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麽說?”


    溫雅男子低垂著眸光,拱了拱長袖,恭謹的迴道:“迴稟義父,殿下說他謹記於心,此事全憑義父做主……”


    “他自稱嬴季?”


    “是。”


    “嗬,這次怕是記恨上我了,爛泥扶不上牆的東西。”李存孤淡笑了一聲,搖了搖手中的茶盞,低頭看著茶盞中琥珀色的茶水,不以為意的翹了翹嘴角:“他隻當荊門候是贏壽的舅父,所以我就隻能選擇扶持他?蠢貨一個……”


    “義父的意思是?”


    溫雅男子眸光中的神色微微一閃,抬頭看著李存孤。


    李存孤嘴角輕輕挑起,眸光溫潤如水,輕聲道:“這譚水太渾了,那不妨讓它再渾一點。奪嫡之事先靜觀其變,幽州那邊我全權交給你了,諸侯並起,把事情做得漂亮一些,是時候讓大秦多一些意思了……”


    “是。”


    溫雅男子斂迴笑容,拱手稱是。


    ……


    “雲夫子是個很好說話的人,為人詼諧有趣,雖說你我皆是夫子門生,但對於這般寬厚長者亦要心存尊敬,待會兒見到了記得問好。”君涯騎著瘦馬在前麵引路,白衣翩然隨著馬背起伏飄揚,燕尋和蘇櫻則緊跟在後麵。


    馬蹄噠噠的穿過林隙,這數十裏山路端的是漫長崎嶇,盛夏的陽光落在君涯的身上,隨著身旁落葉的飛舞,竟有了幾分遊山玩水的雅致美好。


    “是。”


    燕尋無奈的看了一眼蘇櫻,苦笑著點頭稱是。


    八師兄什麽都好,為人謙和,緊守君子之禮,正直而又善良,即便有些時候開一些小玩笑也是無傷大雅。隻是,不知道是否是被稷下的那群老夫子教傻了,隻要逮住能說教的時機,那就絕不會錯過。


    從蒼梧棲俠鎮到幽州桑山城,再從幽州桑山城到酆陰府,八師兄不會錯過任何一個給燕尋灌雞湯的機會……


    道理他都懂,但就是沒法跟八師兄說。


    畢竟八師兄也是一片拳拳好意,這是真的把他當自家師弟來看待,這才不希望他走上什麽邪路。


    他總不能過去跟八師兄說“八師兄我是穿越過來的,其實我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人,你說的這些我都懂,因為我在那個世界活了二十來年了,論起來你還得叫我一聲大哥”吧?


    真要這麽說,八師兄肯定得把他得狗頭錘爆!


    之前兩次比鬥,一負一平,皆是單純劍術上的比鬥。若是真要打起來,單說之前的八師兄就能從頭到尾把他摁在地上打,現在的八師兄更是莫名其妙的入了陽神……


    他可從來不覺得自己能打得過八師兄。


    馬蹄踩過落葉堆,發出沙沙的細響,蘇櫻看著君涯老氣橫秋的囑咐還有燕尋一臉無奈的神情不由得彎起雙眸笑出聲來,趴在馬背上笑彎了腰。


    “寧姑娘,怎麽了?”


    君涯一頭霧水,迴頭看著蘇櫻掩嘴輕笑的模樣,不由得撓了撓頭:“是在下,說錯了什麽……”


    “不是,不是。”蘇櫻忙擺了擺手,長袖滑落,露出一小截白生生的皓腕,彎著眼睛笑道:“隻是覺得八先生和九先生的相處很有趣,讓我想到了我小時候,師父走南闖北也都是帶著我的。”


    “呃。”


    君涯略顯尷尬的笑了笑,不言不語的轉過頭去。


    蘇櫻這才後知後覺的想到不妥之處,頓時尷尬的紅了臉,心髒在胸膛裏咚咚咚的劇烈跳動著。


    世人皆知,大名鼎鼎的冷四爺向來是獨來獨往,即便是她的徒弟,也多半時候處於放養狀態。隻是這一句話就讓蘇櫻露了餡,君涯那玉麒麟的名頭,素以察言觀色尋微辨真的本事著稱,又豈會看不出來?


    蘇櫻此時若是還不知道君涯在故意裝傻,那她也就不用當這個八扇門的捕快了!


    西口?


    桑山城?


    君涯到底是什麽時候看破她的身份的?


    一想到自己像個傻子一樣在君涯麵前扯謊自己是寧無常,蘇櫻頓時臉色通紅了起來,就連雪膩的脖頸上也染了一層淡淡的緋紅!


    “我……”


    “咻!”


    尖銳的風嚎之聲在林間響起,頓時將蘇櫻的聲音淹沒在尖哨聲中!


    隨著一抹黑影在空中急速的劃過,兩隻被驚起的野雉撲打著翅羽騰飛而起,就如同自己撞上去一般,被那黑影一並貫穿,攜著去勢飛撞了出去,最後咄的一聲釘在了樹幹之上!


    淩亂的絨羽搖擺紛落,兩隻野稚輕輕抽搐晃蕩著,赫然被一枝漆黑的箭矢貫穿了雉頭,無力的垂落在那裏!


    “好俊的箭術!”


    瞎話到嘴邊,卻忽然變成了一聲訝然的稱讚,蘇櫻此刻的注意力全然被那精準而優雅的箭術吸引了過去,滿腦子的借口霍然煙消雲散,隻剩下了那一道箭影!


    “一箭雙雕,還真有這麽厲害的箭術……”燕尋也喃喃的讚歎出聲來,看到這樣的箭術,任誰來都隻有讚歎。


    江湖中人多以兵刃為強,百步之內轉圜騰挪,短兵相交來分個你死我活,卻從來不見誰有過這樣精準的箭術!無他,皆因箭術講究遠距離殺敵,對於短距離內暴起的江湖中人來說就如同一根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但在軍中,這樣的神箭手卻是荒人和妖族的噩夢!


    “是雲夫子。”


    君涯微微一笑,策馬向著那兩隻被射死的野雉走去,燕尋和蘇櫻見狀連忙策馬跟了上去。


    “雲夫子射術精湛,便是一箭雙雕也不難,如今射兩隻野味還不是手到擒來?”君涯伸手拔下那枝箭矢,看著上麵兩隻剛剛死透的野雉,不由得輕聲笑道:“正所謂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本以為要到忘川城才能見到雲夫子他們,沒想到竟然在這裏遇上了……”


    “哈哈哈,知我者,不器也!”


    人還未到,清朗的聲音便穿過了層層林葉,傳到了三人的耳際之中。


    “雲夫子目力驚人,五十丈外便是一隻虱子也能看得清清楚楚,不必大驚小怪。”君涯微笑著對著兩人解釋,將穿著箭矢的兩隻野雉扔進馬兜內,對著前方微微拱手:“雲夫子,別來無恙……”


    聲音清朗在樹林中迴蕩,待餘音消盡,三人這才看到一名身穿淺褐色長衫的男子騎著黑馬馳騁而來,迎風飲酒,亂發當風,身後還跟著兩名身穿稷下學宮衣服的學生。


    “哈哈!有朋自遠方來!”


    “必先苦其心誌!”


    燕尋脫口而出,頓時讓那男子話語一窒,微微發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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