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鐵匠鋪子的老人挖出埋在地底的劍時,素聆星幾人也知曉了老人的名字,燭冶。


    似乎像是為鑄劍而生的一個名字。


    其實世間兵器,除了極少數由天地孕育而生,絕大多數是出自鑄劍師之手。


    就連上古之時,流傳於世的一柄仙劍“問道”,其實也是出自一位普通的鑄劍師。


    說是普通,因為那位鑄劍師是凡人之身。


    隻不過那位普通的鑄劍師鑄出了仙劍,他就不普通了。


    有許多仙劍,其實一開始都隻是普通的劍器。


    經過歲月的洗禮,光陰長河的衝刷,以及曆代主人以心血淬劍,再輔以天材地寶,種種機緣巧合,才能成為一柄仙劍。


    如今流傳在世的仙劍有九,中洲有一柄,就在那唯一出自中洲的十樓女子劍仙,楚瑩的師傅秦莞月手中。


    除了大邑洲,寒舐洲,焉霞洲各有一柄,其餘五柄都在瀚海洲。


    老人燭冶所說的那柄劍,由一個不起眼的黑匣所盛。


    雖然黑匣看起來不怎麽入眼,但其實是百年古楠木所製,有養劍的作用。


    老人嘴上雖然說是扔劍,但心底依舊不願讓自己的心血付之東流。


    盒中的劍長三尺六寸,色澤黝黑,隻有模糊的劍形,劍刃未開鋒,劍身中央有一縷湛藍色彩,粗糙的劍柄上沒有劍頜。


    楚瑩看了眼黝黑長劍,開口問道:“老伯,這劍叫什麽名字?”


    “沒有名字。”燭冶搖頭,“沒鑄成的劍,不配有名字。”


    素聆星忽然說道:“誰說沒鑄成?”


    燭冶苦笑道:“姑娘,你就不用安慰我了,身為一個鑄劍師,一柄劍有沒有鑄好,我還是知道的。”


    “老伯你說它沒有鑄好,因為它還沒有徹底成型,我說它鑄好了,因為對於一名劍者來說,它早已經是一柄真正的劍。”


    素聆星手指觸摸在劍身之上。


    “嗡!”


    黝黑劍身一震,那一縷湛藍紋路竟然明亮了幾分。


    楚瑩詫異的看著老人,“老伯,你竟然鑄了一把靈劍!”


    “靈……劍?”


    燭冶有些迷惑,他以前雖為鑄劍師,卻並沒有聽過這個說法。


    楚瑩說道:“世間劍器,除了修士那可大可小,藏於穴竅的飛劍之外,還有佩劍一說。”


    “所謂佩劍,即所持之劍。一名真正的劍者,追求佩劍,需要無堅不摧的劍鋒,可曲可直的劍刃,以及通曉心意的劍靈。前兩者,為鑄劍所成,可謂之為先天造就。而後者,則是需要劍者以自己劍心淬劍,日夜相伴,借天地精粹,以求誕生劍靈。”


    “劍有靈者,萬劍不出其一。而老伯你這柄劍,已經有先天劍靈。劍者求劍,以劍氣傷人,以劍心溝通劍靈,這開不開劍鋒,成不成劍形,又有什麽關係呢?”


    楚瑩看著老人,輕聲道:“老伯,不管你年輕的時候性子如何。這鑄劍一事,你確實是用了心意,耗了心血。”


    燭冶聽完之後,眼中有淚光閃爍。


    他手臂顫抖,極其小心翼翼的撫摸著黝黑長劍。


    “原來,我這麽了不起啊。原來……你這麽了不起啊。”


    “所以,老伯,你並沒有輸。如果當年你們比試鑄劍之時,有真正的劍者在場,我想,老伯你應該是贏了的。”


    燭冶緩緩搖頭。


    “不重要了,不重要了。”


    “這麽多年了,名利我早已看破,我就想鑄劍而已。我想鑄成天下間最好的劍。”


    他將黝黑長劍交與素聆星和楚瑩。


    “姑娘,沒有你們,也許到我死時,它依舊被埋在地下,所以我想把它送給你們。”


    楚瑩笑著說道:“我們是來買劍的,所以還請老伯開個價。”


    見到老人還想拒絕,楚瑩再次開口,“老先生,你若是還想鑄劍的話,鑄劍的材料,上好的劍爐,少了銀子可買不到。”


    楚瑩給穀嵐使了個眼色。


    後者趕忙掏出那些辛金錢,放在老人手中。


    “老伯,我也不知道這些錢夠不夠,不過還請你一定要收下。”


    老人猶豫片刻,最終收下了那些錢。


    他雙手合抱,鄭重對著素聆星和楚瑩兩人稽首,“今日兩位姑娘實在是令老頭子我大開眼界,以前我為他人鑄劍,隻看他們是否出得起錢,從今日起,我再次開爐鑄劍,隻給真正的劍者鑄劍。”


    楚瑩說道:“那這西岐的劍者可就有福了。”


    燭冶將鐵匠鋪子中的打鐵器具一一收起,開口道:“是老頭子我的福氣才對。”


    楚瑩將劍交給穀嵐,對老人說道:“老先生,我們還有事,就先行告辭了。隻希望將來再臨西岐之時,能夠看見老伯你的聲明傳遍這座城。”


    “姑娘慢走,請姑娘放心,相信將來有一日,不隻是西岐,整座中洲都能知道我鑄劍師燭冶的名字。”


    出了鐵匠鋪子,穀嵐再次迴頭望了一眼。


    她握著手中的劍,還有些不真實的感覺。


    穀嵐小聲問道:“楚姐姐,以我的本事,用這把劍的話,會不會有些埋沒它了?”


    楚瑩一掌拍在她的肩頭,“穀嵐啊,你可別小看自己了,燭老伯都有信心做到名動天下的鑄劍師,難道你就沒信心做個西岐人盡皆知的女俠麽?”


    “我......沒信心。我連楚姐姐你教我的劍法都練不好......”


    穀嵐看著手上的黝黑長劍,坦然說著心裏話。


    她在這幾日裏,對自己的表現都看在眼裏,盡管楚瑩一直安慰她,但她自己有幾斤幾兩,最清楚不過了。


    楚瑩說教她的劍法招式,她最多記得五成而已,使出來的更是不過兩三成。


    “沒有啊,我覺得你練的還挺好的。”


    “楚姐姐,你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的,我資質太差,成不了大器。”


    楚瑩看著穀嵐垂頭喪氣的模樣,摸了摸腦袋。


    她轉頭看向素聆星。


    素聆星隻是甩給她一個你看著辦的眼神。


    “好吧好吧,既然穀嵐你都這麽說了,那待會兒咱們練練手,看看你這幾日到底有沒有長進,如果你真的沒有長進的話,那我就不教你了哦。”


    穀嵐緩緩點頭。


    幾人走到城西的一處比武擂台,此時的擂台上還有許多江湖人在比試拳腳。


    楚瑩隨意找了塊空地,取了一根三尺長的樹枝。


    穀嵐看著楚瑩手中的樹枝,輕咽了口唾沫,“那我要上了,楚姐姐。”


    楚瑩提醒道:“和人比試的時候,專心自己的招式和對方的招式,別說廢話。”


    穀嵐點頭,隨後持劍刺向楚瑩。


    劍吟猝然響起。


    擂台之上,離得穀嵐稍近的幾個江湖人被劍吟牽動心神。


    就連穀嵐自己也不知道,為何自己第一次真正出劍,竟然會如此暢快,如此得心應手。


    就好像她練劍多年,劍藏於鞘,終於有機會大展身手一般。


    麵對這穀嵐的這一劍,楚瑩抬起手,樹枝抵在黝黑長劍的劍尖。


    樹枝稍稍彎曲,穀嵐的劍卻再無法遞出一寸。


    “有那麽一丁點的意思,不過也就是一丁點兒而已。”


    楚瑩說完,手腕輕抖,穀嵐頓時那被樹枝壓的後退丈許。


    那些被穀嵐驚訝了的江湖人一個個張大了嘴,都快把眼睛都給瞪出來了。


    江湖上並不是沒有那些四兩撥千斤的功夫,可是穀嵐的那一劍,雖然是簡單的直刺,但其中神意委實不簡單,就算是讓他們上前硬接也不一定能夠接下。


    而且看那紅衣女子輕鬆的模樣,明顯還未認真。


    這江湖上什麽時候又出現了如此厲害的女子?


    就在那些江湖人胡思亂想之際,穀嵐深吸了一口氣,眼神明亮異常。


    下一刻,黝黑長劍像是一道詭異黑芒,在半空中劃過半弧,落向楚瑩頭頂。


    楚瑩抬起手,樹枝輕蕩。


    “叮!”


    一聲脆響,黝黑長劍被樹枝震起,往上拋飛。


    而穀嵐突然拿捏不穩,長劍脫手。


    圍觀的那些江湖人有些錯愕。


    下麵兩位女子交手,就這麽簡單的結束了?


    隻是下一刻,那拋飛的長劍突然被下方年輕女子的另一隻手接住。


    “嗤!”


    穀嵐一躍而起,越過楚瑩頭頂,持劍落下。


    一輪漆黑彎月之中,有湛藍微光灼人眼球。


    穀嵐竟然是故意讓長劍脫手,造成已經落敗的假象。


    她落劍角度刁鑽,恰巧是楚瑩出手不及的後背上方。


    長劍快要觸及楚瑩後心,就在穀嵐準備收手時,一截樹枝突兀出現,直接拍在長劍之上,順帶讓還想改變出劍軌跡的長劍飛了出去。


    穀嵐趕緊雙手持劍,但依舊被一起帶飛出去,長劍也沒入地麵。


    圍觀之人暗歎一聲可惜。


    不是穀嵐變招不快,而是那位紅衣女子像是看穿了穀嵐所有招式,無論穀嵐如何出劍,都能從容應對。


    就在這時,穀嵐在空中翻騰,調整身形,落在黝黑長劍的劍柄之上。


    隨後她身子下沉,直接將長劍壓彎。


    借住長劍反彈,穀嵐再次騰躍,一手並指如劍,一手負在身後。


    楚瑩往前踏了一步,樹枝刺向穀嵐指尖。


    在手指快要碰觸到樹枝之時,穀嵐立刻收手,一道黑芒從她身後一閃而逝。


    “錚!”


    楚瑩歪著腦袋,似笑非笑的看著穀嵐。


    在她的雙指間,黝黑長劍穩穩不動。


    然後楚瑩扭了扭手指,穀嵐便握不住劍,被楚瑩輕易奪劍。


    “穀嵐,你覺得你剛才的幾招,怎麽樣?”


    方才最後一招,穀嵐在踩著長劍躍起同時,腳尖將長劍勾起,隨著她一同掠起。


    她背在後背的那隻手握住了劍,等著楚瑩招式已定,再攻其破綻。


    穀嵐輕輕喘氣,不隻是羞愧還是其他,臉色也有些微紅。


    她搖頭,“我......我剛才胡亂出劍,根本沒有章法,楚姐姐你教的劍法也沒用出半招......”


    “楚姐姐,穀嵐愧對你的教導。”


    說完這話時,穀嵐眼眶通紅,覺得自己實在是辜負了楚瑩的苦心。


    楚瑩卻是笑著說道:“你在說什麽傻話,你剛才用的,就是我教給你的劍招。”


    她抬起頭,大聲道:“諸位,你們覺得她的劍法怎麽樣?”


    圍觀的那些江湖人突然陷入沉默。


    片刻後,“好!”


    有人帶頭大喝了一聲。


    緊接著,那些人陸續叫好,“姑娘劍法卓絕,一看便是名門大派的不傳之密,我等今日真是大開眼界!”


    楚瑩轉頭看著穀嵐,“世上的劍招是死的,出劍的那人才是活的,要想將劍用如臂使,必須將劍法神意留在心頭。”


    “別看我這幾天我給你比劃了那麽多,但我從來都沒教過你什麽手上的劍招,我教的可是最為上乘的心劍秘術。”


    楚瑩壓低了嗓音,在穀嵐耳邊說道:“好歹你楚姐姐我是個劍仙,沒用醍醐灌頂之法,是看你身嬌體弱,吃不了那個苦頭。關於劍術,你已經是入了門,以後能走多遠,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穀嵐還來不及高興就已經愣在了那裏。


    “楚姐姐,你這是什麽意思?”


    楚瑩將手中樹枝扔到一邊,引得那些江湖人爭相搶奪,想要看看她手中的樹枝到底有何特別之處,能夠抵擋穀嵐的黝黑長劍。


    楚瑩對穀嵐說道:“該教給你的我都教了,我和聆星兩人可是耽擱了好久了,要快點去北邊才是,這路途遙遠,也是時候和你分別了啊。”


    “楚姐姐你們要走了?”


    “對啊。”


    穀嵐不是沒有想過於楚瑩分別,因為她隻是個走江湖的小後生,而楚瑩和素聆星兩人是長生久視的山中劍仙。


    可是她本以為能夠和楚瑩兩人多待一段時間,能多懂一些東西,可是沒想到分別的這一天這麽快就來了。


    她怯怯道:“楚姐姐,我......我還沒準備好。”


    “有什麽沒準備好的?之前你什麽都不懂,不也是走了兩年江湖麽?你現在已經有了自保的本事,還怕什麽?”


    “可是......楚姐姐你不是說江湖險惡......我什麽都不懂,被人騙了怎麽辦?”


    楚瑩給素聆星使了個眼色,後者把當日那位法家老修士的令牌拿了出來。


    將令牌放在穀嵐手中,楚瑩說道:“放心吧,喏,這塊牌子給你。過兩日你的那個二叔應該就到這裏了,以後你們遇上了對付不了的人,就把這塊牌子掏出來,保準可以化險為夷。”


    楚瑩拍拍穀嵐的肩膀,“等我和聆星兩人再來西岐的時候,希望能聽見你的大名哦。”


    說完之後,兩柄飛劍掠出,她和素聆星兩人化作虹光,轉瞬沒入天際。


    穀嵐站在原地,手捧令牌,有些悵然若失。


    周圍的那些江湖人一片嘩然。


    沒想到那兩位女子竟然是傳說中的劍仙!


    那下方的穀嵐豈不是劍仙的弟子?


    人群中竊竊私語,已經有人在考慮該如何巴結穀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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