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禾的畫確實筆功了得,栩栩如生。


    大家看著畫紙上的人,再看看坐在椅子上依舊不覺得疲憊的肅清帝,簡直就是人入了畫,連方才的神情都是一樣的。


    眉眼邊不怎麽清晰的細紋,鬢邊的幾絲白發,右邊嘴角下的一顆小小的黑痣,唇上的紋路,細節絲毫都沒有放過。


    衣裳還沒上色,但衣裳的花紋已經勾勒出來了,也絲毫沒有差別。


    肅清帝仿佛是頭一次看到這樣清晰的自己,怔怔了好一會兒,摸著自己的臉,“朕真的有些老了。”


    他平素連銅鏡都很少照的,便是照也不似這般清晰模樣。


    “皇上不老,老奴瞧著皇上也不過二十出頭些。”吳大伴恭維地道。


    肅清帝笑著掃了他一眼,又道:“朕和皇弟確有幾分相似的。”


    說著,他看向宋惜惜,“愛卿覺得呢?”


    宋惜惜方才一直在打哈欠,打得眼眶都發紅了,聽他這樣問,點了點頭,“是的,皇上和王爺有幾分相似。”


    肅清帝笑得眉目更開朗些,仿佛眉宇間的沉鬱一掃而空了。


    宋惜惜心底補了句,但師弟好看很多,骨相更英挺。


    他們五官確實有些相似,畢竟同一位父親,母親又是親姐妹,隻是往日不會認為他們相似,氣質太不一樣了。


    皇上不愛笑,威嚴冷肅,感覺臉上的線條也剛硬許多。


    謝如墨娶妻之後整個人柔和了許多,若是把肅殺之氣收起,便是溫潤如玉的翩翩君子。


    肅清帝望著這畫很久很久,尤其是看著眼睛,最後,他屏退了所有人,隻留下沈青禾,連宋惜惜都可以迴去休息了。


    正廳裏,肅清帝依舊坐在正坐上,望著坐在右下側的沈青禾,“沈先生,你把朕的心思都畫出來了。”


    沈青禾低頭,眉眼落了無奈,“草民並不知曉皇上心思。”


    肅清帝薄唇抿了抿,眼底結了濃鬱,“你知道,宋惜惜也知道,朕不該來,朕這輩子不曾放肆過,想放肆一迴,可其實朕坐下來之後便後悔了,朕這輩子不曾由過自己的心意,放縱導致的後果是朕承受不起的,朕懂得如何約束自己的心,沈先生不必擔憂,這樣的事情以後不會再發生。”


    “皇上品性高潔,草民佩服。”沈青禾的心稍稍放鬆了些,真害怕他與燕王一樣,說著想放肆一迴,便什麽都不管不顧了。


    “朕不高潔,朕隻是知道有些事情不可為。”肅清帝皺起眉頭,想了想,“其實許多事都不可為,但有些事情不得不為。”


    沈青禾眼底透著疑惑,就當是聽不懂他在說什麽吧。


    肅清帝笑笑,“朕不想當昏君,但朕也怕做了愚君。”


    沈青禾繼續眼神疑惑,但說了句,“皇上不是昏君,也不會是愚君。”


    “誰知道呢?”肅清帝這會兒顯得有些疲憊了,伸手扶了扶額,“朕想不透,猜不透。”


    沈青禾說:“既是猜不透想不透,為何不直接看?就算看不透,也總看到一些的,君子論跡不論心。”


    他似微怔了下,“看總是能看到些東西的,你說得也對,可朕在高位,底下做麵子的人多了,原先誰又能想到謝聽嚴有謀反之心?”


    沈青禾道:“總不能一概而論,人和人是不一樣的,曆朝曆代,像謝聽嚴這樣的人,總是少數,皇上也該看到那些安安分分的王爵,他們才是大多數。”


    肅清帝沉默良久,抬起眸子道:“朕該迴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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