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正值正午,可不夜城的街道上,此時卻格外冷清。


    連一個人影都見不到。


    沒敢多做停留,伍無鬱帶著紅蘿,向著那三間小院,匆匆而行。


    “你到底是誰?”


    倏地,紅蘿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伍無鬱腳下不停,沒好氣道:“你爹。”


    他娘的,老子這憐香惜玉的毛病是得改改了,我又不是吳三桂,弄哪門子的衝冠一怒為紅顏?


    再說人家吳三桂的陳圓圓怎麽說也跟他有那麽深的羈絆,紅蘿這娘們除了好看點,跟自己有個毛關係啊?


    而紅蘿則被那句你爹給鎮住了,直到走進小院,也沒再說一句話。


    一入院門,伍無鬱還未來及喘口氣,就見展荊擰眉喝道:“集合所有人,準備出城!”


    “是!”


    院中鷹羽見此,皆知有大事不好,立刻便有人縱身翻過院牆,通知臨近的兩院鷹羽。


    而就在這時,街外卻開始傳來整齊劃一的腳步踏地聲。


    咚,咚,咚!


    好似戰鼓,讓人不禁心頭猛跳。


    伍無鬱與展荊他們互看一眼,然後便見任無涯上前,悄悄打開院門,露出一道門縫。


    就是這道門縫,讓伍無鬱看清了外間的景象!


    隻見院外街道上,密密麻麻站著數百甲士,這群甲士跨刀持盾,背弓挺槍,顯然皆是悍勇!


    砰!


    院門被任無涯迅速關閉,迴頭一臉凝重看向其他人。


    唰唰唰,數名鷹羽飛身上牆,四麵查探。


    “報!東側街道,被甲士占據!”


    “報!西側巷道,被占!”


    “報!北側被占!”


    而院門所向,便是南方。換言之,他們此時四麵被圍!


    滿院鷹羽無人開口,各自暗按刀默立,看向伍無鬱。


    顯然隻要他一身令下,便欲拚死而衝!


    唿,唿,唿……


    沉重的唿吸聲響起,就在這時,衛長樂這呆子走出屋外,撓頭道:“這麽多人啊?怎麽……啀!這位姑娘受傷了?在下給你治治吧?保證不會留疤。”


    沒有理會衛長樂,紅蘿扭頭看向伍無鬱,咬牙道:“你究竟是何人?”


    神情煩躁,伍無鬱隨口道:“你又是何人?”


    “我是靖州刺史,周俊之女!”


    紅蘿此話一出,頓時驚了伍無鬱一跳。


    驚疑不定的看了兩眼紅蘿,然後咬牙再問,“先前黑衫男子,又是何人?”


    聞此,紅蘿眼中閃過一絲驚恐,紅唇顫抖片刻,才用恨之入骨的聲音說道:“信王,李涇!”


    信王?!是個王爺?!


    伍無鬱心中電光一閃,似乎想到什麽,於是沉聲喝道:“你們嚴加把守院落,他們不動,我們也不要妄動!紅蘿,你跟我來。”


    說著,便匆匆走入屋內。


    紅蘿環視四周,貝齒輕咬一下,然後提裙走了進去。


    屋內昏暗,伍無鬱端坐桌旁,望著臉上血跡幹涸的紅蘿,沉聲道:“紅蘿,將你所知,盡數告知於我。”


    “你先說,你究竟是誰!”


    紅蘿死死咬牙,看向伍無鬱。


    見這麽一副倔強模樣,伍無鬱心中又是一急。


    你丫的見那什麽信王嚇的軟在地上,到我這就硬氣起來了?!


    “吾乃大周國師,奉詔陪同欽差,來嶺南道調查環州叛亂之事!”


    聽見伍無鬱亮明身份,紅蘿當即目光一怔,霎時淚如泉湧,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嗚咽道:“爹,朝廷欽差……終於來了,您沒等到,柔兒等到了……”


    一刻鍾後,伍無鬱終於明悟了事情的真相。


    信王李涇,在嶺南道節度使楊淳的支持下,預謀造反!


    此時已然謀劃多年,嶺南道三十二州,半數刺史,皆有參與,其他但有不從者,皆被其迫害!


    節度使楊淳手握嶺南道軍政大權,因此才能將所有事,死死壓在嶺南道中,而不為朝廷所知。


    而紅蘿,本名周輕柔的父親靖州刺史周俊,就是不肯參與,才被李涇一眾迫害!


    手腳冰涼,伍無鬱心亂如麻。


    終於明白為何一入嶺南道,就覺得處處不對勁,這哪裏是走進了嶺南,這明明是走進了兇獸之口,入了兇獸之腹啊!


    環州!對,閣老!


    伍無鬱一驚,連忙詢問,“環州如何?嶺南道半數附逆,那其他各州如何?”


    “環州以南十三州,好像有了防範,他們不肯附逆,李涇他們正琢磨如何對付。而先前叛亂,好像就是雙方起了衝突,事情鬧得太大,李涇不得已,聚集了十萬百姓,冒充叛黨去讓朝廷清剿。”


    紅蘿,哦不,應該說是周輕柔說著,眉頭一皺道:“其間詳細,小女亦是不知。隻是粗略知曉些。”


    這麽說,環州應該是安全的。


    伍無鬱送了口氣,揉著發痛的太陽穴道:“既然環州以南十三州皆是忠良,為何不向朝廷稟告?”


    “小女不知,不過此事也不難猜。”


    周輕柔垂眸無奈道:“朝廷在北,這一十三州皆被李涇逆黨所屬,隔絕在南。自保尚且艱難,何談……何談越過他們,去向朝廷稟報?”


    這樣說,也對。伍無鬱點點頭,這路上關卡嚴密,他是親眼見過的。


    倏地,心中又升疑惑,“李涇為何建造這不夜城?”


    “罰與斂。”周輕柔神情痛苦,低泣道:“這不夜城,匯聚八方富紳,他們的財富,日夜被不夜城吸納,此舉一為拉攏富紳,二來則是斂財。而樓中女子,除了一部分是民間搜羅,其他大部分都是如我這般,不肯屈從的官員家眷,這也算是懲罰……”


    心頭驚慌,伍無鬱倉皇起身,推開門去,隻見展荊與任無涯,並肩護衛在外。


    “大人,我等現在……”


    苦笑一聲,伍無鬱喃喃道:“閣老也不知有沒有趕至環州,那邊還有十三州心向朝廷,以閣老的威望,至少暫時不會有問題。而我們……”


    說到這,伍無鬱看向小院外間,隻見幾隻烏鴉,嘎嘎飛過。


    “繼續等!他們還以為閣老就在這,我們就在這耗下去,給閣老爭取時間,給李廣義的左驍衛趕至,爭取時間!”


    “可是,卑職害怕,他們不肯等啊……”任無涯憂心忡忡的望向院外。


    任無涯這話剛剛說完,就聽見外間一聲大喝。


    “張閣老,小王有禮了,不知還記得小王否?還請張閣老與國師大人,出門一見?!”


    聲音耳熟,正是先前那黑衫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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