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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軒正要出宮,遠遠就見今早送夕顏的馬車仍停在宮門口。他不覺有些詫異,打發了個隨從過去詢問。


    不多時,隨從迴來了,身後還跟著個婢女。


    “爺,她說福晉清早進宮,現在還沒出來。”隨從稟報道。


    黎軒一怔,“福晉一直沒出來?”他嚴肅地問小婢女。


    “迴爺的話,”婢女畢恭畢敬地迴道,“奴婢從今早就在這兒守著,主子確實沒有出來。”


    他想了想,“福晉可有派人傳過口訊?”


    婢女搖搖頭,“不曾。”


    黎軒不由皺緊了眉頭。


    便是太後多留她待了一陣兒,也不至於耽擱這麽久的功夫,更連個招唿都沒有。尤其今天還是這樣的天氣……


    他來不及多想,從隨從手裏接過傘,自己又折返了迴去。


    ………………………………………………………………………………


    夕顏精神渙散,風雨吹打在濕漉漉的衣服上,隻覺得四肢百骸都疼得麻木了。她無知無覺地跟在允恆身後,直到他忽然停下了腳步。


    她恍惚地抬起頭,透過層層雨簾,呆呆地分辨了好一會,才看清楚對麵站著的人。那人穿著一襲月白色長袍,此時矗立在風雨之中,更覺溫潤如玉,淡雅如風。他此刻似乎也正定定地望向自己,深邃的目光中,有憤怒,有悲傷,有隱忍,有漠然,可好像也隻是片刻功夫,這一切……都隱匿不見了。


    夕顏怔怔地注視著他,心裏茫然地想,這個人……是誰呢?


    哦……


    是她的男人,是她從年少時就芳心暗許,心心念念想要嫁的那個男人!


    夕顏輕輕地扯了扯嘴角,努力想對著他笑笑,卻驚覺自己的臉不知何時已經凍得僵硬了。


    三個一起長大,曾經無話不說的年輕人,此時隔著重重煙雨,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麽,還有什麽可說。


    “夕顏剛淋了雨,”最終還是允恆先打破了沉默,“我碰到她時……”他頓了頓,“身上已經濕透了。”


    黎軒走上前,默默地抱起已經呆滯的夕顏,傘被他丟到一邊,衣裳濕了,他也渾然不覺。


    身後的隨從趕緊跑過來為他撐傘。


    “你幾時來的?”黎軒平靜地問道,波瀾不驚的語氣裏聽不出任何情緒。


    “昨晚。”允恆愣了愣,才意識到他在跟自己說話。


    “多謝。”他冷冷道。


    “不用。”允恆艱難地笑了笑。“夕顏她……也是我的妹妹。”


    黎軒生硬地點了點頭,轉身抱著夕顏就要離開。


    “黎軒,你一定要好好待她。”允恆的聲音從後麵傳過來,夾雜著風雨聲,雖不十分真切,卻字字敲在心上。“夕顏……已經夠苦的了……”


    “嗯。”他抱住她的手不由恨恨地抓緊。


    苦麽?!


    跟他在一起,很苦麽?!


    夕顏身體滾燙,靠在黎軒身上,意識也慢慢變得模糊。


    她想在他懷裏大哭一場,想肆無忌憚地發泄一番,想就這麽抓住他一輩子都不要放開。可是,她什麽也做不了。她不懂,她明明已經卑賤得一無所有,為什麽旁人還是不肯放過她。昏昏沉沉之中,隻聽到他有力的心跳,她無意識地一下一下數著,眼淚順著臉頰不由自主地落下來。一個聲音似乎在耳邊咬牙切齒說道,“夕顏,你是屬於我的,我一個人的!”


    嗬,她又產生幻覺了呢……


    她想哭,又想笑。是啊,她是他的,一直都是。那他呢?他也屬於她麽?若他也屬於她,她如今又怎麽會被人這般肆意淩/辱,隨便作踐?若他能屬於她,她願用她的一切去換!


    可是……她哪裏還有一切,她根本什麽都沒有啊……


    多少次含沙射影,多少次恥笑奚落,多少次刻薄捉弄,她都默默忍了。她以為,日子久了她總會習慣。可當她被推到池子裏,當她一個人狼狽地爬上來,當她躲在角落裏不敢迴家,她還是覺得悲哀無助,還是難過得生不如死!她不想這樣,她不要這樣!


    絕望的眼淚如同決堤的洪水,終於從心底最深處湧了出來。夕顏的精神更加恍惚,仿佛再次迴到那片可怕的荷花池,眾人的奚落與嘲弄源源不斷地傳進耳朵裏……是允恆哥哥來了麽?他能救她麽,能麽?!


    她抓住黎軒的衣裳,痛哭出聲,“允恆哥哥……”她沙啞地喊道,“帶我走……求求你……帶我走!”她不想再受人白眼,不想再叫人糟蹋!這樣的折磨與難堪,這樣的卑微與屈辱,夠了,夠多了!她再也不想承受,再也承受不了了!


    “走?”黎軒猩紅了眼睛,用力地拉扯她起來,“你要跟他走!到了現在你還想著跟他走?!”看著她緊閉的雙目中滾滾而下的淚水,他忽然頹廢地鬆開了手。是啊,他憑什麽再去指責她?允恆說得對,她太苦了,嫁給一個不愛的人,怎麽能不苦?他苦澀地笑出聲,忽然頭也不迴地衝出車廂,一把推開冒雨趕路的車夫,“滾開!”他狠狠地扯過韁繩,“駕!駕!”雨水打在臉上身上,衝刷著濃濃的恨意。


    他為什麽要這時候出現,為什麽要在這時候出來提醒他,她愛的人,根本不是他!


    這麽多天的耳鬢廝磨,這麽多日/日夜夜的小心嗬護,他早已經忘了還有另一個男人,她心裏愛的是另一個男人!他甚至自欺欺人地以為,她也愛他,就像他愛她一樣!


    就那麽難忘麽!就那麽疼麽!那他呢?她這樣為了允恆一次次傷他的心,他就不疼麽?!就不恨麽?!


    雨越下越大,迴到別院,黎軒的衣服早已濕透,他陰冷著臉轉迴車廂去抱夕顏,卻發現她的小臉燒得通紅,人早暈厥過去。


    他腦子這才稍稍清醒了些。


    夕顏這幾天還在小日子,如今又淋了雨……她的身體才剛有點起色……


    “去請太醫!”見下人們被他嚇得一個個呆傻地愣在原地,黎軒紅著眼睛怒吼道,“都聾了麽!還不滾出去請太醫!”他朝近前小廝就是一腳,“滾!”


    “是,是,奴才這就滾,這就滾!”


    府中家丁頓時亂成一團……(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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