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事人就是後悔,十分後悔。


    閔老師站在領導旁邊,懊惱著自己剛才為什麽不喊別的同事去看那邊小孩子的事情;她的工作明明是陪好薑眠禮,這下可麻煩了。


    無論是薑眠禮的爸爸,還是陶映嘉的爸爸,都不是幼兒園得罪得起的身份,更別說她一個小小的老師了。


    在這種地方上班好處是錢多,家長一高興給幼兒園投資,獎金拿到手軟;壞處是每個孩子都金貴得要命,需要她眼都不敢眨隨時待命。


    可她不僅眨眼,還擅自離崗。


    完蛋。


    隻不過,閔老師偷眼打量抱著眠禮大馬金刀倚在沙發裏的男人,墨鏡,紋身,傷疤,誇張的褲鏈,混世魔王的要素集齊。


    看著……也不大像傳說中冷冷淡淡高嶺之花的薑總啊。


    認識薑宵本人的領導同樣很懷疑:“您是?”


    撒迦利亞淡定地迴答:“我是眠禮的爸爸。”


    爸爸?


    眠禮迷惑地扭頭看他。


    見撒迦利亞在墨鏡下衝他眨了眨眼,小孩心領神會,主動抱住成年人的脖子:“對,爸爸!”


    領導想,除了閔老師這種新來的,幼兒園職工哪有人不知道薑眠禮是誰家的小公子。


    她本來想叫保安來,可薑家的司機看起來對這個突然闖入的男人沒什麽異議,又覺得奇怪,隻能硬著頭皮做本職工作:“是這樣的,先生,薑眠禮小朋友登記的父親是薑宵薑先生,您沒有親屬身份驗證的話,是不能……”


    撒迦利亞打斷她文縐縐的複述條例:“你說說吧,你們園裏的小孩兒誣陷我兒子這就是你們教出來的學生?我還怎麽放心把孩子交給你們?下一次小禮是會被欺負,還是學壞?哪一個,我都不想看到。”


    雖然撒迦利亞從小到大更擅長的是動手,但不代表動口就會輸。


    領導被他的邏輯驚得呆了一呆。


    站在閔老師身邊的陶映嘉小朋友更是委屈,他就是想來找迴妹妹不見的帽子,看見這小孩一直在帽子旁邊,要質問他;怎麽都上升到“誣陷”了呀不過,“誣陷”是什麽意思?


    他偷偷看了眼眠禮,希望這個漂亮得像洋娃娃一樣的小孩能夠為自己證明。


    可是,可是剛才是自己先惹哭他的……


    令陶映嘉失望的是,洋娃娃從頭到尾根本沒看他。


    小一點的男孩躲在“爸爸”懷裏,眼圈還有點兒可憐巴巴的紅,好像真的被欺負了似的。


    成年人和未成年的雙方分別僵持不下。


    撒迦利亞說完那句話之後沒有再繼續胡攪蠻纏。


    其實他對幼兒園如何如何並不在意,也不打算真的跟一個還沒自己年紀零頭大的小屁孩計較;他弄這麽一出,為的就是第一不能有人欺負眠禮,第二趁著薑總不在偷偷體驗一下當爹的感


    有誰走了進來,打破了屋內的死循環。


    所有人齊齊迴頭看。


    是薑宵。


    眠禮很不給麵子地從撒迦利亞懷中跳下去,也不哭了,開心地跑到父親麵前:“daddy!”


    瞬間被戳穿的裝爹的:“……”


    作者有話要說:


    普通人世界線裏的禮禮是在daddy身邊長大的,不會因為想博得父親關注而那麽任性,要乖很多;同樣,身為普通人,薑宵和撒迦利亞之間也沒有血海深仇,相處起來會柔和一些-w-


    第100章 我爸是帶球跑的大佬12


    夏日午後的天氣說變就變,上一秒還豔陽高照,下一秒落下傾盆大雨。


    好在進店足夠及時,沒有被波及到。


    外麵暴雨如注,窗柩蜿蜒而下鮮明的水漬,淌出交.纏的痕跡又被打斷,亂得像迷宮。


    咖啡廳裏的顧客很少,收銀員坐在吧台昏昏欲睡。


    靠窗的角落裏兩個人對坐,蔓延著比雨霧更加迷蒙的沉默。


    眠禮在離他們不遠的沙發上午睡,蓋著薑宵的外套。熟睡的小臉蛋上還帶著笑意。


    他的確心情不錯,本來以為有事要離開的daddy折返,一直不上前來跟他玩的撒撒也總算主動現身,他們還能帶他一起出門。


    對於現在的眠禮來說,沒有比這更好的事情了。


    小孩子無知無覺得叫人羨慕。


    薑宵抿了一口,咖啡苦得要命。


    他的視線從孩子身上收迴,直視著撒迦利亞,從他下頜那道疤,到紋身頂端的玫瑰,然後是再上移到對麵人的眼睛。


    撒迦利亞也同樣凝視著他,臉上沒有往常的玩世不恭,難得嚴肅。


    薑宵的手指握著咖啡杯的把手,冰涼的水汽沾濕了指紋。


    “離他的生活遠一點。”


    他說。


    撒迦利亞調整了下坐姿,沒有立刻迴答。


    即便在這麽熱的天氣,薑宵也穿著西裝,隻有現在脫去外套,穿著裏麵的襯衫。


    撒迦利亞想起那晚在露台的白玫瑰山海中摟著他,比想象中還要單薄。


    看起來堅硬的外殼裏,或許裹著孱弱的內裏。


    當初他不該……


    但薑宵並沒有意識到他的憐香惜玉,或者不屑於在乎。


    薑宵說:“我希望你能有這樣的認知你對眠禮來說,並不是父親,而是一個曇花一現的玩伴。你在他三歲這年的夏天出現過一段日子,以後會離開。他會有些失落,可也就到此為止。夏天過去,就結束了。”


    撒迦利亞聽他說完,沒有打斷。


    薑宵聲音非常好聽,在炎熱的夏天寧和得像冰。音量也不大,叫聽眾不知不覺靜下來。


    薑宵很少會主動說這麽多話,哪怕是對著撒迦利亞。


    盡管每一個字都在他的心髒上切割。


    他這樣一席話,闡述的中心也很明確:那就是撒迦利亞和隨便一個什麽陌生人沒什麽不同,隻是眠禮生命中的一個過客罷了。


    撒迦利亞擰起眉心:“你真的要把我和別的路人甲做類比嗎?我是他的爸爸!”


    “哦?是嗎。”就算是略帶疑問的語氣,也不是真的在問詢。薑宵表情紋絲不動,說,“那麽,你給了他什麽呢?”


    “我”


    撒迦利亞迴答不上來。


    從眠禮出生,或者再加上孕育的那一年,四年裏他甚至不知曉這個與自己流著同樣血液的小生命的存在,談何給予。


    但他想,不能這樣計算:“過去……是我的錯。以後我會給的。所有的補償,所有的需求,我都會做到。”


    薑宵搓了搓指腹的水汽,離開杯壁後,很快就蒸發得無影無蹤:“你可以給他錢,你有很多,這點我承認;但我也有。你可以給他時間,或許比我多,但你的‘愛好’與陪伴對他沒有益處,我想這一點你也比我清楚。”


    他頓了頓:“除此以外,你還能給他什麽呢。”


    薑宵總是這個樣子,就算是問句,也以陳述事實的句號結尾。


    撒迦利亞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迴答不是對薑宵的不滿,而是對自己的掙紮:“我還能我可以愛你。”他說,“這是你自己做不到的,換成隨便一個別人也不行。小禮會需要他的基因提供者和諧穩定的家庭關係,這對孩子的成長來說至關重要。”


    這些話並不是早有準備,先前在幼兒園領導辦公室時無意間瞥見牆上粘的宣傳畫。


    沒想到此刻能堂而皇之派上用場。


    撒迦利亞傾身,眼神灼灼如同狩獵前夕:“這種愛,對你的愛,隻有我能給。”


    薑宵看了他很長很長時間,久到撒迦利亞幾乎以為他要被自己說服。


    然後,薑宵慢慢地笑了,一字一頓:“我需要嗎?”


    你說的這種「愛」,我需要嗎?我需要你來愛我嗎?


    他從來不笑,撒迦利亞想,就算在六年前他們那段堪稱“熱戀”的時光裏,薑宵也很少展顏,無論什麽時候都是這樣風輕雲淡得叫人惱怒,讓撒迦利亞壞心眼地想逼出他情緒的波瀾來。


    好在撒迦利亞學會了從他的目光中找尋出愛戀的證據。


    不過,那都是遙遠的以前了。


    此刻他真真正正毫不掩飾展現出的笑意,漂亮得不可思議的笑顏,卻叫撒迦利亞如同千刀萬剮般煎熬。


    薑宵看了眼手表,站起身,像平日裏宣布散會一樣:“今天就這樣吧。以後,沒什麽必要的話,不要再來見他了。”


    他走到沙發邊抱起眠禮離開咖啡廳。


    小孩子被最熟悉的氣息包裹很安心,沒有驚醒,在父親的懷裏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睡。


    撒迦利亞坐在原處沒有動,盯著薑宵剩下的那半杯咖啡。


    原本就是冰的,也不會更涼了。


    外麵還在大雨。


    *


    薑宵雖然也不是多麽十全十美的父親,不過在處理孩子和其他小朋友相處的問題上,還是比撒迦利亞靠譜得多。


    那日和陶映嘉的父母見過麵以後,發現陶先生的一個朋友是薑宵的合作夥伴。


    雙方家長因為這個機緣巧合“不打不相識”,至於小朋友們,本來就沒什麽深仇大恨,解釋清楚誤會以後,反而成了好朋友。


    陶家邀請他們父子倆去家裏做客,薑宵實在做不到普通人那樣交朋友的舉動,婉拒了陶家父母的好意,隻讓奧利爾把眠禮送過去玩。


    陶映嘉還有個一歲多的妹妹陶綿,那天就是她的小帽子成了他同眠禮相遇的起點。當然,這頂草帽最後送給了眠禮,現在正戴在大鴨鴨的頭上。


    小兄妹倆都很喜歡這個長得像洋娃娃一樣可愛的男孩。


    眠禮同樣很開心:他終於有了人生中第一次的同齡好朋友。


    陶太太最近想把書房和衣帽間重新裝修一番,請了長期合作的家裝設計師。


    小慧下午三點鍾準時到來,她敲門的時候孩子們正在客廳的兒童地墊上玩。


    陶太太打開門,本來打算直接帶小慧去書房,女孩子卻停了下來,目光落在那邊的地墊上:“這個小朋友是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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