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說盧總不值得可愛什麽的。


    他想象著盧頌看見奇形怪狀的蛋糕們無奈又好笑的表情,低頭笑,敲了敲門。


    “請進。”


    他拿著盒子推門而入:“我給你帶了”


    “好吃的”三個字卡在喉嚨,在他發現辦公室不僅盧頌一個人以後。


    薑副總當然也在裏麵。


    卓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說當然。


    他並不記得眠禮生日派對上發生的一些事,對於薑宵的認知依舊停留在「空降副總」和「同盧頌關係顯然很不錯」這兩點上。


    薑副總來了公司以後,盧頌就沒空跟他一起吃午餐了。


    今天也是一樣,不然他也不會找過來。


    盧頌在自己辦公室沒穿西裝外套,白襯衫半挽起袖子。


    他今天沒有抹發膠,額發鬆散地垂下來,占了整麵牆的落地窗將最明淨的那一部分光線均勻地塗抹在他的臉上。


    比起大公司的總裁,此刻的盧頌看起來,更像學生時代那種班級、圖書館裏最受歡迎的學長,會成為很多人的夢那種。


    至於薑宵,沒對他的進入有什麽反應,靠坐在旁邊的沙發上,明明挺隨意的姿勢,竟有種坐在王座上的架勢。


    冷淡而矜持,天生的、無可比擬的貴氣。


    卓低頭看著自己垂在胸口已經磨損的工作卡,還有早上來得太急不小心沾了點兒泥點的運動鞋,再一次感覺到什麽叫格格不入。


    盧頌沒料到來的是他,表情有一瞬間的驚訝:“卓主管?”


    事實上盧總對他的提攜和青睞人盡皆知,不過有時候該避嫌的還是要避嫌,在同級高官和公司以前的老領導麵前,還是會客客氣氣地叫他“卓主管”。


    私底下,都是喊的小。


    公私分明是應該的,也是卓所期盼的。


    他很久以前就習慣如此,可今日,當盧頌在薑宵麵前這麽疏遠地叫他時,胃裏卻泛起古怪的酸澀。


    又一次。


    卓懷疑自己是不是應該去醫院看看胃病。


    卓把蛋糕擱在桌上,期待早就煙消雲散,語氣平淡:“昨晚和禮禮一起做的,拿了一點給你。”


    順便隱瞞了自己。


    盧頌凝視了他幾秒鍾,像看透了什麽似的了然笑笑:“哎,小禮做的嗎,那我可要嚐嚐。”


    放了這麽久形狀其實已經不太好看了,不過盧頌仍舊很珍惜地從盒子裏拿出來,順便遞了一個給薑宵:“薑總,嚐嚐看,我幹兒子做的。”


    ……怎麽就是你幹兒子了啊。


    卓想。


    繼而微妙地覺得,這種類似的吐槽好像不久之前才發生過一次。


    是什麽時候呢。


    講了是幹兒子還不夠,盧頌繼續介紹:“我幹兒子才三歲,就能做得這麽好,厲害吧。說不定真的有這方麵天賦”


    那副炫耀的口吻,跟任何一個傻爸爸都沒什麽不同,比剛才卓對著同事還過分。


    卓心想我自己都沒敢把自己當卡密醬的爹,你倒是真不客氣啊。


    不過另一個緯度,他好像聽說過這些大老板之間誇獎自家孩子,是某種社交潛規則。


    盧頌自己沒孩子,先借別人家的用一用,輸人不輸陣。


    好像也可以原諒。


    卓現在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再加上滿腹心事,幹脆不講話,以發呆應萬變。


    盧頌置身事外,是心情最好的那個,吃完一個櫻桃的又拿起一個草莓的。


    他們都沒有注意到薑宵在聽見“這是眠禮親手做的蛋糕”後,眼神裏微不可循的變化。


    薑宵看著那碟甜品。


    蓬鬆綿軟的蛋糕胚,香甜清淡的奶油,放在陽光下有通透之感的櫻桃,好似真正的紅色寶石。


    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眠禮,竟然已經學會了自己做東西……嗎。


    人間有一種說法,孩子離開父母身邊,都會成長得格外快。


    小孩子跌倒時,若是父母在旁,就算沒摔痛也要驚天動地地哭一場;


    若是隻有自己,立刻就能一骨碌爬起來,沒事人似的該幹嘛幹嘛,比誰都獨立。


    在聽過這種說法之前,神已經感受到了。


    和酷愛甜食的小眠禮相反,薑宵並不愛吃甜食,甚至有一絲嫌惡。


    但拿起精致的小勺子,嚐了一口。


    盧頌問:“味道怎麽樣?”


    卓也忐忑地抬起頭。


    做給同事,是分享,反正大家總會給麵子說好吃;


    做給盧頌,那是期待好朋友的反應;


    可薑宵的評判,就好似老師在改卷子。


    卓心跳都加快了。


    兩人的目光都直直望著薑宵,神其實不太喜歡這樣無禮地被盯著。


    輕輕蹙眉,略微遲疑了一下,嗯了一聲。


    這實在是個模棱兩可的迴答,卓分辨不出這到底是好吃還是不好吃的意思。


    他也沒空去分辨。


    “有照片嗎。”薑宵抬眼看向卓,淡淡道,“你的孩子。”


    *


    眠禮的生日派對那日,薑宵抹掉了自己來過的痕跡,尤其是卓關於和眠禮相似性的疑慮。


    於是,除了眠禮以外,所有人都不知眾生之神曾降臨過。


    卓和盧頌也不會知道cfo薑副總的真實身份。


    卓在公司裏依舊能看見盧頌和薑宵出雙入對,尤其是午餐時。


    好幾次他試圖自我安慰那不過是上級領導之間必要的社交,到後來發現,這樣的說法根本撫不平內心此起彼伏的惆悵。


    唯一不同的是,在卓給他們送過紅寶石蛋糕後,盧頌也會把他叫上。


    ……更奇怪了好嗎。


    卓想也沒想就拒絕了。


    盧頌被直白地拒絕,也不介意,探究般看了他一會兒,在卓渾身都不自在之前,眨了眨眼:“這周六有空嗎?”


    周六就是明天。


    卓謹慎地說:“我可能有安排。”


    其實他沒有。


    打了五天工的社畜隻想在家躺著。


    非得有安排,那就是帶眠禮去齊瑞家玩兒。


    小倆口最近抱怨好多次,說把小神仙送幼托班,他們都沒空見了。


    以前周末沒事的時候盧頌也會找他,聊聊天吃吃飯,好朋友都這樣。


    然而今天卓麵對他,莫名很想逃避。


    盧頌用那種仿佛能看穿他的眼神望著他,又問了一遍:“真沒空?”


    卓深吸一口氣:“真的。我去接我幹兒子放學了,先走一步。”


    他把那個歸屬權咬得很重。


    卓沒等盧頌反應,逃也似的離開了。


    邊騎車邊想,自己剛才是不是有點兒刻薄了?


    扯什麽你幹兒子我幹兒子的,根本不是重點。


    盧頌根本也沒在跟他搶眠禮,


    不對。


    跟他搶眠禮的撫養權的並不是盧頌。


    ……好像也不對。


    他在紅燈路口停下來,自己到底是怎麽了呢。


    單身二十四年的卓想不通。


    也不是沒再去找過知心姐姐小慧,可小慧每次都明裏暗裏說這是吃醋。


    講他這是什麽,嫉妒薑宵插在他和盧頌的感情中之類的。


    24k純直男卓更想不通了。


    四十分鍾後,卓載著眠禮騎在迴家路上。


    上周鬱鬱寡歡的是小眠禮,這周變成卓唉聲歎氣。


    反正一大一小就不能同時開開心心的。


    平時嘮嘮叨叨講東講西的奶爸,今天話少得出奇。


    眠禮吧啦吧啦半天今天在幼托班和嘉嘉玩了什麽,中午吃了什麽,閔老師又教他們唱了什麽歌,卓嗯嗯啊啊,敷衍得很。


    小神仙終於察覺到不對勁,仰臉問:“?”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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