到穆丞和杜老爺,趕緊跪下來磕頭,嘴裏還不斷囔著,“三皇子,杜老爺!還請你們高抬貴手,放過小的吧!”


    杜金定睛一看,這不正是保康堂的賈掌櫃嗎?


    “賈掌櫃,杜老爺就在這裏,把你說知道的,都說出來吧。”穆丞斜靠在椅子上,臉上的表情有些莫測。


    “是!事情是這樣的......”賈掌櫃哪裏還敢隱瞞,當著杜老爺的麵,將太子府的人在自己藥鋪裏買走了曼陀羅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等他敘述完畢,又開始不斷磕頭,求道:“杜老爺!求求您放過小的吧!小的真不知道那藥,是用來毒害杜公子的啊!若是知道:就是給小的一萬個膽子,小的也不敢哪!”


    杜老爺氣得麵部都扭曲了,眼睛瞪得像銅鈴一般大,“那你為何現在才來告訴我!”


    看杜老爺正在氣頭上,賈掌櫃趕緊解釋道:“都怪小的膽小怯弱,畢竟那是太子府的人,而小的一介布衣,哪裏敢胡言亂語啊!小的上有老,下有小,還請杜老爺看在小的不知情的份兒上,饒過小的吧!”


    杜老爺手背上的青筋都暴起來,那粗糙的手背上,凸起的青筋像是一條條醜陋不堪的蚯蚓一般,他的眼睛都變成了紅色,努力壓抑住情緒,讓賈掌櫃趕緊滾出去。


    賈掌櫃得了杜老爺的話,又像杜老爺和穆丞行了個禮,趕緊貓了腰逃了出去。


    “簡直是欺人太甚!”杜老爺氣得將屋子裏的一尊青瓷花瓶都掃到了地上,那花瓶碎了一地,他蒼老的麵容仿佛瞬間老了十歲,兩鬢的白發仿佛都多了許多。


    杜老爺忽然間情緒失控,用拳頭狠狠捶著自己的胸口,老淚縱橫,“兒啊!你死得好冤!”


    看著這令人心酸的一幕,穆丞有些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垂下了眼簾。等杜老爺心緒平靜一些,杜老爺便朝著穆丞走了一步,居然膝蓋一彎,猛地跪了下去,“多謝三皇子!為我兒找出真兇!”


    穆丞趕緊將杜老爺扶起來,囑咐杜老爺莫要過於傷心,還是要節哀,保重身體。


    杜老爺眼圈依舊紅紅的,眼睛裏布滿了紅血絲,他的表情篤定而憤恨,咬牙切齒道:“我唯一的兒子也死了,我杜家到我這裏,也算是沒有了後繼之人。害我兒子的人,我一定不會讓他好過!就算拚了我杜金這條老命,也一定為興業討迴公道!”


    既然已經與杜老爺解釋清楚,穆丞也就鬆了一口氣,這樣一來,最起碼樂芷容的嫌疑洗清了,他不用再讓樂芷容在牢中受苦了。


    樂芷容這幾日在牢中,過得倒也不算差,每日的飯菜都是不一樣的,而且兩葷兩素一湯,比起他人的飯菜來說,是相當豐富的了。


    她坐在角落裏,閉著眼睛曬了一會兒太陽,就聽見有獄卒在喚自己。


    “三皇子妃,告訴您一個好消息,您的嫌疑已經洗清了,您很快就能出去了。”


    “真的嗎?”樂芷容心裏自然是高興的。本來就是來江南遊玩,誰知才來兩三日,就出了這樣的事情,真是攪亂了她的心情。


    “自然是真的,我哪裏敢騙您哪!”那獄卒臉上掛著笑,恭敬地迴道。


    樂芷容給了那獄卒一些碎銀子,多謝他這幾日來在獄中的照料,那獄卒領了銀子,高興地眉開眼笑,道了謝之後,就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樂芷容斜對麵牢房裏,那個精神失常的婦人,猛地撲到柵欄跟前,一雙帶了仇恨的眼睛,緊緊盯著樂芷容,她手上還帶了鏈子,碰到柵欄上麵,發出嘩地巨大聲響,嚇了樂芷容一跳!


    晚上睡覺的時候,樂芷容半夜裏不知為何,突然就醒了。她覺著自己身上有些寒意,於是裹緊了被子,翻了個身,卻猛地覺著,有一道怨恨的目光,直直朝著自己的方向射來,令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樂芷容裹了被子,眯著眼睛,瞧了一眼。發現對麵的那名女子,不知何時直直的扒著鐵柵欄,那雙眼睛裏幽幽閃著光,極其不善地盯著自己。


    樂芷容一愣,自己根本不認識對方,而且與對方也沒有深仇大恨,為何對方對自己這麽大敵意?


    她也睡不著了,幹脆裹了被子,來到自己的牢房門口,隔著柵欄,試探性地喚了一聲,“你……你大晚上的不睡覺,盯著我幹嘛?”


    那女子隻是盯著樂芷容,卻不開口說話,樂芷容等了半天,也沒聽見對方應答,便扭過頭去,不再理會,剛要躺迴幹草上,就聽見對方忽然桀桀怪笑了兩聲,驚得樂芷容汗毛都豎了起來!


    她爬起來,有些惱怒地跑到柵欄門口,問道:“你到底幹嘛?”


    那女子隻露出半張臉來,死死盯著樂芷容,突然吐出一句話來,“都是狗官!還有你!也不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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