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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上官子湛尋思的時候,蘇玉竹又拉著劉巧兒的手,柔聲道:“姐姐也知道,這拐子是我殺父殺母的仇人之一,如今我雖是為父母報仇,但到底是一條人命,又是姐姐的父親。姐姐若是心中怪我,也要先到帝京,彼時我讓人給姐姐治好臉,再給你銀錢,讓你可以自謀生路。隻是姐姐千萬不能認這拐子是你的父親,不然……姐姐隻怕也活不了了。”


    蘇玉竹這番話,出自真心,毫無半分虛假。


    一碼歸一碼,前世她看慣了蘇衷是怎麽戕害無辜之人的,而今生,縱然蘇玉竹要報仇,也不像把自己變得和蘇衷一樣,牽連無辜。


    劉巧兒此刻已經平靜了許多,她聽見蘇玉竹這麽說,垂下頭看著地上的屍體,搖了搖頭:“我不怪你……我心裏難受,可是……我不怪你。我,我也不知道我到底要怎麽樣……”


    劉巧兒說著,眼淚又流了下來。她慌忙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到底要怎麽樣,可是我不怪你,相反……也許我應該謝謝你,不管我的臉會不會好,可我……還是想要謝謝你。”


    劉巧兒語無倫次地說著,卻怎麽都表達不清楚自己糾結地心情,隻得反複說我不怪你。


    蘇玉竹心中了然,便握著她的手,笑道:“那姐姐就更要聽我的安排,同少俠先去京城,到時候我再去找你們。”


    上官子湛聽見二人的這番對話,卻想起了他的師父曾經對他說過:“俠者所為,大義,而什麽是大義,待有天你看見了,便就知道了。”“


    他注視了蘇玉竹許久,後又覺得無禮,就避開了眼神,卻對蘇玉竹的身份更加好奇了。


    不過上官子湛卻並沒有將心中的疑惑說出,而是對劉巧兒道:“你叫什麽名字?”


    劉巧兒癟著嘴,小聲而膽怯地說:“劉巧兒。”


    上官子湛難得善意地一笑:“我叫上官子湛,姐姐先隨了我的姓,叫上官巧兒,好不好?”


    這一句話,就是同意了蘇玉竹的安排了。


    劉巧兒立刻又點了點頭。


    上官子湛此刻也在心中打定了一個主意,便先將匕首擦幹淨,遞給蘇玉竹,道:“你來防身。”接著又將那拐子已經開始僵硬的屍身扛在肩上,對巧兒道,“巧兒姐姐,我們先走吧。”


    巧兒並不動,而是看著蘇玉竹:“你一個人……”


    “姐姐放心,我沒事兒的。”蘇玉竹笑道,又一想,才問,“倒是有件事情,姐姐身上可有些銀錢?”


    巧兒連忙將懷中的銀錢都拿了出來,雖然不多,卻也有十七兩了,省著些,足夠蘇玉竹從這裏到京城了。


    蘇玉竹將銀兩分作兩份,一份給了劉巧兒:“你們這次隨京城衛入京,曲將軍定會給你們安排住處,但是京城大不易居,我迴京之前,姐姐還是拿些銀錢傍身。”


    上官子湛卻說:“我這還有些銀錢,不會餓到姐姐的,你就都留下吧。”


    蘇玉竹卻搖了搖頭,硬是讓劉巧兒將銀錢收了起來,才道:“快些走吧,莫要錯過了京城衛。”


    上官子湛不再說什麽,隻是將那拐子的屍首扛著,讓巧兒坐到馬上,向官道走去。


    蘇玉竹目送走了二人。


    如今,這小小的山神廟裏,血腥味兒已經淡了許多,卻依舊讓獨身一人的蘇玉竹,待不下去了。


    蘇玉竹身上披著上官子湛臨走時留給她的衣服,將血漬蓋上,尋思著要先去哪兒找件幹淨衣服穿。


    腰間的傷隱隱佐藤,應該是方才那番爭鬥讓傷口開始有些撕裂了吧,不過應該不是很嚴重。


    想著,蘇玉竹扶著傷口起身,慢慢向外走去。


    門口的一棵樹上,綁著一匹並不很高大的馬,馬有些瘦弱,看起來一日能走個百裏地就不錯了。


    不過蘇玉竹卻覺得不錯,她算好了時候,從這裏到京城,就算是這匹馬,慢慢悠悠走十五六天,也到了。


    前世,昭明帝下旨,為蘇恕夫妻停靈七七四十九天,還親自給父親擬定了諡號康,為母親定諡文,一切禮製以王爺之禮,夫妻合葬之。


    蘇玉竹迴憶著前世的事情,心中頗為慨歎。


    此刻,離著父母出事的四月十七日,已經過去了二十三天,而她隻要趕在父母出殯那天迴去,就可以了。


    她要在全京城人的矚目之下迴到家中,她要讓蘇衷夫妻二人不敢輕易對她動手。


    想著,蘇玉竹過去,摸了摸馬的的鬃毛。


    這匹馬喘了一口氣,蹄下輕輕地踏了兩步。


    是匹溫順的馬。


    京城大不易居又能如何?前途漫漫又能如何?孤身一人又如何?前世她什麽都沒有,在知道了真相之後,也能殺了蘇衷;那麽今世,她既然不會再被蘇衷與喬氏的偽善蒙蔽,便再無可怕之事了。


    蘇玉竹想著,在馬耳朵旁小聲道:“走,我們去京城。”


    說罷,便將韁繩解開,想要和以前一樣幹脆利落地上馬。


    誰知蘇玉竹剛一抬腿,腰間的傷就被扯得一疼,她疼得一趔趄,差點兒昏過去,沒辦法,隻好姿勢不是非常好看得翻在了馬身上。


    而就在她坐在馬背上的那瞬間,突然就聽見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怪隻怪剛才那一陣劇烈的疼痛,讓她難以去聽四周的變化了。


    她剛握緊了匕首,卻聽見來人撲哧一笑。


    原來是上官子湛。


    蘇玉竹並不生氣,而是收起匕首,有些吃驚地迴過頭,看著趴在馬背上,笑得仿佛要從馬上掉下來一樣的上官子湛,問道:“上官兄怎麽迴來了?”


    上官子湛不答話,而是指著蘇玉竹,肆無忌憚地笑著,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若不是顧念著胯下的馬還是活物,怕它急了尥蹶子,上官子湛恐怕就要拍著馬背笑了。


    “哈哈哈哈!我頭一次看見這麽難看的上馬姿勢。”上官子湛邊笑邊催馬過來,“我還以為你會騎馬呢,就和剛才一樣。”


    上官子湛一直笑夠了,才收斂了笑容,將蘇玉竹馬匹的韁繩握在手裏,道:“身上有傷,手無寸鐵,還帶著那樣一個沒見過世麵的小丫頭,就敢殺人報仇?”


    蘇玉竹本來被他笑得有些惱,但是聽見他這麽說,知道他是在擔心自己,心中倒有些感動,便微微一笑:“是了,心中兜兜轉轉想過很多次若是可以,我要如何報仇的事兒,待經曆了才知道,就算想了一輩子的事兒,也隻是想想罷了,以後……可不能了。”


    以後的每一步,她都會想明白,安排得好好的,就像前世那樣,認真地對待自己的敵人。


    不能讓自己涉險,更不能讓人陪著自己涉險。


    上官子湛又聽不懂她的話,拉著韁繩,催馬向前,道:“你這丫頭,說話怎麽那麽奇怪?先是念叨自己是個瞎子,如今又說想了一輩子,你才多大?哪裏就知道一輩子了?”


    蘇玉竹不答反笑問:“上官兄比我也大不了幾歲嘛,怎麽說得好像倒是知道一輩子一樣?”


    上官子湛怔了一下,才道:“我也不知道,我師父說我年少不知愁事,我倒覺得也挺好的,像你這樣神神叨叨的,才不好呢。”說著,上官子湛扔給了蘇玉竹一個包袱。


    “幾件衣服,你先換上吧。”


    蘇玉竹展顏一笑,不再和他說這些,而是下馬迴到破廟內,換好了衣服,再次出來上馬,才問:“兄長怎麽迴來了?姐姐呢?”


    上官子湛略微一笑,將方才在曲恩山處的事情,粗略與蘇玉竹說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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