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六,殺豬割年肉。


    屠戶宰完豬忙著剔骨剁肉,初六則指揮一幫孩子在門外“打排球”。


    在兩棵樹間係一根繩子,就成球場。


    一個豬膀胱吹得圓圓的,紮住口,就成為一個簡易排球。


    本來初六想踢足球,但鞋子太珍貴,他也不想害這幫孩子迴家打屁股,便臨時改成排球。


    “打過去,球不能落地,落地就算輸。”


    “隻能接三下就得過網。”


    “別搶,誰到誰的位置上去。”


    “······”


    初六邊打邊解釋規則,但孩子們哪管。


    哪兒有球,那兒就有他們,那兒就有一片歡笑。


    穿越來六年了,終於過了把體育課的癮。


    痛快!


    正玩得高興,十五出來喊道:“初六,快來收拾一下,爹要帶你去外公家。”


    “好嘞!”


    初六跑進家,抓了點泥巴在手上反複搓,然後在熱水中一洗,粘在手上的豬膀胱油汙便洗得幹幹淨淨。


    幫忙殺豬的謝大柱誇獎道:“豆苗,你家初六真是聰明能幹,這麽肥豬的兩頭豬,你不說,誰知道是個孩子養肥的。”


    豆苗憨笑道:“初六說了,明年肥豬要養,母豬也要養。你們知道的,初六這孩子任性慣了,我們也拿他沒辦法,隻好聽他的······”


    “趕緊去給老丈人送肉吧,再顯擺你的嘴都爛掉了。”


    被凡爾賽的謝大柱哭笑不得,吐槽了句,便去給屠戶打下手。


    今天殺了兩口豬,賣一部分,留下些自己過年吃。


    肉也多,他要去給老丈人鄭全送一塊,順便送些豆腐。


    謝根生和這個親家很對眼。


    當初鄭家以及幾個親戚都不同意把鄭梅嫁給豆苗,是鄭全力排萬難,堅持把女兒嫁給豆苗。


    這份情謝根生一直記著,每年不管啥東西,都會給親家送去點。


    雖說女親家已故去,但這個習慣一直沒有變。


    今年豬肉寬餘,家裏還有兩副豬下水,謝根生便讓兒子多送了些東西。


    鄭全在瑞豐鎮鄭家村,兩個村離得不太遠,豆苗爺倆駕上驢車很快就到了。


    進了門卻感到氣氛不對。


    院內沒人,堂屋內傳來吵鬧聲。


    “丈人,丈母!”


    豆苗喊了一聲,從堂屋裏出來一人,是豆苗三舅子鄭小石。


    他看了一眼,轉頭喊道:“爹,大姐夫來了。”


    丈母娘周氏先出來。


    她繃著臉剛要說什麽,見女婿帶來一大塊肉,足足有十斤,還有豆腐,便改口道:“拿這麽多東西幹啥?誰家也不容易······這是初六吧,都長這麽大了······”


    “丈母,兩頭大肥豬都殺了,爹讓我來給你們送點······”


    雖然這個丈母娘是嶽丈續弦,也不怎麽待見他,但豆苗一直規規矩矩叫丈母,從未冒犯過。


    豆苗把東西拎進廚房,鄭家人都出了堂屋,初六挨個兒施禮打招唿,鄭家人都誇他懂禮數。


    眼見豆苗進了堂屋,其他人就散了,周氏嚷道:“都別走,既然大姑爺來了,就讓他評個理。”


    大舅子鄭大牛當場就臉黑了:“娘,都說家醜不外揚,咱家的事就不要驚動大妹夫了。”


    周氏恨嘟嘟道:“一個女婿半個兒,都是親戚,怎麽就不能說?”


    “咳咳!”


    鄭全咳嗽一聲,周氏卻不理睬,他隻好賠笑道:“家事就不勞女婿操心了······”


    頭婚放羊,二婚當娘。


    鄭全也拿他這個老婆沒辦法,隻好處處遷就她。


    周氏獅眸一瞪,鄭全便改口道:“聽聽也無妨······豆苗,他娘的意思是要分家,讓老大另立爐灶······”


    屋內頓時靜下來。


    豆苗挺尷尬的,不過他已想好,隻喝水,不說話。


    愛咋咋地!


    周氏卻不想就此罷休,她橫眉道:“一大家子過日子,本就過得緊巴巴的,所以祖上才會留傳下把錢收到公中的規矩,但老大賺到了錢,卻私留下給他老婆孩子花······”


    鄭大牛再也忍不住了,含淚辯解道:“娘,我就給孩子買了口吃的,你至於嗎?而且交公中一直是三七,我把大頭給了你,就留了那麽點兒,你就揪住不放······要過年了,有必要這麽鬧嗎?”


    周氏冷冷道:“錢是你賺的不假,可別人也沒有閑著啊,這錢按理說就該全部交公中。”


    “娘,你不能這麽說,我賺錢的那幾天,別人······”


    鄭大牛本想反駁,但話到嘴邊卻說不出來。


    家裏能利用閑暇出去賺錢的隻有他兄弟倆,說出來就是針對弟弟鄭二牛。


    這樣的話,弟弟就會支持分家。


    “他娘,老大說得沒錯,交公中一直就是這個規矩······”


    “就你偏心?”


    鄭全還沒有說完,周氏獅吼功便發動了,“這日子沒法過了,老的小的都針對我。我一個老婆子一天忙裏忙外,卻像是做了惡一般,沒落下一點好,豬嫌狗不愛······”


    “老大懂規矩,我老婆子不懂規矩,幹脆死了算了······老天爺啊,我這是何苦來到鄭家,受這種沒眉眼的氣······”


    說著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得比竇娥都冤。


    鄭全一句話都不說,頭都快低到褲襠裏了。


    “娘說這話啥意思,要是傳出去,媳婦還做不做人了?”


    鄭大牛媳婦馮招娣當場淚目,“這要是傳出去,誰不會戳我脊梁骨,說我攛掇著分家。傳我爹娘耳中去,我還哪有臉迴娘家?”


    “惡婆婆的名我背總行了吧?”


    周氏拉著哭聲道,“翅膀硬了,就分家單幹,也嚐嚐挑起家裏大梁的滋味。以後你過你的逍遙日子,我這個當娘的也不羨慕,免得每天吃你眼色。”


    “現在分了還有情分,再遲了都成仇人了。”


    豆苗坐立不安,如同架在火上烤,卻又一句話也不敢說。


    清官難斷家務事。


    這要是一張口,就會裏外不是人。


    初六則在安穩地看熱鬧。


    他比誰都清楚,周氏就是故意的,故意要擠走大舅舅。


    九歲的鄭金見周氏哭泣,突然走到她跟前,擦著她眼淚道:“娘,大哥欺負你,還不聽你的話,等我長大了,我揍他。”


    初六心裏罵道:“狗日的,敢打我大舅,我弄不死你。”


    一想,又覺得有問題。


    鄭金是周氏嫁過來生下的,也是他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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