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雲上看到溫誠本人,又看到溫誠穿軍裝的舊照。


    他已經基本能肯定,當年出手救了卜聿凡的人,就是溫誠。


    他再看到溫藍小時候的舊照片。


    她分明也是那個他記憶中,田埂上的野丫頭。


    可是時光荏苒,一晃過去了二十多年。


    今天的重逢,令南雲上覺得自己稀裏糊塗地,像是做夢一般。


    “南秘書,你別笑話我啊。”


    “我小時候的名字,叫溫藍天。”


    “我爸是飛行員,熱愛祖國的藍天,所以給我取了這個名。”


    溫藍和他親親熱熱地聊著天。


    她的聲音那麽近,明明就在自己的耳畔。


    可是南雲上覺得,那聲音卻越飄越遠,遠到他都快聽不見了。


    “藍天,她是藍天。”


    他在心裏一遍遍地喊著溫藍的小名。


    南雲上從溫藍家裏出來以後,呆坐在車裏。


    他想給卜聿凡打電話,把這個消息告訴他。


    拿起手機,又放下了。


    “不行,不能在電話裏說這事兒。”


    南秘書發動了奔馳大g。


    “這件事,必須當麵和卜聿凡說。”


    可是……


    南雲上想到了卜聿凡的母親,周雅君。


    一時間又陷入了沉思。


    周雅君當年被卜聿凡的爸爸家暴,迫不得已離開了卜聿凡。


    現在這母子倆的恩怨情仇還沒化解。


    溫誠一家人對卜聿凡有大恩情在。


    這時候告訴卜聿凡這個消息,是個好時機嗎?


    還有溫藍,那個名叫“藍天”的野丫頭。


    卜聿凡小時候有多喜歡和藍天在一起玩兒啊。


    每次看到她,他都高興得不得了。


    溫藍現在的婚姻、家庭又一團亂。


    溫藍和周雅君私下有往來的事情,現在也絕對不能告訴卜聿凡。


    不然卜聿凡還不得遷怒於溫藍?


    南雲上的心裏,亂成了一鍋粥。


    這個沉著冷靜、果敢決斷的南雲上,竟也有猶豫不決的時候。


    南雲上,心亂如麻。


    他手裏拿著手機,把車子靠邊停下。


    左思右想,權衡利弊,最後決定暫時保守這個秘密。


    這時候,卜聿凡給他打了個電話。


    鈴聲一響,把南雲上嚇了一跳。


    “喂?卜,卜聿凡。”


    他接通電話。


    “哥。”


    卜聿凡簡簡短短、平平靜靜地叫了他一聲。


    南雲上更是嚇壞了。


    平常,卜聿凡極少有叫他“哥哥”的時候。


    但凡這個稱唿一出口,那肯定是遇到了無比麻煩的事。


    “什?什?什?什麽事?”


    南雲上磕磕巴巴地,很心虛。


    他祈禱著,該不是卜聿凡也知道了溫藍的真正身份了吧。


    他祈禱著,該不是卜聿凡也知道了溫藍的父親是誰了吧。


    “哥,你口吃了?做了什麽對不起我的事了?”


    卜聿凡一語中的,說到了南雲上的痛點。


    南雲上穩了穩唿吸。


    “卜聿凡,我開車呢。趕緊說。”


    “哥,安莉雅,你還記得嗎?”


    卜聿凡試探地問。


    “怎麽不記得?那個沒心沒肺舍你而去的前女友。”


    南雲上忘不了這個名字,當時把卜聿凡坑得很慘。


    “安莉雅,她迴國一陣子了。她想約你吃頓飯。”


    卜聿凡的語氣裏,有一絲請求的意味。


    南雲上掛掉電話。


    安莉雅?!


    這個節骨眼,添什麽亂啊,這個女人。


    卜聿凡的童年陰影,剛剛有一點化解的苗頭。


    怎麽又出來了一個無情無義的前女友安莉雅?


    南雲上氣急敗壞,踩了一腳油門。


    奔馳大g的推背感超強,他又馬上鬆開油門,點了點刹車。


    因為吧,剛才過的那個路口,懸掛的安全警示標語很是醒目:


    “隻有把握路的方向,才能到達愛的港灣。”


    ……


    南秘書走後,溫藍換了套幹爽的家常衣服,陪在溫暖的身邊。


    暖暖的體溫始終沒到38.5度,一直在睡覺。


    窗外又下著雨,溫藍一時間猶豫不決,該什麽時候去醫院。


    躊躇之際,她隻好隔一會兒就給女兒量量體溫。


    謝秋芸也迴家了,帶迴來兩罐豬肉酥。


    她在廚房裏煮了一鍋大米粥,又打算炒一盤榨菜肉絲。


    暖暖每次生病的時候,隻愛吃這些東西。


    “爸,媽,暖暖燒到38.6了。”


    溫藍輕輕跑到廚房裏。


    “我想帶她去醫院,外麵雨也小了很多。”


    “那好,咱們去醫院。我去換套衣服。”


    謝秋芸打算關火,鍋裏的菜炒了一半。


    “別別別。”


    溫藍攔住了媽媽。


    “這樣吧,我先去。你們把家裏的活忙好了再來。”


    溫藍寬慰父母,慢慢來,別著急。


    鎖門之前關水關煤氣,不要忙中出錯了。


    說完,她就抱著孩子,打到一輛專車,請師傅幫忙開到了單元門口。


    一路上,沒怎麽堵車,還算順利。


    溫藍給溫暖量了幾次體溫,都在38度5左右。


    “師傅,謝謝你啊。”


    好心的司機師傅把車開到了急診門口。


    溫藍抱著溫暖走進了醫院。


    分診的時候,暖暖都還好端端的。


    可是在排隊掛號的時候,溫暖忽然之間就高熱驚厥了。


    溫藍知道這個症狀,她在育兒書和公眾號上都看過。


    可是溫暖從小到大,從來沒有因為發燒抽搐過。


    “暖暖!”


    溫藍喊著女兒的名字。


    她的反應也算快速,一邊大聲求救,一邊往兒科急診跑。


    跑還不敢跑得太快,怕劇烈搖晃以後,產生“搖晃綜合症”。


    溫藍的肩上背著大包,手上掛著雨傘。


    一手抱著六七歲的孩子,一手給她往下脫衣服。


    “醫生!救命啊!我的孩子高熱驚厥了!”


    這段路怎麽這麽長!


    淚眼模糊。


    她仿佛看到有人向她跑過來,好像有人注意到她了。


    溫藍加快腳步。


    然後duang的一聲,她因為脫力。


    兩個膝蓋一軟,狠狠地砸到了地上!


    這一跤摔得太狠了,疼得鑽心。


    但是溫藍還是穩穩地托住了孩子,溫暖她,安然無恙。


    有人在她跟前俯身,一雙大手,扶住了她,接過了溫暖。


    “你沒事吧?”


    恐懼、著急、委屈、疼痛,各種情緒交織,溫藍淚水盈眶。


    她看不清對方的長相。


    “醫生,救我的孩子,七歲,發燒,無過敏史,高熱驚厥。”


    就連這種時候,溫藍的心裏也隻有孩子。


    她清晰、準確地闡述著溫暖的症狀。


    越來越多的人,圍住了溫藍。


    “安莉雅,快點過來。這孩子我認識!”


    溫藍覺得自己快要虛脫了,所有的聲音好都離她那麽那麽遠。


    她模模糊糊地聽到,那個接過孩子的人正在述說溫暖的病情。


    然後,那男人跪在地上,攬住了她。


    “溫藍,是我,我是卜聿凡啊。”


    “你放心,孩子已經交到醫生手上了,已經不抽搐了!”


    溫藍虛弱地笑了笑,暈在了卜聿凡的懷裏。


    她甚至還沒來得及對他說聲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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