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顧鈞成……


    但也僅僅隻是撐了一下,就放開了,快到林清屏甚至沒有站穩。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林清屏轉身去後廚看鍋子去了。


    她走後,顧鈞成在她的座位坐下來。


    顧有蓮瞪著他,“你怎麽來了?”


    顧鈞成輕輕咳了一聲,“家裏沒有飯吃。”


    “你找飯吃倒是挺自覺的。”顧有蓮翻了個白眼,“那是瓶子的座位,你自己拿椅子加個座兒。”


    說完,顧有蓮去裏麵給他拿碗筷去了。


    鍋裏的主食,蒸的燒麥、蒸餃、肉包子等,各種各樣,很是豐富。


    林清屏把它們都盛出來,顧有蓮進來了,跟她解釋,“瓶子,我沒有叫他來。”


    林清屏笑了笑,“我知道,沒事,沒關係。”


    她還能幹涉顧有蓮不認這個弟弟不成?既然做好了準備無論什麽身份都會繼續和顧有蓮的友誼,那就避免不了會和顧鈞成有交集,反正,她在他眼裏隻是一個記不住的陌生人。


    想到這裏,她心裏一動,問顧有蓮,“他的記憶恢複了嗎?”


    說起這點,顧有蓮也隻有歎息的,“記不得,隻記得從前顧家村那些人,趙大姐、粱嘉琦,他都不記得,不過,也僅僅隻是記不得而已,其他都很正常,現在在家裏,也時常鍛煉,早晚都出去跑步,是想早點迴學校迴部隊去的。”


    “那他記得學校的人?”林清屏又問。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沒見過他和學校教員同學見麵的情景。”顧有蓮道,末了,又看向林清屏,欲言又止的樣子,“瓶子……”


    林清屏端著盤子,“嗯?”


    顧有蓮看著她,歎了口氣,“沒事,走吧。”


    林清屏迴到外麵,就發現顧鈞成在她座位旁邊加了把椅子,正堂而皇之地坐著。


    顧有蓮也看見了,拉著個臉,把碗筷給她弟。


    誌遠忽然站了起來,對林清屏說,“媽,你坐我這吧,我想坐那邊去吃那個皇帝白菜。”


    顧有蓮做菜很不賴,來首都幾年,把京菜也學了個七七八八,乾隆爺白菜,被誌遠叫做皇帝白菜了……


    但誌遠這行為,很明顯是給林清屏解圍,林清屏便從善如流,坐在了誌遠的座位上。


    誌遠還貼心地把林清屏的碗筷給她遞了過去,至於誌遠身邊的顧鈞成怎麽想?


    能怎麽想?他一向都不待見林清屏,還說她耍手段跟他結的婚,坐一塊兒他豈不是少吃一碗飯?


    林清屏夾起一個燒麥來,撲鼻的羊肉香,咬一口,皮薄餡大,鮮美無比,不由讚歎,“姐,你什麽時候學會做羊肉燒麥了,太好吃了。”


    顧有蓮聽了一笑,“喜歡吃啊,明天帶幾個路上吃,說起來,這功勞得歸嘉琦。”


    “你?”林清屏看了眼粱嘉琦,笑問。


    “是啊,你從前提了一嘴,說北方美食,你說羊肉燒麥好吃,我可不會包燒麥,這是嘉琦包好送過來一起蒸的。”顧有蓮直白地說,完全沒顧忌她弟,亦即林清屏的前夫就在此處。


    粱嘉琦笑著摸了摸頭發,“這有什麽,瓶子姐喜歡的東西不多,難得有她想吃的,我就順便一做的事。”


    林清屏心裏咯噔一下,“瓶子姐喜歡的東西不多”這句話莫名戳中了她的心,她這輩子好像真的沒有特別喜歡的食物、衣服或者別的東西,似乎,把喜歡都給了顧鈞成了……


    “那也得你有心!隻有有心去關注才能知道人家喜歡什麽,沒有心的人,連人都不一定記得住!”顧有蓮直戳戳地說。


    這話說的是誰,可就太明白了。


    桌上人,連誌遠都忍不住去看了一眼顧鈞成。


    顧鈞成自然也知道是說他,隻不過,一聲不吭,隻拿著筷子的手微微一頓,卻沒有停下,繼續伸著筷子去夾燒麥吃。


    一個羊肉燒麥,雖說包得不大,但卻被他一口就給吃掉了。


    而後,一口一個,那一盤裏也就十來個燒麥,轉眼他就吃下去一半了。


    “很好吃嗎?”顧有蓮都忍不住刺她弟了。


    顧鈞成的筷子再次伸了過來,“確實不錯。”


    他還評價上了,一邊評價一邊不耽誤他精準地夾起下一個燒麥。


    顧有蓮氣得直接把盤子端起來,不給他吃了。


    “這是嘉琦專門包給瓶子吃了,你一個大老爺們不知節製還不知禮了?”顧有蓮罵完弟弟,把剩下的燒麥都給了林清屏,連孩子都沒給。


    而後,把桌上的饅頭都夾進這個盤子裏,往顧鈞成麵前一放,“你吃這個!”


    顧鈞成也沒別的反應,讓他吃他就吃,也就吃饅頭,大口大口地,不帶吃別的菜。


    這一桌人裏,小麥最是天真,也有些心疼她舅,悄悄跑到誌遠身邊來,用她認為很小,別人卻都能聽見的“小聲”說,“我舅,他是不是生病生傻了?”


    誌遠:……


    顧鈞成:……


    顧鈞成一口饅頭吞下去,直接因小麥這句話給噎著了。


    小麥見狀,更加心疼了,還有些心慌,趕緊把自己的飲料給她舅,“舅,你喝,你快喝。”


    還把飲料杯往她舅嘴上懟。


    顧鈞成被灌來了一大口飲料,把卡著的饅頭給咽下去了,順了氣。


    小麥還夾了個雞翅膀給她舅,“舅,你吃菜呀。”


    然後,又看看林清屏,生怕林清屏不高興,把本來屬於自己的雞腿給了林清屏,猶豫著,還是叫了姨,“林姨,你吃雞腿好不好?”


    小朋友其實很天真,她沒有誌遠那麽敏感,不知道為什麽舅舅和舅媽不能像從前那樣了,從前多好啊……


    林清屏怎麽會吃小朋友的雞腿?


    她笑盈盈地把雞腿還給小麥,“小麥吃,我不吃雞腿。”


    小麥看著迴到自己碗裏的雞腿,發了愁,要怎麽才能讓舅媽,不,林姨不生氣呢?


    因為顧鈞成的加入,這頓飯氣氛就變了。


    誰和一個沉悶無趣、全程隻埋頭吃東西的人吃飯會有意思?


    一頓飯,就這樣草草結束,粱嘉琦迴了對麵店裏,林清屏等人則要迴家。


    迴家的路上,難免大家同路,但漸漸的,就走成了林清屏和趙大姐一起,小麥和顧有蓮一起,誌遠和顧鈞成落在最後的形勢。


    誌遠不時抬頭看他顧爹的臉色,看得顧鈞成板著臉問他,“看什麽看?”


    誌遠哼了一聲。


    顧鈞成皺起了眉,“你這是什麽意思?敢跟爹哼來哼去了?”


    “我……我是為你操心!”誌遠真的覺得自己操碎了心。


    “我用你操什麽心?作業寫完了?課文背好了?考試滿分了?”顧鈞成皺著眉,接連三問。


    誌遠被問得心裏發堵,氣道,“我作業就是寫完了,課文背好了,考試雙百!你呢?媳婦迴來了嗎?媳婦還要你嗎?媳婦稀不稀罕你?”


    顧鈞成:……


    誌遠見顧鈞成被他噎得說不話來,心裏也不好受,小小年紀,說話就有了苦口婆心的味道,“爸,就算你記不得我媽了,你從現在開始重新去認識不好嗎?我媽這個人可好可好了,你沒受傷之前,對她也特別特別好,你相信我!”


    顧鈞成沒說話。


    誌遠更急了,“算了,你如果對我媽真的沒有感情了,那我也就不管了,喜歡我媽的人多得很,我覺得梁叔叔就很不錯,反正叫一個爸也是叫,叫兩個爸也是叫,我媽再給我找個爸來,我樂得多個人疼我。”


    顧鈞成:???


    “你小子這麽喜歡叫人爸的嗎?”顧鈞成黑著臉問。


    誌遠搖頭歎息,“我叫別人爸你著急,我媽都要跟別人了,你不著急?”


    “小孩子懂什麽?”


    誌遠的操心最終還是換來他顧爸這樣一句,氣得誌遠真的不搭理他了,甩開步子,上前和他媽走一塊,牽住了林清屏的手。


    林清屏的家先到,一行人在林清屏家門口道別。


    林清屏跟每一個人都說了晚安,隻除了顧鈞成。


    不是她小氣,而是,他根本不待見她,犯不著自討沒趣啊!


    林清屏牽著誌遠和趙大姐一起迴了家,顧家姐弟和小麥,站在院門外,看著林家大門關上,燈點亮。


    顧有蓮提步往家走了,結果,迴頭看見自己弟弟還站在人家門口,望著窗戶那盞燈。


    顧有蓮氣不打一處來,“還不走?杵這兒不招人嫌嗎?”


    顧鈞成默然。


    於是,顧有蓮大踏步往前走,他弟默默跟在後麵。


    小麥輕輕捏了捏顧有蓮手心,“娘,為什麽大家現在都不喜歡舅舅了?”


    舅媽不要舅舅了,娘時不時就罵舅舅,誌遠提起他顧爸就歎氣。


    顧有蓮翻了個白眼,“因為他眼瞎!”


    小麥更加不懂地皺眉眉頭,“可是,已經有厲害的醫生給他治好了。”


    顧有蓮此時說了一句特別有哲理的話,“有的人雖然眼睛瞎了,但他什麽都看得見,有的人雖然眼睛看得見,但卻是個實實在在的瞎子!”


    顧鈞成:……


    這句話,小麥更加不懂了。


    顧鈞成倒是說她姐了,“姐,看來你跟著林清屏這幾年沒白跟,說話都跟哲學家似的了。”


    顧有蓮哼道,“所以我說你眼瞎!”


    雖然這個弟弟眼瞎,但顧有蓮還是不忍心他和瓶子就這麽散了,罵了,也氣了,第二天一早,顧有蓮把剩下的生燒麥都給蒸了,而後,來敲顧鈞成的房間門。


    仰麵躺著望天花板的顧鈞成悶聲問,“誰?”


    “我!”顧有蓮在外麵中氣十足。


    “在睡覺。”


    顧有蓮才不信,“你每天起得比雞還早,你這個時候還在睡覺?再不開門,我就闖進來了?!”


    顧鈞成是知道他姐的潑辣勁的,有些頭疼,但還是起床開了門。


    “今天怎麽不去晨跑?”顧有蓮盯著他,發現他一身穿得整整齊齊的,卻又不出門。


    “累。”顧鈞成答完一個字,又打算躺迴去,被顧有蓮揪住了耳朵。


    他都一米八幾的大個了,顧有蓮揪他還要踮起腳尖。


    “你累?你是怕遇到林清屏吧?沒想到啊,我顧家竟然出了個孬種!”


    “我怎麽是怕這個?姐,你先放手!”顧鈞成被擰得彎了腰。


    “給我下來!”顧有蓮一邊揪著他耳朵不放,一邊往樓下走。


    顧鈞成哭笑不得,他姐真的越來越彪悍了,從小到大,他都是家裏的中心,他姐隻有圍著他轉的,哪裏這麽兇過?


    被揪到樓下,顧有蓮塞給他一包燒麥,“把這個拿去,給林清屏送去,讓她帶著路上吃。”


    顧鈞成打開一看,立刻把東西扔到一旁,“我不去!”


    “不去?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我告訴你,你要敢把陳夏那個東西給弄進門來,我們姐弟算是完蛋,從此以後,你別登我家門!”


    這邊顧家姐弟一大早就吵鬧個不停,林清屏卻已經收拾好東西,準備出發迴去調研了。


    迴去的火車仍然是9個多小時車程,趙大姐給她煮了雞蛋、蒸了饅頭,還給她帶了肉幹和鹹菜,讓她在路上吃。


    鹹菜她是認得的,是她婆婆劉芬做的沒錯,每年每隔一段時間,婆婆的包裹都會裝著各種醬菜臘菜寄到家裏來,這些應該是最近寄來的,老人家還不知道她和顧鈞成的事……


    林清屏什麽也沒說,把東西帶上就準備出發。


    門外停著一輛車。


    她一出現,車門就開了,車上下來一個人——何辛。


    “林同學!”何辛笑著向她招手。


    她沒想到何辛會來接她,這車不是出租,看起來像何辛家裏的車,何辛家是做什麽的,她還真是不了解。


    何辛大步走過來,要接走她手裏的行李,“我來一個個接你們,先接你,再接鍾曉曉,最後去接我們組的。”


    原來是接她們每個人……


    林清屏沒拒絕上車,但是就不麻煩何辛提行李了,笑著禮貌地說,“不用,很輕的,我自己能拿。”


    就在此時,一個聲音響起:“林清屏。”


    熟悉的聲音,但林清屏莫名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這個聲音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叫她了……


    她扭頭,隻見顧鈞成手裏拿著個牛皮紙包的包裹走了過來。


    “我姐給你的。”顧鈞成把包裹給到她空著的那隻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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