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雙兮身邊地界本就是千軍萬馬多年踐踏,夯實無比,不亞於山中頑石,可就算如此,依舊是溝壑遍地,滿目瘡痍。


    雙方戰至膠著,相持之下,赫連筠借助法寶所化的金瞳猛虎似乎已經能夠漸漸挽迴劣勢。


    “轟隆......”


    天幕上方的烏雲愈加厚重,隱約可見其中有雷光閃爍。


    單憑燕雙兮和赫連筠兩人,自然是無法做到像修士那般輕易改變天氣,影響環境,隻是他們交手時動靜頗大,帶起的風壓亂流不亞於狂風唿嘯,自然能夠裹挾水汽,卷起颶風,匯聚雲雨。


    兩軍大戰之後,大多是大雨連綿,有些人說是龍王之屬感於歿亡,布雨興雲,其實隻是交戰聲勢過大,影響了蒸騰的雲氣而已。


    連燕雙兮本人,以及那些“近在咫尺”的城頭兵將,都沒人能夠發現墨語和墨織雪二人,墨語取出了一把油紙傘,撐在兩人頭頂,此時小雨開始簌簌,那些雨滴濺落在樹葉之上,發出啪嗒的聲響。


    墨織雪搖擺著雙腿,雙手撐在樹枝上,她時不時看一眼激戰正酣的燕雙兮,時不時看一眼墨語。


    真好......真幸福啊......


    她從未想過有一日能夠和一個能夠真正關心她的人一起坐在一起,靜靜聆聽雨滴的聲音,以往的時候,她其實是厭煩雨天的,因為那代表著街上的人會變少,她能夠得到食物的機會也越小。


    “別看我了,好好看看那邊,以後對你修行大有好處。”


    “好嘞,師傅!”


    ————


    “鏘!”


    鐵拳與槍刃相撞,槍杆壓彎半許,燕雙兮雙腿一前一後,身子半彎如弓。


    赫連筠此時麵容瘋狂,如果不看他清醒的雙眼,隨便一人恐怕都會猜測他已失去了理智。


    赫連筠在加持了金瞳赤虎之力後,實力大進,不僅拳罡更為凝實,拳意也更加洶湧。


    燕雙兮雙臂緊握長槍,咯吱作響,“你就這......”


    燕雙兮剛一開口,喉嚨一甜,一口鮮血噴吐而出,血液之中還猶有淡淡黑氣騰旋,煞是詭異。


    而隨著她的這一口鮮血湧出,她體內的真氣忽然凝滯不前,身子也徒然一軟,緊接著雙臂震顫,竟有些拿捏不穩長槍。


    赫連筠見狀,心思急轉之下,雙臂徒然收了大部分力道。


    “嘭!”


    地麵崩裂,燕雙兮半跪在地。


    赫連筠翻身落在一頭金瞳赤虎頭頂,神情訝異,“毒?”


    他一直以為燕雙兮是同別人交手後傷勢未愈,未曾想她竟是身中劇毒。


    打,還是不打?


    之前就算勝了已是勝之不武,到如今看到燕雙兮身中劇毒,恐怕更加算是乘人之危了,此戰過後,他就算贏了,估計也會因此心境崩壞,修為停止在六重天,別想進寸一縷。


    “繼續!”


    不等他多想,燕雙兮高喝一聲,持槍揮舞,刹那之間,漫天都是她帶起的槍芒,光華閃爍,其勢如潮。


    赫連筠抬起雙臂,一拳拳遞出,那兩頭金瞳赤虎迴到他的雙拳之上,隨著他的拳罡,化作了無數猛虎,撲向那些密如潮水的槍芒。


    “燕將軍,你既有傷在身,又有劇毒未消,實在不宜久戰,若是你全盛之時,相信我也早已落敗,不如這樣,我們擇日再戰?”擊散了那來勢洶洶的搶芒,赫連筠出聲說道。


    “就是有傷在身,對上你才公平,若是我依舊是鼎盛之時,隻怕你早就丟了性命!”


    燕雙兮不管不顧,抬手刺出一槍。


    長槍摩擦空氣,一聲轟鳴炸響,槍尖眨眼就抵達了赫連筠身前數尺,赫連筠雖然佩服燕雙兮,依舊抵兩拳齊出,如同之前那般,兩隻碩大虎頭張著滿口獠牙利齒,直接銜住了燕雙兮的長槍。


    “那就得罪了!”


    燕雙兮眉頭一挑,“使用同樣的招式,在我麵前可是行不通的!”


    燕雙兮似乎早就料到了赫連筠會用這一招,她直接手腕一擰,一手虛握長槍,長槍在她手中瘋狂轉動,好似化作了一條黑鱗毒龍,直接鑽入了那頭赤虎喉嚨。


    長槍入喉,金瞳赤虎頓時發出了哀嚎吼叫,“喀嚓”一聲,赤虎頭顱如同鏡花水月一般,轟然破碎。


    赫連筠的雙眸閃過一絲慌亂,他確實沒想到僅僅是再次用了這一招,燕雙兮竟然就已找到了破解之法。


    不知是燕雙兮確實是實力大損,還是因為體內的劇毒,長槍飛旋,雖然擊碎了赤虎虛影,連他手上的拳套也有些黯淡無光,但後勁之小,小到赫連筠已經可以忽略不計。


    所以赫連筠順勢而為,雙臂齊動,雙掌一合,將燕雙兮的長槍靜靜鉗在掌中,隨後赫連筠右掌順著槍刃拂動,又變掌為拳,將長槍震開。


    霎時間,燕雙兮身前大開,毫無防備。


    赫連筠上半邊身子扭曲成詭異的弧度,他手臂微微彎曲,拳勢在身側劃了半圓,朝著燕雙兮的脖子甩去。


    然而,在赫連筠驚愕的目光下,燕雙兮手掌放開,長槍像是被一股看不見的絲弦牽引,繞著她身子飛了一圈,隨後落入了她的左手當中。


    “啪!”


    一聲清脆撞響,長槍落在赫連筠的肋下,槍刃雖然拍在他的肋骨之上,卻還是將他的皮肉劃開。


    鮮血四溢,傷口深可見骨,赫連筠眼神冰冷,伸出了手,猛然按緊了傷口。


    “嗤嗤嗤......”


    灼熱真氣將他的傷口瞬間燒焦,血液蒸幹的聲音尤為刺耳。饒是赫連筠意誌堅如鋼鐵,還是疼的他麵容扭曲。


    燕雙兮左手持槍,微微抬起下巴,“如何?”


    赫連筠雙手哢啦作響,他冷哼一聲,虎嘯聲從他的雙拳處傳出,那雙拳套也開始微微顫抖,似乎正以這種方式宣泄自己的不滿。


    燕雙兮暗歎一聲,“兇物終究是兇物,僅僅是因為靈光黯淡便宣泄不滿,若不是赫連筠意誌足夠堅定,說不定就已經反噬其主了。”


    不過對於敵人,她能夠尊重,卻也不至於好心到多次勸解。


    看著赫連筠再次光華流淌,兇氣四射的詭異拳套,燕雙兮左手持槍,右手撫上了腰間的長刀。


    見此情形,赫連筠暗忖一聲,終於要全力出手了?


    他身體緊繃,不著痕退了數丈,有那一日的前車之鑒,他當然有些怕那突如其來的拔刀之術,畢竟在燕雙兮留手之時,他都差點被一刀分屍。


    “來了!”


    輕描淡寫的嗓音傳來,赫連筠心頭一凜,下意識緊緊盯住了燕雙兮,可接下來,他再想閉上眼已經來不及了!


    “铖!”


    隻見漫天的雨幕竟如同時空靜止,城外燕雙兮周圍數裏地界雨水詭異停滯。


    城頭上,無數觀戰的將士都抬手遮擋眼眸,隻因為就算是在這陰暗天空下,燕雙兮周圍都如同傳說中的金烏臨凡,金光充盈了那一片地界。


    隨後雨水消散,一道懸掛半空的彩虹五彩繽紛,像是在燕雙兮的頭頂架上了一座虹橋。


    ————


    在燕雙兮拔刀之時,墨語就已經抬手為墨織雪遮擋,畢竟以墨織雪此時的實力,要是直視剛才鞘的刀芒,說不定在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內都無法視物。


    在墨語放下手臂之時,墨織雪隻看見了雨幕中的彩虹,她小嘴微張,驚訝道:“哇,師傅,雨天還有彩虹呀?”


    “晴天都可以有雨,雨天有一道彩虹也不足為奇嘛。”


    “是麽?可是我怎麽覺得有些不對勁呢?”


    墨語捏了捏她的鼻子,“有什麽不對勁的,好好看著,說不定還能偷學兩招呢。”


    “可是師傅,你不是說偷學武技乃是武道修行大忌麽?”


    “難道織雪不會取其精華,納為己用麽?”


    墨織雪看著墨語,小聲問道:“師傅,是師公交給師傅的麽?”


    墨語聞言,使勁咳嗽兩聲,他板起臉說道:“咳咳,小小年紀的,不該問的別問。”


    “哼,又被我猜對了......”


    ————


    燕雙兮出刀之後便已經知道自己一刀斬中了對方,可是光芒褪去,對麵的赫連筠卻已經不見了蹤跡。


    “同樣的一招,對我也不是很有效!”


    燕雙兮身後突然傳來了赫連筠的嗓音,而且距離之近,似乎隻有咫尺之遙。


    什麽時候!?


    燕雙兮連忙轉身,同時抬起手臂,以狹刀和長槍抵擋身前。


    不過就算如此,咚咚兩聲,赫連筠的拳頭落在狹刀與長槍之上,但他的拳罡卻繞過了槍身,避開了刀刃,落在了燕雙兮的身上。


    燕雙兮悶哼一聲,嘴角鮮血四溢,若不是她已經半步金剛境,光憑血中的劇毒,恐怕她都已快一命嗚唿。


    在遠處“靜觀其變”的師徒二人頗為悠閑,墨織雪看了看墨語,有些擔憂道:“師傅,你還不上去幫忙?”


    “不急。”


    “可是我看姐姐就要不行了呀。”


    墨語說道:“你信不信你師傅我要是現在上去,雙兮姐第一個劈了的不是那人,而是我?真要出手,也是在她體力不支的時候,現在有些早了。”


    “不過我倒是覺得興許還不用我出手。”


    墨織雪覺得自己的腦子似乎有些不夠用,她撓著臉頰問道:“不用師傅出手的話,那位姐姐能贏?”


    “現在不行,不代表之後不行。”


    “師傅,你怎麽說的話我都聽不太懂啊?”


    “那你還不好好看著。”


    “哦......”


    兩人交手處,燕雙兮看著大口喘息,汗如雨下的赫連筠,詫異說道:“以傷換傷?”


    赫連筠雙拳上有兩道斬痕觸目驚心,隻差毫厘便要將那雙詭異拳套斬破,不僅如此,赫連筠胸前的那道傷痕自右肩劃到左腹,傷口血如泉湧,頃刻便染紅了赫連筠的身子。


    雖然赫連筠隻是皮肉傷,但他的雙拳震動的更為厲害,好像因為自己差點損壞,赫連筠手上的拳套已經極為不甘,幾乎快要衝破赫連筠的束縛,而赫連筠不得不以自身的大部分真氣壓製拳套,以免其反噬其主。


    片刻後,拳套再無動靜,赫連筠也舒了口氣,他看向燕雙兮,問道:“為什麽不出手?”


    “勝之不武。”


    燕雙兮說的平淡,這幾個字卻猶如尖刀,深深刺入了赫連筠的心頭。


    對方拖著傷上加傷的身體,麵對著被法寶掣肘的他還未攻其不備,而他在知曉對方傷勢未愈,依舊乘人之危,兩相比較,高下立判!


    他暗歎一聲:我不如她......可是......我怎麽能不如她!?


    赫連筠自從拜入山門,從小到大都表現出了驚人的武道天賦,就連師傅年輕時候都略有不及,年輕一輩之中,也就隻有遊竺玄能夠勝他,不過就算如此,他也一直靠著超乎常人的毅力和堅持,硬生生壓了遊竺玄一頭,可是燕奕的年紀似乎比他都還要小一些,而且對方更是常年待在軍中,不僅軍務繁忙,在各處戰地奔波,還沒聽說過有那個武道大宗師為其引路,可就是這麽橫空出世的一名女子,竟然壓得大越所有武道中人都有些抬不起頭。


    別人提起大越,隻會記得女戰神之名,哪裏還有他們這些人的一席之地,所以他起初才欲為了和對方一較高下,可對方三招兩式就讓他和遊竺玄大敗而歸,他心頭鬱結難消,隻有再次一戰,證明自己,為此他無論是背負罵名,還是為此戰死,都義無反顧。


    “虎踞寂焚式!”


    赫連筠全身真氣從他的皮膚各處噴湧,使得他的身軀如同有熾焰燃燒,他額頭青筋暴起,雙臂赤紅如血,連胸口的傷痕血液都似乎被真氣蒸幹,露出了那道白色血肉的猙獰傷口。


    出拳之後,赫連筠雙拳上的金瞳赤虎虛影再次出現,隻是那兩頭赤虎的身軀已經大至二十丈,連額頭的金瞳都變成了妖異的血紅色,兩頭赤虎真形,加上赫連筠的拳意,一時已覆蓋了燕雙兮的前方上下左右,燕雙兮避無可避,隻有後退抽身的唯一後路。


    麵對赫連筠傾盡全力的一拳,燕雙兮不但沒有選擇,反而迎了上去,長槍被她舞出無數槍刃幻影,一道道湛藍閃耀的雷霆滋滋跳動,狹刀刀光更是閃爍,隱藏在無數的槍刃之中,毫不起眼。


    “嘭!”


    終於,兩人再次對撞在一起。


    百丈地麵瞬間便化作齏粉,兩人身下像驀然出現了隕星天坑,氣浪衝天,吹開了頭頂的雨幕,其他地界依舊下雨,唯獨兩人交手的那片地界風停雨歇。


    在那驚天動地的碰撞聲過後,煙塵中卻是安靜的可怕。


    觀戰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唿吸,靜待結果。


    “誰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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