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王彪坐立難安。


    他沒有想到沙國軍隊竟然真的來了,沈家那位爺來信說的竟是真的。


    三十萬大軍壓境,來勢洶洶,他這兩日與方天許他們商議,他們倒是不怎麽懼怕,說來了便打。


    他們有這樣的底氣,能讓他稍稍安心。


    但是,這場仗打起來勢必殘酷無比,一旦進入鏖戰狀態,他就不可能安坐帥營指揮。


    而且,方天許他們真有這個能力嗎?宋家軍和北冥軍都桀驁,往日就不怎麽聽令,加上這兩年鮮少練兵,都是開荒耕種為主,真打起來,按他以為勝算不高。


    他撫著自己的腿,還有每逢下雨天氣便會疼的膝蓋,腿上有一道猙獰的疤痕,差點,這條腿就交代在戰場上了。


    迴京治了許久,他走路才不跛腳,如今走著也依舊不甚方便。


    他現在還記得戰場上瀕臨死亡的感覺,所有人都殺紅了眼,身心疲憊,那把大刀拿起來何等吃力,手臂酸痛得不像是自己的。


    而且,身上的盔甲太重,便遇到敵人圍攻,逃都逃不掉,如果沒有人來救,拖了他一把,那麽當時敵人砍的便是他的脖子。


    當然,現在他是元帥,不需要衝鋒陷陣。


    隻是在南疆有一個傳統,將帥也是要上陣的,不是躲在帥營裏頭指揮便可。


    這都是宋懷安和謝如墨做壞的規矩。


    齊麟他們的解釋也是荒誕,說什麽南疆是收複之戰,元帥親自上陣,才可以鼓舞軍心,一口氣攻下被掠奪的城池。


    大門“咿呀”地被推開,顧青舞端著參茶進來。


    王彪收起了擔憂之色,看向美人,見她鳳眸泛紅,滿臉楚楚,便知道她哭過。


    “怎麽了?”王彪起身,柔聲問道,“為著戰事擔憂?”


    顧青舞把參茶放在案桌上,眼眶越發紅了。


    她走過去把王彪摁在椅子上,然後跪下,柔若無骨的雙手搭在他的膝蓋上,眉眼殷紅,聲音帶著哭過的沙啞,“官人可還記得答應我的事情?”


    她整個人就像那琉璃,要在王彪的眼前碎裂,心疼得王彪忙扶起她來,“傻瓜,不必擔心,我是元帥,便是上戰場也輪不到我去。”


    兩行晶瑩的淚水從顧青舞的臉上滑落,悲聲道:“不,我一直沒告訴你,最近我總夢到南疆開戰,你被沙國軍隊殺死,頭顱被割下,懸掛在西蒙的城門上,我則被沙國人擄走丟入軍妓營,我們的兒子也被亂刀砍死,我不能讓你冒險。”


    王彪大驚,“連續幾日都夢到?”


    顧青舞哭泣著道:“不是連續幾日,是自從收到義父的信,我便一直夢到同樣的場景,我還去找過巫師,巫師說我們一家有生死大劫,所以那日我才會勸你,一旦有戰事,我們立刻離開南疆。”


    王彪震駭得眼珠子幾乎碎裂,他是最信這些的,來南疆的時候也曾求神問卜,說南疆一行有福有禍。


    他迴想,福必定是享了,既貪墨了不少軍餉,也得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夫人,福兮禍所依,如今是大禍臨頭的時候了。


    隻是,那日答應她的時候,是因著心頭柔情泛濫,後來想過是不可能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若臨陣脫逃,能逃到哪裏去?


    現在,現在聽得她說日日都夢到那些慘況,大概是用她的夢來示警。


    他出了一身冷汗,猛地道:“那巫師何在?叫他來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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