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妃站在一邊,一雙眸子始終清清冷冷的,皇帝的一切作為,她仿佛都沒有看在眼裏。


    皇帝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神情恍惚。他愣愣地盯著蓮妃那張美麗到不食人間煙火的臉龐,覺得蓮妃似乎並不是一個真實存在的人。


    因為真實存在的人,總歸是有感情的,可是蓮妃,不論他說什麽做什麽,她都沒有任何反應,不會喜,不會怒,甚至連笑都不會。


    皇帝頗有些無助,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怎樣,才能使得蓮妃對自己不那麽冰冷。


    他猛地抬起頭來,似乎想到了什麽,站到了蓮妃麵前,“你是不是怪朕沒有好好待丞兒!是不是?”


    皇帝仿佛終於找到了原因,歎了口氣,“丞兒是我們的兒子!朕也想好好待他,可朕每每看見丞兒的眼睛,和你一模一樣,朕就想到你冰冷的態度!”


    蓮妃站在那裏,一動不動,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就那麽看著皇帝自言自語,始終沒有開口說話。


    “皇後背景雄厚,朕不能廢了皇後。而且皇後乃一國之母,隨意更換,會引起朝野動蕩不安,牽涉的方方麵麵太多。”皇帝似乎是在解釋,又似乎在自言自語。


    五十歲左右的人,那張和藹的臉上,此刻布滿了愁雲和無奈。


    站在門外的穆丞,嘴角始終帶著一絲冷笑,皇帝這算是在打可憐牌麽?皇後確實不好惹,看來皇帝雖然是天下最尊貴的人,也依舊還是有沒有辦法掌控的事。


    蓮妃聽到這裏,清冷的眸子裏閃過一絲詫異,臉上卻沒有絲毫表情。


    皇帝沒有放過蓮妃眼裏的那絲波動,以為說到了蓮妃的心坎裏,靠近了一點兒,語氣有些軟,“不過你放心,朕一定會廢了太子,讓咱們的丞兒當上太子的。”


    皇帝的這句話,仿佛是一句承諾,有幾分信誓旦旦的味道。


    “嗬!”站在門外的穆丞,嘴角的冷笑逐漸擴大,他根本沒興趣做什麽太子,也根本沒有覬覦所謂的皇帝寶座。


    他低調內斂,不願意與他人相爭,卻也不願意被別人當做墊腳石。所以這麽多年來,他確實汲汲營營,但卻不是為了那個人人窺探的寶座,而是為了給自己留條後路,讓自己有能力過自己的生活罷了。


    他不想再繼續聽下去,沒有任何意義,轉過身子,離開了蓮妃的宮殿。


    穆丞迴到房間的時候,天色已經快要亮了,樂芷容也酣甜地睡著。她烏黑的發散開來,鋪在了白色的被褥之上。


    穆丞輕輕躺在她的身邊,仔細瞧著樂芷容。樂芷容睡得安穩,像是個純潔的孩子般。長長的睫毛垂著,在眼窩下麵映出了一片陰影。鼻梁小巧又高挺,唇色淡淡的嫣紅,顯得此刻的樂芷容格外美好。


    穆丞看見這樣的樂芷容,覺得心裏的不鬱一瞬間就消散了。他輕輕地伸出手來,將樂芷容圈在自己的懷裏,安穩地閉上了眼睛。


    第二日是正月初一,一年之中第一天,也是非常重要的日子。皇帝和皇後娘娘早早地就在各自的宮裏,接受各位大臣和皇親國戚的朝禮。


    可是不知道怎麽了,有個流言,卻開始在宮裏,慢慢傳播開來。


    說是有人清晨的時候,居然看見穆丞從外麵迴來,進了他和樂芷容的屋子。


    於是大家紛紛議論,這三皇子和樂芷容是皇帝賜婚,除夕之夜,兩人本該同床共枕,可是穆丞卻天亮了才從外麵迴來,這說明什麽?


    說明穆丞根本就沒有和樂芷容同房!


    皇帝賜婚,卻未行夫妻之禮,這是欺君之罪!


    樂芷容睡得香甜,絲毫沒察覺有一雙眼睛在默默地盯著她。等她被外麵喧鬧的聲音吵醒,睜眼一瞧,才發覺穆丞側臥在自己身邊,左手撐著腦袋,一雙眸子一眨不眨盯著自己。


    “你幹什麽!”樂芷容被嚇了一跳,一醒來就瞧見一雙烏黑的眼珠子盯著自己,能不被驚著嘛。


    穆丞噗嗤一聲笑出了聲,樂芷容一副受了驚嚇的樣子,實在是很可愛,像極了一隻狐狸,發覺自己被獵人盯上時的反應。


    穆丞催促著樂芷容趕緊穿衣,他們已經起得很晚了,可他不忍心打擾樂芷容,縱容她睡到了現在。宮裏應該許多人都已經去見皇帝皇後了,他們估計是最晚的了。


    等樂芷容和穆丞穿戴好,穆丞還仔細地為樂芷容綰了個發。


    無奈他技術實在不怎麽樣,樂芷容盯著鏡子裏歪歪扭扭的發髻,覺得這樣去見皇帝,簡直就是大不敬,無奈之下,隻好叫宮女進來幫忙,重新為她梳了個發髻。


    穆丞和樂芷容一一拜見過皇帝和皇後娘娘,樂芷容實在有些無聊,拉著穆丞,準備在宮裏好好轉轉。


    樂芷容走到禦花園的一個小角落的時候,居然看見好幾名宮女聚集在一起,竊竊私語,不知道在議論些什麽。


    那幾名宮女的穿著打扮,看上去都是很普通的,並不是各個宮裏掌事姑姑的穿著。樂芷容有些好奇,走近一些,想聽聽她們在說些什麽。


    “你們聽說了嗎?三皇子和三皇子妃感情不和......”一名年紀較小的宮女,腦袋湊得近近的,神神秘秘道:“今天清晨,有人看見三皇子天亮了才從外麵迴來呢!”


    樂芷容愣住,她沒想到,自己一時好奇,居然聽到了關於自己和穆丞的流言。


    “就是就是,現在宮裏很多人都知道了。你們說,這三皇子和三皇子妃,那可是皇上親自賜婚,那可是犯了欺君之罪啊!”另一名宮女表情有幾分擔憂,說出來的話,卻讓樂芷容驚呆了。


    說自己和穆丞感情不和也就算了,畢竟最開始兩人確實沒什麽感情。


    至於穆丞是不是今天早晨才迴來的,樂芷容倒是真的不清楚,因為她睡著了。


    若是穆丞當真是清晨迴來,又恰巧被人看見了,難免會猜疑。


    隻是,這流言怎麽會散播地如此之快,才一個上午,居然連普通小宮女都知道了!


    身後跟著的穆丞,臉色有幾分難看,他不用走近,看樂芷容的表情,就知道宮女議論的,一定是與樂芷容有關的事情了。


    樂芷容蹙起了好看的眉頭,她和穆丞之間,確實未行夫妻之禮。


    穆丞說過,他不願意唐突了她,一定會為她補辦一場婚禮。但這些事,隻有他們二人知道:其他人是不知道的。今早穆丞從蓮妃宮裏迴來,被宮裏的人看見了,有些流言倒也正常,可是這種事情,一旦鬧開來,就絕非小事。


    正如那名宮女所說,若是皇帝也起了疑,查明之後,她和穆丞,就是欺君之罪!


    樂芷容站在那裏,正要上前訓斥一番,卻發現有一抹熟悉的身影,先一步出現在了宮女們麵前。


    這個人,就是太子妃盧婉。


    盧婉眉頭緊緊蹙著,眼角的餘光瞟了一眼樂芷容,三兩步跨到眾宮女麵前,嗬斥道:“誰給你們的膽子!居然敢在這裏胡亂議論!”


    眾人一看是太子妃,皆嚇得不敢再開口說話,一個個低垂著腦袋,戰戰兢兢的模樣,生怕被太子妃責罰。


    “你們竟然不顧宮規,在這裏亂嚼舌根,議論三皇子和三皇子妃,容我稟告皇後娘娘,將你們一個個全都打發了去慎刑司!”


    盧婉的語氣頗有幾分兇狠,顯出了她太子妃的氣勢。這會兒的盧婉,跟平日裏那個溫婉的太子妃形象,一點兒也不像。


    樂芷容有幾分驚訝,之前太子被議論的時候,她都沒有這麽大的反應,可是這會兒,卻顯得如此生氣。樂芷容心裏有些感動,盧婉肯為了她,斥責那些宮女們,說明盧婉確實是將她樂芷容當做姐妹的。


    一眾宮女聽見太子妃說要將她們送去慎刑司,一個個都嚇得魂不附體,紛紛跪下來求饒,求太子妃繞過她們這一次。以後絕不敢再犯了。


    樂芷容走近,握住盧婉的手,臉上帶了幾分笑意,“姐姐。”


    盧婉仿佛才看見樂芷容,驚訝地喚了一聲,“妹妹,你怎麽也在這兒?”


    “我就是無聊,出來走走,沒想到就看見姐姐,在這裏教訓人呢!”樂芷容的語氣有幾分調侃,但她心裏,卻對盧婉很是感激。


    盧婉似乎有一些不好意思,“你就知道打趣我。”二人說笑歸說笑,盧婉還是將自己剛剛聽見的事情,告訴了樂芷容。


    “妹妹,她們居然這麽大的膽子,敢私下議論三皇子和你,依我看,將她們全都發配到慎刑司做苦役,免得她們再亂嚼舌根!”盧婉頗有幾分氣惱,對樂芷容建議道。


    其實那些話,樂芷容自己也聽到了,她微微思索了一番。


    這件事情,還是不要鬧大了為好,在還沒有引起皇帝和皇後娘娘注意的時候,讓穆丞盡量想個對策,壓下去為好,或者想個法子,打消皇帝的疑慮,這才是上策。


    目前這個情況,樂芷容都不知道為什麽連低等的小宮女都知道了這件事情,或許本就是從這些低等小宮女們的嘴裏傳來開的。


    能不驚動皇帝和皇後娘娘,自然是最好的。


    所以,樂芷容肯定不會真的去皇後娘娘麵前哭訴冤屈,將這些不起眼的宮女們發配去慎刑司。


    這樣做,根本就是在引起皇後娘娘的注意,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但是盧婉並不知道:所以出此下策,也算是為了給樂芷容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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