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墨語二人迴到客棧之時,已是傍晚時分。


    跨入客棧,墨語如清晨一般,先是伸了個懶腰。


    “哎喲,可累死我了。”


    他剛發了句牢騷,就看見澹台靜風不知從哪兒竄了出來,對他怒目而視。


    他這是要興師問罪?


    墨語訕笑一聲,“澹台,你這是幹什麽?”


    “你們跑哪去了?”


    澹台靜風幾乎是咬著牙說出的這句話。


    瞧他這副模樣,墨語不動神色後退半步,站在素聆星身後。


    素聆星笑道:“去玩去啦。”


    “出去玩?”


    澹台靜風提高了嗓音,“我被拉著做了一天的夥計,你們卻出去玩了一整天!”


    墨語這才發現他不知何時換了一身錦袍,穿上了這客棧的夥計服。


    “喲,你別說,這衣服挺適合你的,還有這小帽子,挺好看的。”


    墨語伸手摸了摸他頭頂堪堪蓋住腦袋的小方帽,打趣道。


    “去去去,別動我衣服。”


    澹台靜風瞪了他一眼,“還說風涼話。我可是從早上忙到晚上,連午飯都隻吃了一個包子。”


    “呀,澹台你還會吃包子?我以為你就對那些珍饈美味感興趣呢。”


    澹台靜風摸了摸肚子,“這一餓起來,哪裏還管好不好吃,能吃就行了。”


    說到這裏,他咂咂嘴,“你還別說,那包子似乎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東西。”


    “那看來你餓的不輕。”


    墨語環顧一眼客棧大堂,說不上人滿為患,但也算是人來人往,似乎沒了那血符之後,這兒的生意便是立竿見影一般,立馬有了好轉。


    一直低頭在櫃台旁鼓搗的女掌櫃抬起頭來,看見了墨語二人。


    “二位迴來啦。”她略帶歉意的笑道:“兩位看見了,現在的客人不少,郝廚子一個人有些忙不過來,兩位如果想要吃晚飯,估計還要等上一會兒。”


    墨語說道:“沒事,我們不急的,等忙完再說。”


    隨後墨語有些好奇,對女掌櫃問道:“能讓澹台為你幹活,掌櫃,你是怎麽說服他的?”


    “說服?沒有啊,澹台公子見葶霖一個人忙不過來,主動要求幫忙的?”


    墨語轉頭看著微微昂著頭的澹台靜風。


    後者一臉驕傲的樣子,“怎麽樣,是不是對我刮目相看?”


    墨語調笑一句,“澹台你這樣子,不像是幹過粗活的啊,和我說說,打碎了幾個盤子?”


    澹台靜風麵容凝滯,“呃......”


    正當他想著怎麽糊弄過去的時候,女掌櫃捂著嘴,低聲笑道:“不多不多,也就七八個盤子而已。”


    被揭了底的澹台靜風一臉尷尬。


    “嘖嘖......”墨語不住搖頭,“澹台,你這幹一天的活,怕是連那幾個盤子都賠不起吧?”


    “誰......誰說的,掌櫃可是說要給我開最高的月錢。”


    這時候,女掌櫃再次說道,“那個......澹台公子,那幾個盤子確實比最高的月錢還要多些......”


    “啊咧......”


    看著墨語和素聆星和墨語二人捉狹的表情,澹台靜風強自道:“沒關係,我有錢,可以陪。”


    女掌櫃連連擺手,“不用不用,澹台公子能屈尊在我這兒當一個小夥計,不僅幫了大忙,而且與我們有恩,幾個盤子而已,怎麽能讓工資賠錢呢。”


    “不行,既然我打碎了盤子,就該陪的嘛,掌櫃你可要一視同仁。”


    “但是嘛,那個月錢......”澹台靜風有些不好意思道。


    女掌櫃眉開眼笑,“月錢一定會給公子的。”


    “那就行。”


    “夥計,來壺酒。”


    澹台靜風馬上應了一聲,“哎,來了。”


    看著澹台靜風忙忙碌碌,卻是樂在其中,墨語輕笑一聲,“看來他還真把自己當一個夥計了,難得。”


    素聆也是點點頭,“確實難得。”


    “這麽看來,澹台倒是有那麽一點機會......”


    墨語拉了拉她的手,說道:“不止一點。”


    對於澹台靜風的性子,這些日子相處不短,他大抵知曉。


    被妖怪擄走,遭遇險境,能臨危不亂,與那個妖王周旋,雖說對方對他並沒有什麽殺心,不過能撐到他們前去,也不得不說他自身的周旋之能夠強。愛管閑事,有著好心腸,對於不平事,總想橫插一腳,覺得自己見著了就應該出手相助。


    說他愛管閑事,也許沒差,但相較於其他人,澹台靜風的好心腸,卻是他的一個閃光點。


    但這些遠遠不夠,要想被觀湖書院的某位夫子看中,僅僅是這些,遠遠不夠。


    就算有那塊牌子,也僅僅是能讓他進書院而已,能否真正被一位君子、士子收入門下,還要看他的其他特質。


    作為一個朋友,墨語能做的,就是潛移默化,讓他符合儒家的“規矩”。


    儒家講究恕、忠、孝、悌、勇、仁、義、禮、智、信。


    其中的仁,最為重要。


    不是世人口中的仁義,而是“愛人”。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是為仁。與人仁愛,亦為仁。


    聖人曾言:“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說的便是為人著想。


    若說期初澹台靜風一心幫人,隻算占了“仁”的一點,那麽到如今,算是占了“仁”的大半。


    入了書院,能被一位士子之上的儒家門生看中,機會很大。


    墨語與素聆坐到一個偏僻角落,百忙之中,嶽葶霖也抽空為他們沏了一壺茶。


    兩人入座之後,閑聊之餘,看看澹台靜風忙碌的樣子,指指點點。


    澹台靜風轉頭看見兩人正看著自己,擦了擦汗,咧嘴一笑。


    這時候,素聆星才認同墨語的說法,“嗯,澹台的機會很大。”


    對於修行一事,她不再是知之甚少。關於百家修士收徒一事,她還是有些了解,其中最重要的便是考驗。


    有的也許碰上那些修為高深的修士,對方心情好,就被收入門下了,有的卻是要被考驗數月,數年,數十年,最長的甚至涉及到轉世。


    特別是那些真傳、嫡傳之流,最是慎重無比。不僅看心性、天賦、根骨、機緣,更要看與自己的道是否契合。


    一位能夠登的上台麵的弟子,是能為自己的大道之基添磚加瓦的。


    不是所有人都像她這一般幸運,能遇上墨語,那珍貴無比的修行功法隨手就送,還得到一位劍仙的悉心教導,傾囊相授。


    常人的修道之途,大多坎坷無比。其中暮年之時得道的更是不在少數。


    “老神仙”在世俗中也許是個美譽,可若是放到山上宗派,卻是不擇不扣的諷刺。


    暮年之時才踏上修行一途,若不是有天大的機緣,很大可能就止步於前四樓。放在山上的宗門之中,也就是個最次的外門弟子,若是再差點,可能也就是個打雜之流。


    也許有的老修士會選擇在山野之中碰碰運氣,看能否遇見什麽天材地寶,或是有幸入一處未曾被發現的洞天福地,性子再惡些的,幹脆做起了那些打家劫舍、殺人越貨的勾當。山澤野修,大多是如此。


    “墨語,那位陸......夫子......”


    “怎麽了?”


    看著素聆星欲言又止的模樣,墨語先是沒反應過來,隨後恍然,“你是說我與夫子關係匪淺,澹台又希望能拜在夫子門下,讓我為他說說情?”


    素聆星點點頭,“如果能幫澹台的話,那當然好了,畢竟相識一場。”


    “且不說夫子似乎多年都未收弟子,當初也隻是說教導我些時日,就算我厚著臉皮去給夫子說,夫子她一位賢人,真能看的上澹台?”


    “再退一步說,就算澹台有什麽過人之處我們未能發現,夫子看出來了,破例收下他,若他知道我為他說情,他事後一定會同意?不會覺得自己虧欠了我?”


    “這事,找機會,我先去問一下澹台吧......”


    ————


    臨近夜幕,客棧終於冷清下來。


    除了幾個住宿的之外,大堂中也就幾個零星的客人,落坐在各處。


    澹台靜風依舊沒能停下,而是站在那裏,等著客人的“差遣”。


    女掌櫃揉了揉肩,嶽葶霖上前為她按摩有些酸痛的脖子。


    片刻後,女掌櫃示意嶽葶霖去後廚,看看為墨語兩人準備的飯菜好了沒有,而她則走到兩人落座的酒桌旁坐下。


    “讓二位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今天我也沒想到生意突然就好了起來,所以還沒來得及招幾個新夥計。”


    “沒事,總歸來說,是件好事嘛。”


    墨語擺擺手,示意沒有關係,“說起來,我到時期待今天能吃到什麽菜。”


    “嗨,郝廚子就會那麽幾個拿手菜,沒什麽花樣的,公子可要失望了。”


    墨語微微搖頭,“那可不見得,郝大廚的廚藝很不錯的,就是不知道他人怎麽樣?”


    “嗨。”女掌櫃一揮手,“那郝胖子人也就那樣,整天笑嘻嘻的沒個正行,幾十歲的人了,都還沒個家室。”


    “不過也是,你說他幾百斤的人,誰能看上他啊?”


    “咳咳......”


    正當女掌櫃說的興起,她身後突然有人重重咳嗽了一聲。


    “誰啊?”女掌櫃轉頭,她要看看誰這麽不識時務,敢打攪她,不知道這個客棧屬她最大麽?


    “郝胖子?”


    胖廚子雙手端了數盤菜,似乎在女掌櫃身後站了有些時候了,不過那幾盤菜倒是像紮根了一般,在他手中紋絲不動。


    將幾盤菜放到桌上,胖廚子露出十分鄭重的表情。


    他沉聲道:“掌櫃的,我要減肥。”


    “啥?”


    “我說我要減肥!”


    女掌櫃驚訝道:“你毛病了?還是突然發神經了?”


    “我是認真的。”


    墨語嘴裏塞滿了食物,不住點頭,“我也覺得你是認真的。”


    隨後胖廚子深深看了眼女掌櫃,轉身進了後廚。


    女掌櫃撓撓頭,“他這是什麽意思?”


    “不知道......”


    思來想去,女掌櫃都不明白最後那郝廚子的眼神是什麽意思,她起身招唿還在忙碌的澹台靜風,掏出兩錢銀子。


    “澹台公子,可以了,今天辛苦公子了,這是公子一天的月錢。”


    在接過女掌櫃手中的碎銀子的時候,澹台靜風有些驚訝。


    “這麽......少?”


    墨語白了他一眼,“你就給別人幹了一天的活,就有兩錢銀子,還不滿足?”


    “是嗎?不管了,掌櫃,他們的菜錢,我包了!”


    “澹台公子確定?”


    澹台靜風拽緊了那兩錢銀子,“那是自然。”


    女掌櫃點頭道:“既然公子執意如此,那好吧。”


    她伸出手,張開五指:“一共五兩銀子。”


    “五......五兩!?”


    澹台靜風看了看手上的錢,又摸了摸自己身上,似乎銀子再換衣服的時候都放在房間裏了。


    他歎了口氣:“我這忙活一天,連一頓飯都吃不起了......”


    “你就知足吧,掌櫃這幾盤菜都是山上的野味,五兩銀子,至少給你打了對折,說起來是掌櫃的虧本了才是。”


    “我......我上去拿錢。”


    “不用了。”墨語直接掏出一枚大銀錠,扔給了女掌櫃。“澹台,過來一起吃吧。”


    澹台靜風指著他,“你你你......你有錢?”


    “嗯哼。”


    “我記得你說過,你已經捉襟見肘了?”


    墨語拉了拉袖口,手臂衣服上還未修繕完畢的破口讓他雙手的手肘露了出來。


    “你看,捉襟見肘吧。”


    “墨語,要是你夫子知道你這樣賣弄學問,她會不會用戒尺打你手心?”


    墨語輕拍桌子,“打我手心?我怕麽?不怕告訴你,自從夫子教導我之後,我......”


    “沒挨過戒尺?”


    “幾乎每天都挨板子......”


    這下輪到素聆星詫異了,看墨語的樣子,怎不也不想頑皮的那種孩子,不對,想到初遇時墨語捉弄他,她又有些懷疑。


    “為什麽?”素聆星和澹台靜風同時問道。


    墨語昂著頭,“因為我太聰明了。”


    “切,不說算了。”


    墨語暗自嘀咕,難道說實話也沒人信了?自作聰明也是聰明嘛。


    正當兩人猜測墨語真正挨板子的原因時,門外傳來了節奏奇特的敲門聲。


    “請問這兒有野味麽?”


    略微嘶啞的嬌媚聲音讓客棧中所有的普通人都打了個哆嗦。


    隨後所有人的視線都齊刷刷落在門口敲門的那人身上,不過片刻,又將視線從那人身上馬上移了開去。


    “是什麽人有這麽大魅力?”


    澹台靜風看著周圍人的反應,有些好奇門口的那聲音的主人到底是何方神聖,在他轉身之際,卻發現對麵的墨語注視著門口,正襟危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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