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的時候,父親走失,沒多久母親帶著弟弟也走了,丟下沒有灶台高的序伢子孤單在家苦等,那時他不懂事,前幾天家裏還有幾個生紅薯和土豆,餓了,序伢子就啃生紅薯和生土豆,渴了,家裏雖然有水井,可他太小,無力從水井裏打水,隻能跑到屋前和水溝的水。


    他不敢離家太遠,怕父母迴來找不到自己,這樣的情況不知過來了多久,反正吃完紅薯和土豆後,一直餓著,後來就餓暈了。


    序伢子家比較徧辟,除了耕作季節到他家外麵種田,平時很少有村民來。某天,還是半大孩子吳偉奇和幾個同伴在村裏瞎跑,來到序伢子家後麵的山坡上玩,講來也巧,幾個人瘋出一身汗,想喝水。


    附近隻有序伢子這家人,就跑進屋裏討口水喝,進門後就看到序伢子滿臉滿身灰躺在地上,家裏再沒其他人。


    其他人都嚇得往外跑,唯獨不愛講話的吳偉奇抓起序伢子手腕探了探脈搏,他發現序伢子還有微弱的脈搏,趕緊告訴站在門外的同伴,講序伢子沒死,然後幾個人七手八腳地背著序伢子到赤腳醫生張南北家。


    經過張南北救治,用米湯吊命,序伢子總算活了過來。當時的支書知道這事後,序伢子家裏沒人,又沒有人願意領養,隻能決定由大隊每周給序伢子發五斤糧食,再派單身的程地主隔幾天照顧序伢子一下。


    大隊現有六百多畝地,解放前有大半屬於程地主家,和平解放時,程地主的叔叔要帶著全家跑路,可老程地主舍不得祖宗留下的土地,執意要留下來,他叔叔怎麽勸老程地主都不聽,最後隻能留下一個孫輩也就是身為庶子的程地主陪老程地主。


    祖孫兩個程地主在本地挨到土改,自然是被劃分地主成份,土地也被分給了佃戶,家裏的房子也被分給貧農,祖孫兩個程地主隻帶了換洗衣服出來。後來成立人民公社,土地又被收為集體。頂著地主頭銜的兩個程地主也要下田幹活。


    1961年祖輩程地主因病餓而死,隻剩下小程地主熬過運動,好在解放前,他們對佃戶和長工還人道,運動中程地主雖然被鬥次數多,並沒人故意針對他下手。


    但程地主性格越來越孤僻,幾乎不跟別人打交道,老支書在位時,派他看大隊為數不多那些山林。他除了在山裏轉,就是在自己家裏窩棚裏發呆。


    序伢子年齡小時,按老支書的吩咐,程地主每三天給序伢子做一次飯,每次做三天的量。後來序伢子大一點,自己能做飯時,他怕連累序伢子,就很少來序伢子家了。


    但是,從山裏搞到什麽吃的,還是會在夜裏偷偷放在序伢子家門口。反而是序伢子沒事幹,經常會往他住的窩棚跑。上次,劉正茂給序伢子買了大白兔奶糖、奶糕,序伢子都偷偷給程地主送了一些,還有老王喝剩下大約一兩多德山大曲,序伢子連酒瓶一起偷偷拿給了程地主。


    自從吳偉奇救了序伢子後,也對序伢子產生了憐憫心,序伢子餓一頓飽一頓,經常到其他社員自留地搞吃的,有的社員發現後還會開罵。


    唯獨隻有吳家從來沒罵過序伢子,等吳偉奇長大後,自己在自留地種菜時,發現序伢子,還會主動送菜給序伢子。


    對於劉正茂突然問武齊悅老公的情況,序伢子很誠懇的迴答:“劉知青,你認識吳偉奇?”


    現在,劉正茂才知道武齊悅的老公,大名叫吳偉奇。


    “我不認識他,是武齊悅想讓我幫他找個輕鬆點的事。”劉正茂講。


    “這個吳偉奇人很好的,做事也紮實,還上過小學,就是不愛講話,他們家幾兄妹,就他最悶,但是心也最好。”序伢子照實講了自己看到的。


    “他這樣悶,怎麽找的武齊悅?”劉正茂笑著問,他也好奇,武齊悅要模樣有模樣,還是初中畢業,怎麽就看上了悶罐子吳偉奇?


    “聽說,真的隻是從大隊女社員扯談中了解的,前幾年,武齊悅父親病得很重,家裏實在沒錢買藥,武齊悅是家裏老二,老大是哥哥,看到她爸再不治療就真活不了,武齊悅就對外放話,誰能給她家三十塊彩禮,她就嫁。”序伢子開始講故事。


    “她那身高長相都還可以,有幾家願意出三十彩禮,武齊悅也不是見錢就嫁,她是有主意的人,自己一家家上門看,最後選中了吳偉奇。”


    沒想武齊悅在家做姑娘時,就已經能拿主意了,劉正茂聽完序伢子講的故事,打心裏佩服武齊悅的孝心和主見。


    “序伢子,我打算讓吳偉奇和你組隊,在每個開放日為大隊賣麻辣粉,你同意嗎?”劉正茂問。


    “劉知青,隻要你是安排的人,我都同意。如果是吳偉奇當然更好。我就怕他不同意,他是個很要強的人。”序伢子講。


    “那是武齊悅的事,你別管,他會同意的。”劉正茂一邊洗手一邊講。


    序伢子遲疑一下,說:“劉知青,我本來是想讓程地主跟我組隊的。現在隻能跟吳偉奇組隊了。”


    “程地主,他是誰?我怎麽沒見過?”劉正茂看著序伢子問。


    “大隊讓他看山,他很少出來。可能你真沒見過他。”序伢子講。


    這時,老王他們幾個都迴來吃中飯了,序伢子往水缸蓋上端菜,還不忘跟劉正茂解釋:“程地主家原來真是地主,我們大隊一半土地都是他家的,後來他叔叔帶著全家跑了,隻留下老程地主和小程地主在這裏,十多前,老程地主病死,大隊就讓小程地主看山。”


    劉正茂一邊往碗裏盛米飯,一邊問:“你怎麽跟他搞一起的。”


    老王、袁洪剛、劉子光洗完手和臉,坐在水缸邊聽序伢子和劉正茂講話,馮婷幫忙給大家端飯。


    序伢子端起飯碗,用筷子指著水缸蓋的菜給大家解釋:“我家裏養的雞生的雞蛋,我用韭菜炒了四個。”


    老王:“序伢子,雞蛋你留下賣錢,別胡亂吃了。現在的夥食已經很好。”


    袁洪剛:“序哥,剛才講程地主的事,你和他很熟嗎?”


    “是啊,我小的時候,大隊讓程地主給我做過飯。”序伢子給袁洪剛解釋。


    “我來大隊快兩年,也隻在分糧時看到過他一次。顯得很木訥的樣子。”劉子光講。


    “他是一個人在山上呆太久了,沒人和他講話,才變成這樣子的。其實他為人還是蠻好的。”序伢子隻要是對自己好的人,他都認為這個人不錯。


    劉正茂問:“序伢子,這個程地主他識字嗎?”


    “他上過學的,還會打算盤,我看到他沒事就用毛筆在石板上寫字玩。”序伢子肯定的講。


    “那你抽時間去問問他,看他是否願意和你組隊。如果他同意,你們這組就是三個男人,你、吳偉奇、程地主。”劉正茂對序伢子講。


    “好,我等下就去找他。”序伢子快速扒飯,點著頭說。


    序伢子心地善良,他是真的願意幫程地主一把,把程地主帶下山來跟別人多講講話。


    老王:“小劉,組什麽隊?為什麽要和地主搞到一起,對序伢子的未來會不會造成什麽影響?”


    幾個月接觸下來,老王真把序伢子當成了子侄,生怕他學壞,也擔心他跟自己這樣的右派混久了,影響序伢子前途。現在聽說序伢子要跟地主組隊,馬上關心的問。


    “王叔,是這樣的,序伢子不是學了做麻辣粉嗎?以後大隊每個開放日時,序伢子就要去小吃攤點賣麻辣粉,這是記工分的。他一個人撐不起攤子,也不和金錢方麵的手續,所以大隊還要配人給他打下手,他這個組合已經安排了大隊婦女主任的老公吳偉奇,剛才序哥主動要求帶上程地主。”劉正茂給老王講清事情原委。


    “序伢子,你為什麽想讓程地主和你組隊?”老王是革命者,他前半生都在造地主階級的反,心底裏對地主們都沒好感。


    序伢子對老王講:“王叔,我小的時候,大隊讓程地主照顧我,他每三天來給我做次飯,當時,他自己就算再餓,也從不吃大隊分給我的糧食。每次做好飯,他就走。這樣差不多五年時間,直到我自己會煮飯時,他才沒來我家了。”


    聽序伢子描述,這個程地主還蠻有原則,難怪序伢子對他一直懷有感恩之心。


    這是大家第一次聽序伢子講小時候的事,老王講序伢子懷有感恩之意才提出來組隊,他認為序伢子並沒錯,如是提醒:“如果大隊同意你們組隊,你自己注意些,別給有心人抓把柄。”


    “對,王叔講得沒錯,你代表大隊做事,又是現金交易,賬目必須清清楚楚,不要因為金錢的事讓王叔失望,讓我們大家難堪。”劉正茂正色提醒序伢子。


    “放心吧,王叔、劉知青,我隻負責煮粉,讓他們負責收錢。”序伢子天真的解釋。


    “這樣不對,你們是個團隊,每個人都要清白,出了問題,別人隻會講你這個團隊,不會講某個人。”馮婷插話。


    “那我跟他們兩個講好,誰都不能亂打主意。”序伢子著急的講。


    “序哥,你都要領頭做買賣了,手藝怎麽樣啊?不要到時因手藝不好,被參觀者告狀啊。”袁洪剛詭笑的講。


    “我今天上午找社員買了十多斤紅薯粉,晚上練手藝,你們晚上來試味,”指著牆邊米缸上一捆紅薯粉,序伢子說。


    “好啊,我晚上必須要捧場,”袁洪剛見計謀得逞,臉上笑開花。


    飯後,袁洪剛和劉子光都去蔬菜基地有事,馮婷心裏糾結上午開會的事,從今天起她就是宣傳部長。她很清楚自己的能力,感覺宣傳部長職位的壓力很大。準備找個時間私下跟劉正茂聊聊,聽取劉正茂的意見,怎麽樣才能做好宣傳工作。


    老王飯後,也是趁忙出門,現在養殖場裏都是成年肉豬,每天飼料消耗量大,飼料廠發酵池不夠,這幾天在新開挖飼料池,大家都加班,老王也不甘落於人後,跟著青年人一起加班幹活。


    馮婷在洗碗,序伢子忙著準備晚上練手的食材,燒開水發紅薯粉。劉正茂收拾了水缸蓋上的剩餘食物,打掃幹淨地麵後,就搬張凳子坐在屋外坪裏發呆。


    馮婷做完活,洗手後也搬張凳子出來,坐在劉正茂旁邊,問:“劉正茂,你發什麽呆?”


    劉正茂靠在凳子靠背上,眯著眼睛,故意逗馮婷道:“我在想,你到底會喜歡何福營,還是喜歡蕭長民?”


    “你要死啊,誰說我喜歡他們了?都是副大隊長了,沒點正經。”很明顯,這兩人都對馮婷有意思,但是馮婷對他們沒有感覺,又不好明確迴絕。


    誰知,序伢子年齡小,也有顆八卦心,他在屋裏聽到劉正茂講的話,跑到門口,一本正經幫馮婷分析:“馮知青,何福營是幹部,你也是幹部,你們很般配。蕭知青雖然不是幹部,可他賺錢多,還能從外地帶很多吃的東西迴來,也是不錯的選擇,對了,蕭知青是城裏人,你也是城裏人。”


    “序伢子,你再講,我以後不洗碗了,讓你每餐自己洗碗。”馮婷瞪著眼睛怒視序伢子,狠聲講。


    “嗬嗬,序伢子,你真會分析,可惜馮知青不領情。”劉正茂調侃道。


    “別瞎說了,劉正茂,你講講看,宣傳部的工作到底要怎麽做?”馮婷故意轉換話題。


    “宣傳部,顧名思義,就是做好大隊的宣傳工作啊。”劉正茂說了跟沒說一樣。


    “廢話,我是問怎麽才能做好大隊的宣傳工作?”馮婷再次重複問題。


    “講真的,其實我也不懂,個人想法,不一定正確,你就當聽個參考吧。”劉正茂坐直身子,講道。


    馮婷也打起精神準備聆聽,劉正茂:“我想宣傳工作,首先是要有針對性;其次是找到合適的宣傳渠道;另外宣傳內容要具體化。”


    對於劉正茂所講,馮婷在心裏默讀了兩次,然後講:“你講的這些太籠統,我腦子笨,能不能舉個例?”


    “哎!看上去漂漂亮亮的人,怎麽腦子不開竅啊。這樣講吧,你要宣傳樟木大隊,總不能籠統的講樟木大隊好吧?起碼要有針對的性的找話題,比如:精神文明方向,雜交水稻增產豐收,利用農閑組織副業生產等等。”


    “那什麽是合適的宣傳渠道?”馮婷自動過濾了劉正茂諷刺她的話,繼續問。


    “哎!用大字報是宣傳渠道,出黑板報也是宣傳渠道,還有跟韋湘記者搞好關係,讓她在江南日報發樟木大隊取得成績的文章更是宣傳渠道,包括用大隊喇叭廣播,也是渠道,看你要宣傳的範圍,選擇合適的渠道。懂了?”劉正茂壞笑著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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