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你說的,給災民一天三十文,甚至是五十文的工錢,這就算是體恤災民,請問林禦史,誰出錢?


    你剛剛也說了,大災期間,生存第一位,誰都沒閑心、閑錢招人,難道那些富戶就是冤大頭?


    而且若是這樣,其他富戶便不會跟風,請問那些買不起糧食的災民怎麽辦?”


    林正言一下子傻眼了。


    此時他才意識到問題所在。


    富戶無利可圖,自然不會開工,百姓手中無錢,自然買不到糧食果腹。


    又迴到以前的死循環中去了。


    見林正言終於不吭聲了,謝書賢接著道:“工價便宜才是最大的杠杆,能撬動富戶雇人修建家園。這樣才能讓災民有飯吃,有錢賺。雖然低廉卑微,卻也活下去了。”


    殿內頓時鴉雀無聲,眾人內心卻如驚濤駭浪一般。


    自古以來,剝削和壓榨會被世人所唾棄,誰能想到今日的壓榨,居然是百姓的救命根本。


    “陛下,平抑糧價之初,臣還去了寺廟、道觀,卻非單純的去拜佛問道。”


    謝書賢侃侃道,“臣去隻是觀察其陳舊之處,用欽差身份進入寺廟、道觀,再以信徒身份和主持套近乎。”


    “然後再修書一封,告知寺廟、道觀有些陳舊,建議翻新。反正遲早都要翻新,趁災年翻新,經濟又實惠,還能濟世救民······如此,百姓自然會有一條活路。”


    楚俊閉上了眼,他知道,他小瞧了謝書賢,但心中卻恨意更深。


    你有此才能,為什麽就不肯助本王一臂之力呢?


    不識好歹的蠢貨,本王定不讓你好過。


    千年難遇的大才啊!


    楚喬暗暗感慨,頓時下定決心,無論花費多少心血,都要把謝書賢招於麾下。


    有他,大事成矣。


    恪王楚朗默默盯著謝書賢,決定坐山觀虎鬥。


    等大哥、二哥鬥個兩敗俱傷,他再招攬謝書賢,坐收漁翁之利。


    “再說說興修水利、修橋補路。這兩項工程浩大,倘若提高工價,朝廷根本負擔不起。”


    謝書賢緩緩說道,“我們和以前賑災做個比較,就清楚孰優孰劣。以前賑災不外乎放糧或施粥,但直到賑災結束,那些窮苦百姓還是買不起糧。結果呢,還是有部分百姓餓死,從這個角度看,朝廷的部分賑災糧白施了。”


    “這樣賑災,治標不治本,好些窮苦百姓隻不過遲死了幾天而已。不僅如此,還會讓百姓產生依賴性,躺平等朝廷救濟。”


    “換成以工代賑就不一樣了,幹活才有飯吃錢賺,百姓會勤勞起來。花同樣的錢糧,效果卻天壤之別,其中優劣,諸位大人慢慢甄別······”


    讚歎聲漸漸響起,嫉妒的人則默默不語。


    楚炟則非常興奮。


    有功賞,有過罰,決不能讓功臣蒙羞。


    “傳旨,謝愛卿賑災有功,其他官銜不變,特升為中書舍人。伴朕左右,為朕分憂。”


    “謝陛下!”


    眾臣心中嗟籲。


    中書舍人雖是正六品,卻是天子近臣。


    謝書賢這麽受寵,以後不發達都難。


    封賞結束,楚炟突然道:“沈肅風,今天的事難道你不給謝愛卿一個交代嗎?”


    “陛下,禦史有風聞奏事的權利,我們忠君為國,何錯之有?”


    禦史中丞這麽說,其他禦史紛紛附和,一副大義凜然。


    個別禦史還建議皇帝不要太寵謝書賢,免得培養成權臣。


    林正言見縫插針,建議皇帝查一查,謝書賢在任欽差期間,有沒有貪墨。


    謝書賢當即反擊:“我若想賺錢,唾手數萬貫,何苦像你一樣,靠彈劾費過日子。”


    “你再胡說八道,就是禦史台的公敵······”


    謝書賢懶得和他爭辯,轉身道:“臣懇請陛下下旨,讓禦史台自糾自查,看禦史有沒有收受、勒索賄賂,或收錢惡意彈劾官員,擾亂朝綱······”


    “陛下,禦史台願意接受百官監督,下朝後臣就開始自糾自查,臣定將害群之馬揪出,還禦史台一個清白,免得被某些有心人汙蔑······”


    不等皇帝示下,沈肅風痛快地答應了。


    禦史台查禦史,就是做個樣子,最終自然是禦史台各禦史清清白白。


    謝書賢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提這樣的建議來惡心禦史台。


    真是個蠢貨。


    “沈大人不愧是禦史中丞,果然有擔當,禦史台在你領導下,定會走向輝煌······”


    謝書賢捧了半天,突然道,“陛下,為讓禦史台各禦史清白沒有汙點,也不會被外界誤解,臣懇請陛下派影衛暗中調查,然後和自查報告對比······”


    朕覺得你不會這麽無聊,原來你在這兒等著呢。


    楚炟當即拍板:“準了!”


    “陛下,臣······”


    沈肅風剛要迴旋幾句,楚炟截住道:“沈肅風,你不敢自查?”


    不敢查就是心裏有鬼,而且他剛剛已經答應了,此刻反悔便是欺君。


    沈肅風沒辦法,隻要硬著頭皮道:“臣,遵旨!”


    那些禦史頓時後背發涼,眼神在楚俊身上瞟,希望他幫忙說幾句。


    他們可不禁查。


    楚俊才不會蹚這渾水,他若幫忙,皇帝就知道今天的這一出戲,他是導演了。


    禦史最是嘴硬。


    堂堂禦史中丞被陰,怎麽都要把場子找迴來,沈肅風冷冷道:“謝翰林,你剛剛說你唾手賺數萬貫,可是在說大話?”


    “說大話?”


    謝書賢搖搖頭道,“我還沒有當上禦史,說不來大話。”


    反正已經得罪了整個禦史台,多擠兌幾句也無所謂。


    沈肅風當即怒了,惡狠狠道:“謝書賢,你敢和我打個賭嗎?”


    “怎麽賭?”


    “兩個月之內,你若靠正常手段賺取五萬貫,就算你贏。反之,就算你輸,你敢嗎?”


    這是個坑。


    賺錢,自然得做生意。


    大炎官員大多有自己的生意,卻是交給別人打理,不能拿到明麵上來,否則就是詬病。


    謝書賢若答應,自然要做生意,兩個月後就算賺到五萬貫,這賭也不能算他贏。


    想贏就得承認自己做生意,承認就等著被彈劾,不承認那就是別人的生意。


    謝書賢假裝不知道,笑著道:“廢什麽話,賭注是什麽?”


    沈肅風獰笑道:“誰輸了,禦街裸奔。”


    謝書賢被沈肅風的話震驚了,張口就道:“臥槽,沈大人,你認為你吃定我了?”


    “謝翰林,臥槽是什麽意思?”


    睿王笑眯眯上前。


    謝書賢遇到難題,他該出手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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