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昏沉中的慕訣唯有一個信念:即使死在這四方國的同心陣裏,也要見卿空一麵,他卻不知道此刻自己麵臨的風險是非生即死。


    700多年前卿空被囚禁在四方國牢籠裏時對神術一竅不通,她何嚐沒有試過掙紮地逃出這金屬牢籠,去見她哥哥一麵,可每次都換來肌膚的灼傷,和這依舊空曠無物的牢籠,她也以為她的這一世便永遠地沉寂在四方國的牢籠裏,往生國王室的長生之於她變成了最殘忍的懲罰,沒有盤旋宮的權力又如何,她遺憾痛恨的是再也不能見到哥哥一麵,當麵問一問他,為什麽任由語妃將她囚禁,而不動手救她,她還想知道那般寵愛她的父王又出什麽事了,為何一夜之間白發。


    她也忘了過了多久,當痛恨和疑慮慢慢消散時,瘋狂的想念便突如其來,最初到牢籠時,這裏寸草不生,一直陪伴著她的千顏花的生死向來由她的快樂憂愁掌控,於是荒蕪的牢籠後來因為想念生長出了幾朵千顏花,而牢籠裏的時光實在無聊,她雖不會神術,可從小就陪在哥哥身邊,對於口訣她倒是記得清楚,她開始試著練習一些簡單的神術,發現神術的修煉並沒有記憶中那麽難於練習,於是她開始迅速地將口訣為自己所用,神術也一天天強大起來。心情也就這樣慢慢地好了起來,牢籠裏的千顏花開得越來越繁盛,繁盛到可以攀著牢籠的金屬柱子生長,她也是在那一刻發現,千顏花有著與生俱來的修複能力,它不會被牢籠灼傷,她竟可以突破這四方國囚禁的第一道屏障!


    後來她偶遇一個高手,助她練習神術,教給她從來沒有聽過的口訣,說來奇怪,那與往生國完全不同的口訣她背誦起來卻異常順利,千顏花可以幻化出人形也是後來的事情了,她為千顏的人形取名青禾,四方國牢籠本該寂寞一世的生活開始變得寧靜安詳起來,然而她沒有一刻停止過想念離這萬裏之遠的往生國,和那個後來應該居住在盤旋宮宮殿的哥哥。


    她覺得就算拚盡這一身神術也要見一見哥哥,就在此時,四方國遭遇滅頂之災,她出了牢籠看到奄奄一息的慕訣。


    即便修複神術如她,看到傷成那樣的慕訣也很驚訝,救不救得活他,卿空心裏也沒有確定的答案,因為即便天生就有修複能力的千顏花都愈合不了他全部的傷口。他的臉近乎血肉模糊,渾身沒一處好的地方,昔淵快要清醒時,卿空才幫慕訣恢複好皮膚上大的傷口,於是那張記憶裏出現過的臉便清晰起來。


    她起初有些恍惚,隨著時間的推移,慕訣的身體已經開始啟動自我修複的能力,也就是說度過了生死關頭,隻要清醒過來,神術就會慢慢恢複,也就算完全救迴了一條命。可他就算一直噩夢連連,也不願蘇醒過來,仿佛他一死就能得到什麽解脫一樣。


    可越來越清晰可辨的堅毅臉孔跟她記憶裏的那張臉完全吻合,即便過去700多年,容貌有了些變化,她還是能認出千顏花地衝她遠遠走來的這個男子。


    她必須讓他蘇醒過來,問一問他此次來四方牢籠以生命相博的意義,又是些時日的傳遞神術,她將自己的神力直接傳送給他,以她的修為,不僅能夠加速他傷口的好轉,也能盡快地讓他恢複自己的神力。


    他身體狀況是一日日好轉,昔淵和青禾也一日日更加歡快起來,他卻依舊不肯清醒。


    “慕訣?”她輕喚他,握著他的手竟得到迴應般的緊緊迴握,她喜出外望,繼續叫道:“慕訣……慕訣……”


    他輕輕睜開眼,那近在咫尺澄澈的眼眸總是透著歡快,700多來他思念成疾的一張容顏。他不敢相信地伸手觸碰,溫柔小心,怕不過是自己已死的一場夢而已,不過也沒關係,隻要時間長一點,對他便是恩賜。


    卿空對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有些錯愕,於是下意識地往後退了退,昔淵和青禾見狀示意她把結界打開,好讓他們也進去看一看。


    “哎,慕訣這就是你不對啦,人家卿空好不容易救你一命,你也收了不少神力,想必等你完全好了以後,神力非但沒弱還增強了不少,你怎麽一醒來就對她動手動腳的!”昔淵雖說的一臉認真,可話語裏多少有些歡快欣慰,慕訣終於近女色了,這倒稀奇。


    昔淵幸災樂禍的話瞬間將慕訣拉迴了現實,這不是一場夢,他竟然沒死!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些什麽,慕訣卻立馬拉著昔淵向卿空行禮:“宮主恕臣魯莽,臣剛清醒,不知是宮主……”


    被拉的莫名其妙的昔淵不願意了,“你怎麽不知道了,都躺了這麽多天了,王交給你的任務都快忘了吧,她一叫你就醒了,你當是喊魂呢!”昔淵邊說邊衝卿空看到,當然他還想起慕訣話中的另一重點,“公主?什麽公主?哪國的公主?”


    慕訣知道昔淵是在往生國傲慢慣了,其它小國即便是公主,大概昔淵這個殿前將軍也不必放在眼裏,可卿空不是。


    “700多年前,往生國盤旋宮的一宮之主,複央的妹妹,複卿空!”卿空看慕訣眼神暗示的頗為費力,所以幹脆道。


    昔淵哪知道這其中淵源,可這哪一個頭銜都夠他跪拜了,所以他隻好裝傻充愣。


    卿空看著好笑於是繼續道:“不過早就不是什麽宮主了,700多前我被關在四方國的牢籠裏,以妖孽禍國的名義!哥哥是不是從來不讓神明提起我?”卿空最後的疑問裏頗有些失落。


    “難道……你就是那個廢棄院子的主人?王從來不讓神明靠近一步!怪不得你神力那麽厲害呢!能禍國,神力肯定差不到哪去,我以為慕訣就算最厲害的了,這下好了……”昔淵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慕訣製止了,這小子還真會見機行事,聽到卿空是曾經的盤旋宮之主立馬慫了下去,又知道她已經是囚徒了,立馬態度又散漫了起來。


    青禾在一邊插話道:“神力當然厲害,厲害到一出手就能讓你立馬閉嘴!”青禾的話果然管用,昔淵不再說話,也跟著慕訣行禮,畢竟隻要是神術高強的神明都是昔淵崇拜的對象。


    “宮主不要怪他……”慕訣為昔淵求情道。


    “怪他什麽呢,怪他不知道700多前那晚的事麽?還是怪哥哥這700多年從來都不提起我?如今的殿前將軍倒是口齒伶俐,有他陪著哥哥想必也不會悶!”


    “你怎麽知道我是殿前將軍?”昔淵看著自己身上破破爛爛的袍子問道。


    “你這袍子即使破成這樣也還是和當年的黑色殿前將軍袍一樣難看!”卿空立馬笑著迴道。


    果然有什麽樣的主人就有什麽樣的花妖,昔淵在心裏念道。


    慕訣覺得昔淵說話完全就是在浪費生命,沒一句重點,“宮主,王讓臣來接你迴往生國!”既然如今使命已經完成,讓昔淵知道此次的任務也就沒什麽了。


    果然昔淵立馬詫異地看向慕訣,這就是他們差點折在四方國的唯一理由,王的命令是接迴卿空,負天際罵名,讓往生國第一將軍以性命相博,就為了帶迴700多年前囚禁在四方國的禍國之徒?


    而踏上迴往生國路途的那一刻起,卿空在想:央,終有一天我走上了迴去的路,我終究會再見你一麵的,隻是我不曾想過,一晃竟700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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