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門口時卓又迴頭冷冷地看向蜚蜚:“我警告你,不要動什麽歪心思,我不會讓你得逞我絕對、絕對不會把交給你。”


    蜚蜚輕蔑一笑:“那就拭目以待了。”


    公司天台。


    從這裏看得見樓下的車水馬龍。


    不僅是人類,就算是被鋼鐵包裹的大型車輛看起來也如此渺小。


    卓剛畢業來到這家公司的時候,一有什麽煩心事兒,就會來這裏吹吹風。


    看見眾生皆庸庸碌碌,反倒鴕鳥似的找到一絲安慰。


    後來和盧頌在一起後,他們也會趁著午休時候上來歇一歇,在無人的角落找尋一點隱秘的甜。


    卓背靠著圍牆,垂著頭,無精打采的。


    盧頌摸了摸他的臉頰:“怎麽了,今天火氣那麽大。”


    盧頌見過很多模樣的卓。


    笑著占大多數,也會有心情不好的時候;但無論是吐槽抱怨,還是唉聲歎氣,再怎麽情緒低落也總能照顧到別人的感受。


    他是他認識的最溫柔的人。


    盧頌從來沒有見過如今天一般冷硬的男朋友。


    卓望著他關切的雙眸,有些猶豫。


    要不要告訴他?如果知道了,會有什麽不好;繼續隱瞞,又是否有可能存在的差池?


    “你不知道怎麽說,那我先問幾個問題。”盧頌靠在他旁邊,“和費先生有關嗎?”


    “……是。”


    “那,薑總呢?”


    “算是吧。也許是薑總指派,也許是他自作主……自己的主意,我還不能確定。”


    盧頌又問:“和我有關嗎?”


    “也許。我同樣不能確定。我了解到的信息,也許隻比你多一點點。”


    “最後一個問題。”盧頌望進他眼底,“會傷害到你嗎?”


    卓以為他會繼續舉些例子,直到繞到逃不開的眠禮身上;又或者想知曉怎樣能逃避。


    可他問的,卻是會不會傷害到自己。


    卓很難闡明現在自己的心境,


    這樣被人珍視和嗬護的感覺,說有生以來頭一遭或許太對不起父母,但也的確太久沒感受到過。


    他很想現在就將一切告知盧頌,卻好像還是缺了點什麽:“抱歉,其實我……”


    盧頌搖了搖頭,打斷卓的話:“等你準備好了,再告訴我吧。”


    “……好。”


    盧頌瞥了眼通往天台的門,確定沒人之後,在卓的唇上印下輕柔一吻,低語道:“我想讓你知道的是,我值得信任。”


    有風從他們背後繞過,金橘色的夕陽緩慢下沉,歸家的鳴笛悠遠。


    盡管情況並不樂觀,好消息是,他並非孤身一人。


    *


    接下來,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能單獨見到盧頌。


    他們公司本來規模就不大,若非被新嶽收購,著實名不見經傳。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色,最近受到頻繁的網絡、資金、以及輿論上的攻擊。


    盧頌雖然有很強悍的能力,畢竟是個不到三十歲的年輕人,初出茅廬,前麵還算順遂,突然遭受到這樣三位一體的危機,措手不及。


    不僅ceo,公司的其他領導也都幾乎住在公司裏,起早貪黑,盡全力挽救公司誕生以來的最大危機。


    盡管暫時沒有實質性地波及到下麵的小員工,流言四起,什麽要裁員了、要倒閉了、要再次被轉賣,各種說法層出不窮,搞得公司上上下下流言四起。


    盧頌現在連和他出去吃頓飯散散心的時間都沒了。


    卓心疼於盧頌的疲憊,同時也格外內疚。


    明明知曉一切的背後原因,卻無能為力。


    蜚蜚的手段來得非常之快,甚至不屑於多潛伏一段時間。


    他借著cfo代理人的名義,暗暗地做了很多手腳。


    他有能力將一切做得不留任何痕跡,哪怕盧頌被卓提醒過、有諸多猜測,沒有證據也不能貿然行動。


    越拖下去,局麵越是不利。


    卓本來以為蜚蜚會故技重施,綁架盧頌,甚至嚴刑拷打、用點苦肉計之類的,以直接方式逼迫眠禮就範。


    他千算萬算,怎麽也算不到,這些可上天遁地的鬼神,竟然用最原始的貿易攻擊來整垮一個人類。


    問題就在於,蜚蜚對付的不僅是一個人類,而是這家公司的所有人。


    現在還不明顯,蛀蟲總是從內部慢慢掏空建築,一旦公司出了問題,每個員工的日子都不會好過。


    比起弄死一個人,這樣慢慢摧殘上百人生存的根基,更是可恨。


    直到此時,卓才真正明白,惹惱了神明、哪怕僅是神明的一個手下,後果都不堪設想。


    阻止蜚蜚肯定是要做的,可他更不能交出小神仙。


    公司的事情,要交給專業的人。


    他必須把所有事情原原本本告訴盧頌。


    又一個盧總加班到深夜的日子,剛頭暈眼花地出門,就被攔了下來。


    他一抬頭,綁匪是自己多日沒好好見麵的男朋友。


    男朋友氣勢洶洶:“上車,我送你迴家。”


    盧老板從善如流,跨上小電驢的後座,摟著男朋友的腰。


    卓感歎:“我這電瓶車買到現在,還是頭一迴後座載人。”


    盧頌把頭靠在他身上,想著原來城市的夜晚也是有星星的,隻不過要萬家燈火熄滅了以後才看得見:“小禮平時坐哪裏?”


    “車筐裏。”


    “……啊?”


    “反正有神力,也不怕掉下去。前麵視野好。”


    “我隻見過有主人帶小狗狗這樣坐。”


    “誒,這話可聽不得啊。”


    閑扯幾句,盧頌竟然明顯地感到頭疼減輕了很多。


    是因為晚風吹走了煩悶,還是因為愛情原本就是這樣的靈丹妙藥?


    “你這個點跑出來,小禮又送到哪兒去了?你朋友家?”


    “沒,送到陶家了。”


    “陶家……是那個小嘉嘉嗎?”


    “對。禮禮現在跟他好得跟一個人似的,沒事就愛往哪裏跑。我感到很失落。”


    “孩子總是要長大的嘛。”


    “道理我都懂,但這種嫁女兒的心態真的很難調節……”


    才三歲,就感覺是嫁女兒了,等十三歲、二十三歲,可怎麽辦啊。


    盧頌覺得好笑的同時,心情又不免微妙起來。


    眠禮是神仙。


    神仙的十年二十年,對於人類來說,有多長?


    “行了,說吧,今晚這麽好心來接我,有什麽企圖?”


    “不要把我說得這麽邪惡啊!”卓歎了口氣,“不過,是有話想跟你說。之前說好的,等我想好了,就全部告訴你。”


    預感到了嚴肅的話題即將來臨,盧頌坐直身體:“你說吧。”他頓了頓,“讓我猜一下,是跟小禮有關嗎?”


    卓苦笑:“是啊。也許你聽完,會覺得很荒謬。”


    那日眠禮將他從蜚蜚手上帶走後,給他看了所有缺失的記憶。


    於是,今夜,他也從對薑宵的懷疑開始,慢慢講給盧頌聽。


    連著四個路口都是綠燈,卓連停下來喘口氣的機會都沒有,滔滔不絕把自己得知的所有片段、以及推測出的種種猜想,和盤托出。


    “……我明白了。”


    聽完了全部的盧頌長歎一聲。


    “我就說怎麽會有薑總這樣的人。他太厲害了,太能幹了,一絲絲錯誤都不會有怎麽可能有人類不犯錯呢?”


    卓想,是的,沒有,除非不是人類。


    “也就是說,公司本身的運營是沒有問題的,都是因為費先呃,這個蜚蜚,從中作梗,才會遇到危機,對吧?”


    卓點點頭,怕他沒看見,又“嗯”了一聲。


    沒想到盧頌如釋重負:“太好了,我還以為是我自己的決策和領導出了重大偏差。”


    卓:“?”


    盧頌笑了:“這樣不就證明‘免疫係統’是沒問題的麽?別的地方出現‘瘤’,鏟掉就是了。”


    卓對男朋友的樂觀頗為震撼,竟無言以對。


    盧頌靠在他身後,仰天望著漫天的、被掩埋在燈光之後的星辰。


    希望從來不曾消失,隻不過暫時藏匿在了困難之後。


    “沒關係的,別怕,有我在。”他說,“我們一起麵對。我不會交出小禮,也不會讓員工跟著我們受苦。”


    沒錯,無論遇到什麽,他們可以一起麵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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