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街田氏古董店,今天迎來了一位年輕的客人。


    薑明遠走到田氏古董店門口,抬頭看了門上的招牌,再對比了一下手機裏的導航,沒錯,就是這個地方。


    他很有禮貌地敲了敲門。


    門裏麵傳來一個年輕的聲音,平淡地說道:“請進。”


    薑明遠臉上露出了一絲猶豫,終於還是走進了門裏。


    一眼望去,這個古董店門麵不算大,應該有三十平米左右,裏麵的裝飾很複古,櫃台旁邊還有一個門,有點像是雅間。


    進門就可以看到,過道兩旁有兩張長桌,上麵擺了很多銅製小錢,還有一些銀元,上麵有些人的頭像,也不知道是誰的,這些東西都收拾得很規矩,整整齊齊地堆放著。


    看到這一幕,薑明遠心中一個咯噔,銅幣,竟然這麽不值錢嗎?


    雖然它們擺放得很規矩,但這掩飾不了它們那廉價爛大街的氣息。


    自己此行,能否得償所願?


    薑明遠有些緊張地捏了捏拳頭,裏麵滲出了汗水。他心中升起了一股愴然,悲從中來。


    古董店過道的兩側,有一些櫃子,上麵安放著一些瓷器、銅製器皿之類的,薑明遠在走路的過程中,盡量減少了與它們的接觸。


    不是開玩笑,這些東西,看起來就比較珍貴,要是不小心把他們碰出什麽問題來,就算把自己賣了也賠不起。


    終於,他小心翼翼地走到了櫃台前麵。


    櫃台的那邊,坐著一個看起來很文雅的人,他帶著一副複古的黑色圓框眼鏡,手裏拿著一個金屬邊框的放大鏡,正在認真地研究一個瓷器瓶。


    這個瓷器瓶看上去像是青花瓷,瓶身潔白如玉,上麵銘刻著一條條青色的紋絡,這些紋絡有的細、有的粗,交錯匯合之間,竟組成了一朵青色的蓮花,看起來很是精美。


    “請問您是這裏的老板嗎?”


    薑明遠很恭敬地問道,聲音不大不小,顯得很謙卑。


    隻見櫃台那邊那人沒有迴答,而是先將手中的放大鏡放下,把瓷器瓶謹慎地放進了一個錦盒中,輕輕合上後,這才抬起頭看向薑明遠,開口道:“我就是老板,請問你有什麽事?”


    他說話時,臉上沒什麽表情,不過卻不是那種呆板的麵無表情,而是一種極為自然的柔和,如同春風拂麵,讓人感覺他這人應該很好相處。


    薑明遠仔細打量了一下這人,發現他非常年輕,看起來也就是十八、十九歲的樣子,心想果然如同傳聞中一般,年紀輕輕便是一個古董店老板。


    真是年少有為,俊郎又多金啊。


    薑明遠心中感歎,再看看自己,簡直是人比人,氣死人呐。


    他嘴巴動了動,似乎有點猶豫,但還是說出了自己的來意:“老板,我想賣一個東西。”


    “什麽東西,拿出來看看吧?”古董店年輕老板用手點了點櫃台。


    薑明遠的手略有些顫抖,這不是因為他有帕金森病,而是他此時的心情真的很複雜,這個東西,他很不想賣掉,這是爺爺留給自己唯一的念想啊!他怎舍得?


    但事已至此,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候了,他也沒有辦法。


    終於,他還是將手伸進了上衣貼近胸口的內袋裏,將一個用陳舊黃巾包裹著的物件掏了出來,顫抖著將它放在了櫃台上。


    “打開看看。”古董店年輕老板看著這個物件。


    薑明遠一層層地將黃巾打開,他的動作很慢,因為每打開一層,他都感覺自己的心被刀刮了一樣,仿佛爺爺就在那裏,一雙眼睛就那麽平靜地看著自己,就算自己賣掉了自家祖傳之物,他也沒有責怪,沒有憤怒。


    這種感覺,卻讓他心裏感覺更加難受。


    爺爺,對不起了。


    薑明遠心中沉重地想到,眼眶中淚水已經忍不住在打轉了。


    終於,隨著黃巾完揭開,一個形狀古怪的青銅器物暴露在了空氣中。


    這是一個三角形的青銅製品,其上布滿了碧綠色的銅鏽,充滿了滄桑之感。


    其正麵刻著一個古怪的字體,扭扭歪歪的,有點像是“人”字,但卻不是已知的任何一種字體。


    薑明遠私底下曾去查找過這個字,然而事實證明,這個字在任何一種字體上都沒有記載。


    也沒有找到其他線索,於是便不了了之。


    三角形青銅製品的背麵,是一片空白,沒有任何圖案。


    “我想把這個賣掉,老板你看看值多少錢?”薑明遠聲音有些哽咽。


    他不知道,當他把這個三角形青銅製品展現出來的時候,古董店年輕老板臉上閃過一絲驚異。


    隻是以薑明遠的角度,他根本看不到這一幕。


    古董店年輕老板坐著,看著櫃台上麵的三角形青銅製品,臉是朝下的,而薑明遠則是站著,他這個角度,是看不到其表情的。


    隻見古董店年輕老板不動聲色,平靜地說道:“這個東西,能介紹一下來曆嗎?”


    “這是我爺爺臨終前交給我的,他說這是我們家族祖傳的信物,是一種古老的錢幣,具體是什麽東西我也不清楚,今天如果不是實在沒有辦法了,我也不會來這裏。”薑明遠慢慢解釋道。


    他一邊解釋,一邊想起了自己的家庭,隻覺得心裏麵的苦澀真是難以言明。


    他出生在一個偏遠農村的家庭,家裏麵很窮苦。


    從爺爺那輩起,就開始在生存線上苦苦掙紮了。


    人們都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可這事發生在自己家裏麵,卻根本不是那麽迴事。


    自己的父親,不學無術,年輕時候靠著一張臉和一張嘴娶到了自己母親,而到婚後,則本性暴露,說是去外麵打工,結果成天東遊西闖,也不知道在外麵做什麽,不僅沒有掙錢迴來,反而時常把家裏麵母親辛苦務農的錢千方百計地誆出去用掉,給本來就窮困的家庭,又狠狠地添上了一刀。


    不僅如此,大概十年前,父親一次外出後,就再也沒有迴來了,也不知道他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母親真的苦啊,常常以淚洗麵,她不僅僅要供自己讀書,還要照顧家裏兩個老人,就這樣一日複一日,一年複一年。


    直到後麵,兩個老人相繼離世,而自己也考上了醫科大學。


    自己學費是用的國家的助學貸款,這大大地緩解了母親的壓力,而自己在學習的閑暇之餘,也在學校附近的西餐廳做兼職,每個月能有兩千多塊收入,時不時還能給家裏麵打點錢迴去。


    眼看就要苦盡甘來,過上好日子了,可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噩耗傳來。


    母親在地裏勞作的時候,突然暈倒在地上,被村裏人發現後,送到了老家當地的縣醫院,結果診斷說是腦出血,醫生說情況不容樂觀,最好選擇手術,不然很可能就沒救了,而手術費,至少要準備二十萬。


    目前母親正在縣醫院裏,用保守治療把命吊著。


    這些都是醫生打電話告訴自己的。


    到底做不做手術?


    這需要自己盡快做決定。


    這幾乎是在問自己,到底救不救母親的命!


    薑明遠的內心很痛苦。


    母親一輩子辛苦勞作,供自己一直讀到了大學,她是沒有什麽積蓄的,而自己才大學一年級,就算一直在做兼職,也才積攢了八千元的存款。


    可手術費,還差二十萬啊!


    自己是人,不是神,哪有什麽辦法在這麽短的時間弄到二十萬啊!


    萬般無奈之下,他決定賣掉祖傳的青銅幣,看看這東西,能否緩解自己的燃眉之急。


    這個三角形的青銅幣,是爺爺臨終前,將自己叫到他屋子裏,鄭重交給自己的。


    叫自己要好好保管,切不可有什麽閃失。


    可是,一個沒有靈魂的死物,怎麽比得上自己的親人重要呢?


    幾經考慮,薑明遠決定還是要把這個青銅幣賣掉,就算會讓去世的爺爺失望,那也沒有辦法了。


    逝者已去,然而生命還要繼續。


    他在網上打聽了一下,了解到有一家叫“田氏古董店”的古董店,價格公道,童叟無欺,位於青山街,離自己學校也不遠。


    於是今天他便尋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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