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屏當晚躺在床上,想了很久很久,入夢時,眼前也全是顧鈞成的臉。


    夢見他還在邊疆的時候,她大包小包地去看他,他在火車站來接她來著,看見她出來,黝黑的臉上堆滿笑。


    她興奮地朝他跑過去,跑得身上的包袱顛得她疼,卻見笑容滿麵的他喊出來一聲“夏夏”……


    夢,便在此刻醒了。


    無論是夢裏還是她醒來後的夢外,心裏那涼到徹骨的痛,都無比清晰。


    第二天,顧有蓮便坐上南下的火車去看杜根了,首都的一切都落在了林清屏身上。


    下午才是探視時間,林清屏趁時間沒到,去了一趟老鄭店裏。


    自從陳夏在老鄭店裏幹活,林清屏就沒有再來過,那時她交代顧鈞成,給她店裏送貨的人不能是陳夏,否則,她就不從老鄭這裏進貨了。


    她猜想,顧鈞成當初應該是轉告了的,後來,再往她店裏送貨的人,果然不再是陳夏,自那以後,她也再沒見過這個人。


    她想了一夜,還是決定來找陳夏。


    她是重生的,這一輩子的人生算是她偷來的,她記得自己重來一世的初衷,她是想報答顧鈞成。什麽脫離娘家掌控,什麽過一次暴富的人生,她都無所謂。


    賺錢暴富,是她上輩子已經做過的事,和娘家鬥智鬥勇,並沒有什麽樂趣和意義,她希望的這一輩子的唯一不同,就是顧鈞成好好活著,能有幸福到老的人生,其它的事都是附加在這個意義之上的。


    如果,這個陪伴他幸福人生的人不是她……


    那也是可以的。


    這是她一夜沒睡,說服自己的結果。


    所以,她來了,來找陳夏,那個他真正記在心坎裏的人,那個,他忘記了她這個兩世妻子,也不會忘記的人。


    然而,當她到老鄭店裏的時候,卻沒有看見那個總是守在櫃台後的陳夏,換了個年輕小夥子,就是常來店裏送貨的年輕人。


    小夥子見到她很熱情,跟著顧有蓮叫她瓶子,“瓶子姐,你今天怎麽來了?”


    林清屏往他身後掃了一眼,沒有陳夏。


    “我來……找人。”她猶豫著說。


    “找鄭哥嗎?”小夥子嘿嘿笑,“他在老家呢,沒來首都,有什麽我可以幫你的?”


    “你們店裏……原來有個女店員的呢?”林清屏說出這句話來都挺艱難。


    “女店員?”年輕人迴憶了一下。


    “姓陳。”林清屏忍著心裏的難受點道。


    “哦!我想起來了!”年輕人一拍腦袋,“不幹了。”


    “不幹了?”林清屏驚訝不小。


    “嗯!年前就走了,說有工資更高的地方請她來著。”


    “那,你能聯係到她嗎?”


    小夥子搖搖頭,皺眉想了下又道,“不過,我可以問問,雖然我不知道她在哪,或許別人知道,我幫你打聽打聽吧。”


    “好,打聽到你就告訴姐啊!”


    林清屏匆匆走了,她還得迴家一趟,探視時間馬上要到了,她得帶著湯去看望顧鈞成。


    就算,盡一下心吧……


    總之,自打顧鈞成入院以後,她這心裏腦子裏就沒清明過,一直亂糟糟的,全憑直覺走一步看一步。


    顧鈞成,真是她重生後唯一理不清的元素。


    對於她來說,賺錢不是多大事,對娘家人該是什麽立場,對學業、對同學、對誌遠、對其他所有人和事是什麽態度,她都清清楚楚,唯獨這顧鈞成,剪不斷,理還亂。


    迴到家中,就已經聞到湯的香味了,是她走之前用最小的煤火慢慢熬著的,隻交代了誌遠一句,看著水別幹。


    這會兒迴來,水剛剛好,誌遠則捧了一本書,坐在湯鍋前,盡職盡責地守著。


    “媽,你迴來了?”誌遠說。


    “嗯,一個人在家還好吧?”林清屏開始盛湯,把湯舀出來,三分之一放進保溫桶裏,剩下的用碗裝著,留給家裏人晚上吃。


    “我能有什麽不好啊?我不早就能一個人在家了嗎?我都長大了。”誌遠合上書說。


    林清屏笑了下,“知道你能幹。”


    笑容都是虛的,飄在臉上,在心裏沒有根。


    “媽,你要去看顧爸嗎?”誌遠問她。


    林清屏被問得愣了一下,不然還能怎樣呢?陳夏也找不到,隻能她去了。


    就當是,完成顧有蓮的囑托吧。


    她對自己這樣說,好像是在給自己去醫院看望顧鈞成找借口,她自己也知道是借口,也許,她隻是需要一個借口而已。


    當保溫桶裏的湯裝滿,她蓋上蓋子,點點頭,“嗯,我去看他。”


    “媽,我也去好不好?”誌遠站起來,期待的眼神看著她。


    誌遠隻跟著她去看過重症監護室裏的顧鈞成,自從顧鈞成醒過來,誌遠還沒去過醫院。


    按道理,是要他去看看的,但是,他還不知道顧鈞成把她忘了,到時候多尷尬?萬一顧鈞成把他也忘了呢?


    “誌遠,你還是留在家裏看家吧?”她試著勸他。


    “那……我明天要上學了,我隻有星期天休息。”誌遠低下頭。


    看著誌遠這個樣子,林清屏又不忍心,想了想,對他說,“誌遠,你顧爸現在病著,腦袋受了傷,有點不太認識人,如果他認錯了你,你不要驚訝,也不要難過。”


    誌遠很乖巧地點點頭,“我知道了。”


    林清屏帶著他去了醫院。


    顧鈞成正在打吊瓶,躺著,也不知道是清醒的還是睡著的。


    兩人悄聲走到他床前,他還是有了動靜,叫了聲,“姐?”


    原來是沒睡著。


    “顧爸。”誌遠好久沒見他了,應該說好久沒見活生生的他了,聽見他說話無比高興,搶著迴答,“姑姑去姑父那裏了,我和我媽來看你。”


    誌遠還挺懂事,知道不把杜根受傷的事說給顧鈞成聽。


    顧鈞成聽他說完,語氣裏帶著狐疑,叫了一聲,“誌遠?”


    誌遠原本見他紗布蒙著眼睛,又有林清屏說他顧爸不太認識人在前,以為他不知道自己是誰,聽得他叫自己名字,不由大喜,“是我啊,顧爸,是我!”


    站在誌遠身後的林清屏愕然,原來,真的隻是不記得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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