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的一段日子,鴻羽除了往萬妖城傳了訊息,一直待在花非月的酒肆之中。


    而墨語則每日去一趟酒肆,除了避開好些武將的視線,還特意讓一些妖怪注意到自己。


    酒肆中,鴻羽趴在櫃台上,百無聊賴的看著外麵來往行人。


    “花非月,我突然覺得你這裏還挺不錯的。”


    花非月調笑一句,“要不你留下來啊。”


    沒想到鴻羽果斷點頭,“好啊。”


    花非月神色一變,伸手摸了摸鴻羽的額頭。


    “你沒事吧?”


    “去去去,我會有什麽事?”


    鴻羽雙手撲騰,整個人翻到櫃台上打起滾來。


    “我隻是覺得你這裏更有意思一點而已,妖妖城都是妖怪。修為低的小妖看見我膽戰心驚,修為高的妖王我看見心裏沒底,修為相仿的有各有心思,成不了朋友。”


    “誒,你說當初我為什麽去那裏啊?”


    花非月拿出一瓶巴掌大小的酒釀,倒了一杯酒。


    酒水青如翠竹,酒香日溢。


    “我怎麽知道你當初是不是腦子裏哪根弦搭錯了。”


    花非月用兩根手指捏住酒杯,遞到鴻羽嘴邊。


    鴻羽鼻子動了動,“百翠釀?你也發瘋了?還是說聽到我要留在你這裏,心裏不高興,要毒死我?”


    雖然這般說著,鴻羽直接用嘴叼住酒杯,將其中酒水一飲而盡。


    “喝你的酒,百翠釀都堵不住你的嘴。”


    喝完以後,她咂咂嘴,“哎,你說那個姓墨的是什麽意思?每天往咱這兒跑,是玩我們呢?”


    花非月糾正道:“是往我這兒跑。”


    “咱們什麽關係,你的不就是我的麽。”


    花非月問道:“那你的呢?”


    “我的……那還是我的。”


    花非月翻了個白眼,“德性。”


    隨後她說道:“無非就是想擺脫麻煩,再順帶解決一些麻煩。”


    鴻羽輕拍桌子,“他這是在利用我們?”


    “嗯。”


    花非月突然撐著下巴,看著外麵出神。


    鴻羽有些奇怪的看著她,“喂,你這都能忍,這可不像你啊。”


    “既然打不過,也就隻能忍了。”


    鴻羽哼道:“打不打是一迴事,打不打的過又是一會事。”


    “那你去幫我出這一口惡氣吧,反正他應該不會下死手。”


    鴻羽果斷搖頭,“不去!”


    “嘖,這就是多年的好姐妹,還情比金堅呢。”


    鴻羽捋起袖口,“因為他已經來了。”


    說完,她指著走進的墨語,“喂,姓墨的,你什麽意思?是不是在利用我們?”


    花非月啪的一聲捂住了臉。


    也不知道以鴻羽的這個脾氣,怎麽好好的在萬妖城混了那麽久。


    墨語臉上的詫異之色閃過,隨後他坦然點頭。


    這下倒是上鴻羽愣了愣,不知道該說什麽。


    按理來說,他不應該先狡辯兩句,說有什麽苦衷的麽?


    “喂,你就不準備解釋解釋?”


    墨語搖頭,“有時候的解釋,不過是為自己開脫,找借口而已。我確實是利用了兩位的身份,於心有愧。”


    說完,墨語躬身致歉,“二位,對不住了。”


    鴻羽看向花非月。


    花非月笑了笑。


    “沒什麽。你也是不想在城中惹麻煩,我理解。”


    一旁的鴻羽略有不滿,“你說你是個書生也就罷了,明明是個戰力不俗的武夫,竟然還藏頭露尾的。”


    “難不成這城中有誰能把你怎麽樣?”


    墨語輕歎一聲,“這世上已經有很多麻煩事了,總不能一直想著債多不壓身吧。再說,這睢關城也挺好的,沒必要因為哪一個人就起了波瀾。”


    鴻羽皺了皺眉,“也不知道你在想些什麽,這般縛手縛腳,你與人交手,難道不會影響到出拳快慢?”


    墨語轉身看了一眼,隨後笑著道:“應該不會吧。”


    鴻羽順著他剛才的目光看去,嘴角勾起。


    “睢關城安然無事的時候,有些人就喜歡沒事找事。”


    “我幫你打發他們?”


    “那就有勞鴻羽姑娘了。”


    鴻羽瞪了墨語一眼,“你想得倒美。”


    墨語摸了摸鼻子,哈哈一笑。


    他在酒肆中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然後他抖了抖袖口,袖中的那些古籍就一本本落在了桌上。


    然後在花非月的鴻羽愕然的目光中,墨語拾起一本,自顧自的看了起來。


    與花非月對視一眼,鴻羽開口道:“姓墨的,你看完這些書,還要還的?”


    墨語點頭。


    “那家人的那個小子?”


    墨語語氣平淡,“應該是與我無緣吧,既然無緣,那就算了。”


    “不過你看書歸看書,為什麽非得在這兒,你不是還有個徒弟?”


    墨語糾正道:“如今是兩個。”


    “既然是兩個,你不好好教她們,怎麽有這麽多閑工夫看書?”


    墨語頭也迴不的說道:“無論是山上山下,都講究的是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我隻負責為他們選擇一條比較適合的路,至於她們走不走,走的如何,走的辛不辛苦,都不關我的事。隻是當她們疲了,乏了,找不到方向了,我再為她們指路而已。”


    “喲,你這師傅當的,也太容易了吧。”


    墨語繼續說道:“這修為的高低,都是靠自己的如何修行,而不是靠哪位師傅如何指導。”


    鴻羽坐在櫃台上,雙手抱胸,雙腿隨意晃蕩。


    “都說名師出高徒,師傅不都是要盡心盡力教導弟子,為弟子的大道鋪路搭橋麽?”


    墨語笑了笑,“我當初隻不過是兩三重武道修為,不也是一路走到了今天?”


    “你是你,你的弟子又不是你。”


    “既然我能做到,我當然希望我的弟子也能夠做到。我想,這世上所有的師傅,應該都希望自己的弟子能做到自己做得到的事,甚至超過自己。”


    鴻羽點頭,“這句話還有點做師傅的樣子。”


    說完,她從櫃台上跳下,雙手背在身後。


    “我先出去逛逛,就不打攪你們了。”


    花非月伸手抓住她的後衣領,直接把她撈了起來。


    “喂喂喂,花非月,你拉著我幹什麽?”


    鴻羽揮舞手臂,奈何她的手臂遠不如花非月來的長,所以無論她怎麽揮手,都夠不著花非月。


    她艱難扭過頭,悄悄使了個眼色。


    鴻羽直接傳音說道:“我這是給你們倆製造獨處的機會呢!你可別枉費我的一番苦心。”


    “誰要你多管閑事的?你以後再敢胡言亂語,你看我不把你扔出睢關城。”


    “哇,你這人,不領情就算了,竟然還恩將仇報!我......我知道了。”


    鴻羽果斷從心。


    畢竟她還想在花非月這兒蹭吃蹭喝呢,可不能真惹惱了她。


    將鴻羽放下來,花非月開口道:“幫我釀酒。”


    “哦。”


    ————


    另一邊,墨織雪拉著琳琅,一路問著梨莨酒肆的方向前進。


    在客棧外,蜚鐮雙手抱胸,看著身前趴著的大灰。


    “想我蜚鐮年輕時候也是縱橫一地的大妖,怎麽今天就給你這個小東西給唬住了?你的小主人跑哪去了,趕緊交代,不然她們出了事,你看墨小哥會不會把你皮拔下來做大衣。”


    大灰前爪交叉疊在身前,不管老人怎麽說,它就是左顧右盼,裝著聽不懂的樣子。


    反正眼前的大妖不敢做什麽,它可是被妖王以秘法脫胎換骨,以後指不定也會成為雄踞一方的大妖。


    大家都是大妖,沒道理它就怕對方吧?


    “不說是吧?”


    蜚鐮伸手捏住大灰的脖子,“我先去找墨小哥,告訴他你故意把我引開,讓你的小主人失蹤了。”


    大灰聽了之後,心頭突然一涼


    墨織雪兩人本來就是去找尋墨語,如果讓蜚鐮和墨語碰麵,先不說墨織雪會不會罰它,就是墨語都不會給它好果子吃。


    “嗷嗚......”


    大灰一臉諂媚的看著蜚鐮。


    蜚鐮皺了皺眉,“你說她們偷跑去玩了?那你帶我去找他她們。”


    大灰使勁點頭。


    蜚鐮將它扔到地上,“帶路。”


    大灰甩了甩尾巴,示意蜚鐮跟上它。


    立在城中運河邊樹梢上的葛衛離緊緊盯著遠處的兩道人影,臉色不善。


    “等了這麽多天,終於讓我等到了。”


    一旁的鍾漢有些猶豫,“將軍,咱們真要出手。”


    “廢話?不然你想一輩子在我身邊當個偏將?”


    鍾漢撓了撓後腦勺,“可是,我覺得在將軍你旁邊當個偏將還不錯啊。”


    葛衛離叱了一聲,“沒出息!早知道你是這個想法,我就讓梁石他們同我一起了。”


    他從樹上躍下,悄無聲息的跟在墨織雪兩人身後。


    正準備再次詢問行人的墨織雪微微一頓,對琳琅小聲道:“師妹,那個姓葛的跟在我們身後,不知道打著什麽壞主意。”


    “師姐,那我們是繼續找師傅,還是迴去找蜚老先生啊?”


    墨織雪抬起左手,手臂上的青黎還在沉睡,“慌什麽,我這不是還有它麽?”


    琳琅伸出手指戳了戳墨語手臂上的青黎,“師姐,你的小蛇不是在睡覺麽?”


    墨織雪眉頭浮出幾縷黑線,她捏了捏青黎的腦袋,“蠢蛇,你這些天是怎麽迴事?修為沒什麽長進,成天就知道睡覺?還不給我幹活!”


    青黎睜開眼,不滿的吐了吐舌頭,又被墨織雪上了個板栗。


    它探出身子,往墨織雪的身後看了一眼,同時傳音說道。


    “幾個小武夫,翻不起什麽風浪,主人大可放心。”


    墨織雪對琳琅笑道:“放心吧,師妹。它可比大灰靠譜多了。”


    “說起來那隻蠢狼不會把我們給出賣了吧?走走走,走快些,千萬別給那老先生把我們給抓迴去了。”


    遠處的一棟樓閣中,女子武人憑欄眺望,注視著葛衛離和墨織雪兩人。


    “裳妹子,你覺得葛衛離能成麽?”


    晴裳搖頭,“就憑他的修為,還做不到在幾個大妖的眼皮子底下動手,隻要交手,不出兩息時間,梨莨酒肆的那兩個妖怪以及另一邊的蜚鐮就會發現。”


    晴裳旁邊的武將豐鐸開口道:“那我們要助他一臂之力?”


    “多此一舉罷了。”


    “那我們等葛衛離離開占據上風是出手阻攔?”


    晴裳轉頭看向豐鐸,“你們這些人,成天練武,是都把腦子練壞了?”


    被晴裳這麽一說,豐鐸臉上有些尷尬,卻不敢還嘴。


    “你出去之後,是幫那兩個女孩還是幫葛衛離,都隻會讓他們覺得葛衛離所做是有我們授意。三位大妖,若是想要對付你,你有什麽本事能擋?”


    豐鐸開口說道:“那我們就這麽看著?”


    “等。”


    豐鐸臉色發苦,“這要等到什麽時候?”


    “你可以離開,我一人等著就成。”


    晴裳一直注意著那個一身拳意內斂的女孩。


    她覺得,隻有那個天資絕倫的女孩才有資格當自己的弟子。


    至於旁邊的豐鐸,以及那日的賀衝兩人都不怎麽樣。


    “那我先走了。”


    豐鐸並不想和晴裳多呆,盡管對方是個不僅麵容姣好,而且修為同樣拔尖的女子武人。


    因為他豐鐸沒那個機會成為吃到天鵝肉的癩蛤蟆。


    而且關於那個武道天份難得一見的女孩,也注定沒有他的機會。


    ————


    等到墨織雪和琳琅兩人走到一處人跡罕至的街巷時,葛衛離終於決定出手。


    他翻身落在一旁的強頭,飛快朝墨織雪接近。


    在另一邊的牆上,鍾漢也是如此。


    就在兩人距離墨織雪二人不過兩丈時,墨織雪突然轉頭。


    “!!!”


    兩人心頭一驚,差點從牆頭摔下。


    “哎呀,兩位將軍終於肯現身了啊,不枉費我故意選了這麽一條小巷。”


    墨織雪神情淡然,絲毫不顯慌亂。


    “你能發現我們?”


    葛衛離心頭有不好的感覺湧現,他警惕的看著墨織雪,身軀緊繃。


    “你這是說的什麽話,兩個大活人跟了我們一路,我會不知道?真當我這幾年白練武了?還是覺得我和你一樣廢物?”


    說完之後,墨織雪一臉滿足。


    她笑著指著葛衛離,“師傅不在身邊管著的感覺好像真不一樣,有什麽話我都可以直說了,之前嘛,真害怕傷到你們這些可憐蟲的自尊心。”


    “你以為你們在路上演的那一出戲就騙的了我?當我和你們一樣沒腦子麽?”


    葛衛離和鍾漢立在牆頭,渾身僵硬。


    墨織雪嗤笑一聲,“還飛劍呢,我見過的飛劍少了?見過的大妖少了?這一路上我殺過的妖怪怎麽說也有雙手之數吧,以為我連妖氣都分不出麽。”


    “我師傅懶得理你們,不代表你們這些人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蹬鼻子上臉。”


    說完之後,墨織雪長籲一口氣,“唿,這下心頭終於舒坦了。”


    她一臉玩味的看著兩人,“知道我為什麽和你們兩個蠢豬說這麽多麽?”


    葛衛離眼瞳擴大。


    “跑!”


    他和鍾漢兩人直接朝巷外飛身掠起。


    墨織雪嘴角緩緩勾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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