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後,陸機依約來到頭曼城的北門,劉聰早已在那等候。


    奇怪的是,陸機看到跟隨劉聰的隻有狐鹿姑和幾名隨從,除此外,劉聰沒有帶任何的軍隊和侍衛。


    北邊天色昏暗,似乎有一場沙暴正在醞釀。


    大犬黃耳已經南下五天了,卻還沒有迴來,以前它從來不會耽擱這麽長的時間,這不由得讓陸機隱隱擔心。


    陸機本不想參與這段兇險的旅途,但陸機知道,自己沒法拒絕,先不說寄人籬下,隻要劉聰一走,對自己虎視眈眈的魁頭陀國師一定不會放過機會誅殺自己。


    “士衡先生,你終於來了,我就說你不會違約。”劉聰依舊是滿麵含笑,熱情的迎了上來。


    “答應殿下的事,陸機自會上心,隻是我怕拖了殿下的後腿。”陸機心事重重。


    “這次的確兇險重重,所以我才更加需要先生的幫助。”劉聰誠摯的說道。


    “六王子殿下,士衡先生還沒完全康複,讓我也跟著去吧,我可以照顧先生。”溫朵娜一路將陸機送到城門,眼見幾人就要出發,忙上前懇求道。


    “不行!溫朵娜,這次不是去烏桓,我們是要去極北之地,相信我,你不會想知道那是什麽地方。”劉聰的口吻異常嚴肅:


    “不過你放心,士衡先生是我的貴客,我一定會拚盡全力護衛他的周全,哪怕賭上我的性命。”


    說道這裏劉聰又恢複了他從容溫和的氣度,轉身堅定對隨行的幾人說道:


    “出發!”


    陸機雖滿腔無奈,還是翻身騎上劉聰為他準備的戰馬,跟在幾人身後出了城,他走了十幾步,登上一座土丘,再一次迴頭遠望。


    大漠茫茫,卻依舊沒有大犬黃耳的蹤影,隻有溫朵娜眼含熱淚,站在城門邊上,久久的悵望。


    這是最後一幕定格在陸機腦海中的畫麵,此後的十幾天裏,他再也沒有看到過一絲人煙。


    一路向北,映入眼簾的隻有漫漫無邊的沙漠和昏黃的天宇,仿佛到了世界的盡頭一般。


    白天烈日當空,砂石燙的腳底生疼,可陸機還是不得不將全身都裹在布袍裏,因為凡是被太陽直曬的地方,皮膚都會裂開褪去,令人刺疼萬分。


    而到了晚上,氣溫又會驟降,沙土上甚至會覆蓋上一層白霜,四周頓時是冰冷刺骨的嚴寒,即使穿上厚重的獸皮大衣,還是凍得人直發抖。


    最可怕的是塵暴來臨時,唿嘯的狂風橫掃一切,飛沙走石,遮蔽天日,四處一片漆黑,隻聽得砂石的轟鳴聲響徹天地,密集的砂礫就如同箭矢一般擦著就傷。就連那綿延不絕的巨大沙丘,也會被狂風推著移動,稍有不慎,就會被流沙埋沒。


    有時候,這沙暴竟會轟鳴一整天。這時候,最厲害的戰士和術士也是無能為力,隻能躲在馬匹肚子下,甚至恨不得將腦袋插進沙子裏,祈禱著這沙暴趕緊過去。


    除了這些,沙漠中還有一件更致命的事情,那就是缺水。


    劉聰他們帶的水袋在第五天的時候就完全幹涸了,雖然狐鹿姑對於找水源有著自己獨到的訣竅,常能在背風處三四尺深的黃沙下挖出渾濁的泉水來,但是一行人還是經常麵臨著缺水的困境。


    越往北,水源就越難尋找了,狐鹿姑已經整整六天沒找到一滴水,同行的所有人都已經處於極度缺水的狀態。


    特別是陸機,他的身體本就沒有複原,生長於東吳也沒有經曆過沙漠這種嚴酷的環境,自然更是難以忍受。


    到最後,陸機隻覺自己的嘴唇已經完全幹裂,整個人因脫水而處於半睡半醒的狀態,腦袋裏也嗡嗡作響。


    他的眼前一片漆黑,看不清四周的狀況,卻出現了溫朵娜嬌豔的麵孔。


    溫多娜圍著他不斷地跳舞,笑靨如花。


    “士衡先生,隨我來,隨我來……”溫朵娜的嘴唇是如此嬌豔,像兩片剛剛綻放的花瓣,輕輕的訴說著。


    “我們離開這鬼地方,一起去也裏古納河上遊,那裏是真正的天堂,那裏綠茵遍野,野花鋪天蓋地,到處都是馬奶一般甘甜的泉眼……”


    “帶我走,帶我走……溫朵娜、溫朵娜……”


    陸機倒在馬上,不住的呢喃著。


    “士衡先生、士衡先生!你振作一點!”劉聰發現了陸機的異常,忙停下來扶起他。


    陸機的頭如炭火一般滾燙,已沒有了意識。


    “狐鹿姑,水!”劉聰著急的大喊道。


    狐鹿姑一陣翻找,急忙將幹癟的水袋遞了過來。


    劉聰接過水袋,匆忙的往陸機口中倒去。可那水袋裏空空如也,僅有的一滴水掛在壺口,半天都沒有滴下來,劉聰隻得將它粘在陸機的嘴唇上,可這根本沒有作用。


    “狐鹿姑,你不是還有一口馬奶嗎?拿出來!”劉聰急促的說道。


    “可是六王子,那是留著給你救命用的。”狐鹿姑遲疑著。


    “現在就是救命的時候!拿出來!”劉聰抱著陸機的腦袋,不容置否的命令道。


    狐鹿姑找出裝馬奶酒的小瓶子,猶疑著還想說什麽,卻被劉聰一把搶過,咕咚一口灌進了陸機的嘴裏。


    陸機隻覺一陣難以描述的沁涼甘甜,從口腔中一直滑到心田,有一種說不出的舒暢感,如同將要溺斃的人抓到救命的浮木一般,頓時腦中一片清明。


    他緩緩睜開眼,眼前是一臉擔憂的劉聰。


    “六王子,我……”陸機隻覺喉嚨非常的幹澀。


    “士衡先生,你怎麽樣?”劉聰滿是關切:“你不用擔心,你隻是脫水了,休息休息就好。”


    “多謝六王子……”陸機知道,劉聰肯定是用最寶貴的資源救了自己。


    ……


    三日後,幾人終於穿過茫茫沙海,再一次踏上長了草皮的土地。


    隻是,這邊的草叢與漠北的卻不一樣,這裏隻長了一種草,不僅低矮稀疏,而且莖葉全是黑色。


    一眼望去,黑色的草甸,無邊無際,十分妖異。


    仿佛一片無盡的黑幕,又仿佛是攢動的黑色蟻群,布滿大地。


    “終於到了,黑幕草原。”劉聰感慨一聲。


    一行人都疲憊不堪,幹渴到了極點。可奇怪的是,他們卻不去草甸下尋找水源,而是繼續馬不停蹄的趕路,一路往黑色草甸的深處騎去。


    “這些草地都被汙染了,我們先去找鐵弗人。”劉聰隻低聲向陸機解釋了一句。


    被汙染了?被什麽汙染了?陸機很是好奇,但他知道現在不是追問這些的時候,隻得緊緊的跟著劉聰他們的馬匹。


    這草地裏沒有任何人煙,也沒有牛馬,甚至連風都感受不到,一片死寂。


    幾人又在黑幕草原走了一天,才終於到了一處兩山夾峙的古老石堡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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