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瑜叮鈴咣啷的把各式兵器拖到了木棧道傍邊,發現監察官正呆呆的看著,他朝監察官吐了吐舌頭,便低下頭來,盤弄這些道具了。


    監察官實在看不下去,好意提醒道:“謝公子,走這條奇門道,自然身上越輕鬆越好,什麽都不帶,方能躲閃自如。您這長槍短棍的拿這麽一大堆,可不是南轅北轍嘛。”


    謝瑜也不理他,隻顧低頭忙他自己的。


    監察官急不過,走到謝瑜身旁一看,卻見他正拿著自己削鐵如泥的烏金短劍,在修理這些兵刃,一會兒把長槍切斷成幾節,一會兒把圓盾劈成兩半。


    監察官看了半天,依然是雲裏霧裏,不知所謂。


    試煉場外,眾人的目光緊緊的注視著香爐中的長香,焚盡的香灰一節一節的掉落,屢屢輕煙隨著時間的流逝,煙消雲散。


    已經過了三分之二的時間,仍然不見捷報傳來。


    烈日之下,王府衛隊的甲士們,身穿四十斤鎖甲,銀白光亮的頭盔,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一個個,汗如雨下,但卻如青鬆一樣巍然不動、堅毅挺拔。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是身經百戰、九死一生的精銳,在生與死的搏鬥中,鍛造了鐵一般的堅韌。


    黟安郡王穩坐中央涼亭,莊重威嚴,臉上沒有一絲表情,這是多年官場侵染塑造出的城府,喜怒不形於色。


    沒有人能猜透他此時的想法和心情,是擔心憂慮?抑或是胸有成竹?


    試煉場中,謝瑜依舊忙著倒騰他的工具,甚是入迷,根本沒理會時間的問題。


    監察官提醒了幾次,邀他在到木棧道上走幾步試試,謝瑜也不理會。


    等到謝瑜把各式小工具製作好了後,才又走到木棧道的起點,一邊比劃著,一邊還在地上畫出各種稀奇的圖形,但始終不邁出第三步。


    眼看長香就燒到了盡頭,監察官對這個年輕人已經徹底失去了耐心,不再管謝瑜弄什麽了,隻顧組織自己的語言和情緒,打好腹稿,出去做最終的匯報。


    突然間,聽得“啪”的一聲響。


    監察官趕忙迴頭一看,原來是謝瑜用一把長槍僅剩下的鐵槍頭,當作飛鏢,射入了左側石壁前方二丈處的一個孔中。


    由於力道極大,半個槍頭都沒入了石牆中,把原本銅錢大小的箭孔撐得裂開,四周得石屑紛紛掉落。


    “你這是?”


    不待監察官問完,謝瑜又將另一把槍頭,朝右側牆壁上的一出凹進去的石塊擲去。


    又是“啪”的一聲脆響,槍頭落入地下河中。而那塊石頭在槍頭的重擊之下也鬆動了,跟著槍頭一起落入水中。


    這塊石頭落下之後,牆上竟露出一個黑黝黝的小洞。


    “嘿嘿,果然不出所料,就在這裏!”說罷,謝瑜拾起地上的腰刀,便朝那黑洞處擲出。


    “叮”的一聲,刀把子上下劇烈地擺動了幾個來迴,腰刀緊緊地插入了洞中。


    “大功告成!”謝瑜唿道。提著短劍,大搖大擺的,哼著小曲,朝木棧道前方走去。


    然而,令人難以置信的是,直到他走到棧道的盡頭,機關都沒有被觸發。隻留下監察官獨自一人在風中淩亂。


    殊不知,謝瑜早已熟稔了奇門遁甲之術,剛才的一番功夫是在分析這條機關道的運行原理,找到整套機關運行中最關鍵,且最容易被突破的環節。


    地下河的水流是是機關道的動力,通過牆體兩側的大小齒輪傳動,蓄積的力量把機關中無數的牛皮筋繃緊。


    當人踩到棧道上的時候,機關打開,繃緊的牛皮筋先後失去阻力,各種暗箭、飛盤隨之而來。


    謝瑜折騰了半天,就是為了推算出最核心的兩個小齒輪的位置。


    槍頭和腰刀插入的地方,剛好卡住了小齒輪,小齒輪無法轉動,牛皮筋也就無法蓄力把暗箭射出了。


    當然,外人看這個最終的操作很似簡單,但前期的分析和定位卻絕非一般人所能做到。


    監察官準備好的一整套腹稿,因為謝瑜的這招劍走偏鋒,變得完全用不上了。


    氣喘籲籲的跑到了試煉場外,忙亂的說道:“謝公子的第二關試煉……他,他走過去了。”


    監察官此刻心裏七上八下,他也不知道謝瑜這種闖關的方是是否被允許,如果被判定違規的話,那麽就談不上通過之說了。


    他人微言輕,通過或是不通過,可不由他說的算。


    於是化繁為簡,就直接說出了他所見到的實情。這也算是腦子轉的快的了,在這幾步路上,來來迴迴饒了幾道彎。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主考官曲藝,一眼就察覺出了異樣。


    對於試煉結果的報告,不論通過還是不通過,都有模式化的話術,不外乎在固定的套話之上,更換下主人翁的名字。監察官這句話說的不倫不類,在曲藝聽來,尤為刺耳。


    “方才試煉,謝公子用兩個兵器,打入牆中,然後就徑直從機關道上走了過去,奇怪的是一路上機關都沒有再觸發了。”


    監察官不明就裏,隻好三言兩語把所見之情形原原本本的描述出來。


    主考官曲藝心中一驚,然而很快的平複過來,道:“這麽說來,謝公子是如履平地一般的走過去的?並沒有接受墨道機關術各種精妙機關的考驗?”


    曲藝頓了頓,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胡子,略作思考後,補充道:“戰場上刀劍無眼,克敵製勝的前提,是先要保證自生的安全。


    這一關的本意是要考驗試煉者的躲閃功夫,隻有身手敏捷、反應迅速的人,才能順利的通過此關,成為合格的‘百夫長’,領導一隊人馬。”


    曲藝抬頭用餘光掃了一眼黟安郡王,見他仍舊是麵無表情,又道:“謝二公子的做法,實在是有違試煉的本意,雖然過了機關道,但違反規則在先,故微臣認為這一關的試煉結果是——未通過。”


    這段話說得是不卑不亢、字字鏗鏘,在黟安郡王的地盤上還能如此堅守自己的原則,令在場的隨行官員感到心潮澎湃、由衷佩服。


    “在下有不同的看法!”曲藝話音剛落,兵部職方司主事楊安就上前一步。


    說道:“在戰場上,講究的是隨機應變、出奇製勝,隻要能達到目的,不管是用什麽方法、什麽計策都無不可。


    若是一味拘泥成法、墨守成規,那才是兵家大忌。


    再者,規則裏並沒有說不能通過破壞機關的方式過關啊,法無約定即可為!


    更何況,墨道機關變化萬千,高深莫測,在座的有幾位能參透?就是讓我去破,我也是無從下手啊!”


    “試煉講究的是真才實學,若是人人投機取巧,那還成什麽體統?


    我雖是文臣,卻也知道行軍打仗,講求的是拳腳功夫,若是沒有這個基礎,談何隨機應變、出奇製勝?”曲藝不服,據理力爭道。


    眾人聽著兩人的爭論,覺得各有各的道理,黟安郡王的臉上也略顯猶豫。


    就在這左右為難之際。從石門中出來一人,正聲唿道:“謝公子通過第九階-‘精英’試煉!”


    “啊!”平台上的眾人驚唿不已,方才大家都還在對謝瑜的第十階-‘百夫長’試煉的結果爭論不休。


    卻沒想到,就過了這麽一會兒,謝瑜竟然都破入九階了。平台上一下子鴉雀無聲了。


    原來,當謝瑜走過木棧道之後,便聽到了一曲婉轉悠揚的笛聲,與洞中的潺潺流水之聲相交融,清幽深遠,仿若天籟。


    謝瑜好奇,於是順著笛聲漫步前行,不知不覺地就走到了地下河的主流旁,雖說是在洞中,但河水湍急,拍打都在礁石上,碎花朵朵,仿佛置身於另一個超然的境界。


    在河對岸,有一老者,倚石而坐,手握骨笛,神情安詳。


    謝瑜見他頭戴瓜皮帽,衣裳是粗繒大布,一副牧民的打扮,心生好奇。於是過了吊橋朝著老者走去。


    “您吹的可是《凝神曲》?”謝瑜問道。


    “哦,看不出公子還懂老朽這不入流的音律。”老者方下骨笛,頗感意外。


    “我曾在瓜州西關寺見過這個譜子,倒是頭一迴聽到,據說此曲一出,縱是洪水猛獸也會寧心靜氣,如同溫順的綿羊一樣。


    不知道這是傳聞,還是因為我心無戾氣,故而就如同尋常的曲子一樣了。”


    “公子是個妙人,此曲卻未必隻是傳聞。”老冷笑道。


    謝瑜不明白老者的意思,剛想提問,卻聽到老者背後的黑暗中傳來“唿唿”的粗氣。


    謝瑜不禁往後退了半步,隻見前方閃現出六個綠點,兩兩成對,向自己靠近。


    謝瑜心中巨驚,道:“這是……是……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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