渤船和501廠是不同的,雙方不說規模、級別、技術和資本等問題,最關鍵的一點是,胡文海和渤船並沒有什麽聯係。


    對於渤船來說,胡文海的影響力幾乎為零。在這樣的情況下貿然就投入巨資,從商業角度來講,絕對是不智的決定。說不定他的錢前腳扔進去了,後手就被渤船的人給聯手趕走,也不是什麽不可能的事情。


    501廠的原廠長胡解放是胡文海的老子,想要入手當然很容易。本身胡家在501廠就有基本盤,有從胡世武開始就建立起來的威望和人情。


    501廠的職工對胡文海很熟悉,也清楚他能夠創造奇跡的能力,所以對他信賴有加,願意跟他去拚搏闖蕩。


    但渤船不同,上萬人的渤船自己就是一個封建王國。國企的封閉性,絕不是一個個人揮舞著資本的大錘就能砸開的。


    胡文海可以預計,自己要想對渤船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將會遇到什麽樣的阻力。


    這種阻力,甚至是連王以純都要頭疼,並且退避三舍的。


    胡文海深知,自己想要掌握渤船,在座的這些中高層就是他直接的較量對手。一方麵他們想從他身上獲得盡可能多的好處,另一方麵又會不斷的與他鬥爭,阻止他獲得渤船真正的權力。


    所以胡文海決定,幹脆直接撕掉大家臉上的麵具,把衝突用國企領導們完全不熟悉的方式展開!


    “我想在座的各位大概有個錯誤的認知,今天我並不是以個人的身份到渤船視察,而是以新科重工法人的身份,到新科重工租賃的工廠主持工作!”


    會議室裏,所有渤船的領導們不禁麵麵相覷,還有些迴不過味兒來。


    怎麽好好的,胡文海突然就爆炸了?


    還有,開會的時候會議室裏不許有椅子是什麽鬼啊,從來沒聽過有這種規定啊。


    以國企的會議程序。要是不能坐著,不是要了在座、哦不,應該說是在站各位的老命了?


    這tm是人幹事兒?


    我們可是繡城第二大國企渤海造船廠的領導,如果是正常狀態。渤船的廠長拿出去,換個繡城的局長都不幹。在政府裏當官裝孫子,哪有在國企裏做一方諸侯爽快?


    下麵的領導也一樣,造船廠的特殊性質使得廠裏的子弟傳承情況非常嚴重,基本就是個封閉的獨立王國。


    在這種封閉社會裏做個領導。可比在繡城市府做個小官更滋潤。作威作福起來,這裏麵的黑暗,嗬嗬,那就不用說了。


    當然,洪桐縣裏也有好人,並不是所有人都是混吃等死的官僚。不過胡文海並不知道誰是什麽樣子,隻能選擇先把他們給壓服了。


    可作為被壓服的對象,渤船的中高層們並不會就此選擇束手待斃。


    “這個胡總,你可能不太了解我們船廠的運作,年輕人會心急一點也是正常嘛。”馬美智訕訕的解釋道:“船廠的會議一般要開的時間是比較久的。這和建造一艘船需要的方方麵麵努力分不開。幾十個部門的負責人,隨便說上兩句,一圈下來就要一兩個小時。這要是沒有椅子,廠裏的同事們可怎麽工作啊。大姐我長這麽大,還從來沒聽過哪家公司開會,連坐都不讓坐的。”


    “馬大姐。”胡文海笑笑,溫和的說道:“您這話說的可不對——您現在不就聽到了嗎?中國新科公司的會議,就是不許坐。如果大家覺得站不住也沒關係,請你們盡量把會議開的短一點。將開大會變成開小會,多匯報、多交流。能私下交流的內容就不要拿到大會上來,能寫在紙上就說明的東西,就不要花時間在會議上說。我就不相信,不開會新科重工就開不下去了?”


    胡文海這話話音剛落。突然會議室裏就響起了一陣椅子腿磕在地上的噠噠噠噠聲音,然後是一聲瘮人的推椅子摩擦聲,啪嗒——


    渤船的人堆裏,突然矮下去了一塊。


    “看來,有人對我頒布的第一條規定有不同的看法。”


    胡文海向會議桌的右側看去,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此時正翹著二郎腿。坐在椅子上。


    “不同看法說不上,不過我可沒覺得自己是什麽新科重工的人。老子渤船技術部副主任蘇岩,用得著遵守你的規矩麽?”


    “沒問題。”胡文海點了點頭,走開幾步將會議室的大門推開,做了個請的手勢:“那就請你離開,渤船的基礎設施租賃包括這棟辦公樓,現在這裏我說了算。”


    “嗬嗬,走就走。”蘇岩竟然真的說走就走,站起身來輕蔑的笑道:“呸,小屁孩裝什麽大瓣蒜,咱們走著瞧。”


    胡文海麵無表情,看向麵色各異的渤船幹部領導們,毫無感情的聲音問道:“除了蘇岩一個人,還有誰要離開嗎?”


    會議室裏一片寂靜,人們麵麵相覷,卻再也沒有一個人敢於再站出來。


    “好,既然沒人再有反對意見,我們繼續開會。”


    胡文海重新站到主位上,轉頭問道:“馬大姐,渤海造船廠中層以上領導幹部除了蘇岩一人以外,是不是全都已經在這裏了?”


    “啊,是、是的。”


    作為渤船僅剩的唯一一位副廠長,馬美智之前可是被王以純和章明傑耳提麵命的交代下來,胡文海的能量究竟有多麽大。


    馬美智的想法是好的,她認為胡文海就是來給渤船送錢治病救人來了。畢竟渤船作為傳統重工業企業,國家是無論如何也不會交給一個個人去經營的。


    自己這邊把胡文海伺候好了,讓他樂樂嗬嗬的拿出一筆錢來。至於這筆錢市府和他做了什麽交易,裏麵有什麽內幕,這個重要麽?


    不重要,因為渤船的廠長、書記、副廠長們都能倒,整個領導層就剩下了她一個人也無所謂。但惟獨渤船本身,那是萬萬不能倒的。


    不說別的,每年渤船都能領到幾艘長江的內河船,或者是跑海岸線的國內散貨船訂單。這些訂單一般來自南方的的航運公司,不用問,全部都是國企。


    南方能造散貨輪和內河船的一大堆,何以人家千裏迢迢的跑道休息來找渤船委托?


    原因很簡單,渤船是中國唯一能總裝“大黑魚”的企業,渤船是絕不能倒的。這些訂單帶來的利潤,全是國家給渤船的輸血。


    而胡文海的軍隊背景,也被馬美智理解為了這樣的變相“輸血”。


    原本因為胡文海深厚的背景而欣喜的馬美智,此時也同樣因為他的背景,而不敢當麵發作。


    胡文海擼起袖子看了看手表,略微點頭:“時間差不多了,既然所有人都在,那就聽我的命令。”


    “大家收拾好自己的隨身物品,十分鍾之後,廠辦樓前集合!”


    十分鍾之後,亂糟糟的人群重新聚集在廠辦大樓的樓門前,所有人都莫名所以的看著一臉沉靜的胡文海。


    “馬大姐之前說,渤船開會一開就要幾個小時。我說句不客氣的話,商場如戰場,這樣的效率想在兩個月的時間裏完成一艘三萬噸輪船的建造,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使用任何先進的技術,配備多少名工人都不行。就好像一個弱智,他的四肢再怎麽健壯,也不可能完成哪怕最基本的造船工作。”


    “而在場的諸位,你們可以自己思考,看看自己扮演的是一個蠢蛋的腦袋,還是一個聰明人的腦袋?”


    胡文凱看著身邊這些人不服氣的臉色,嗬嗬冷笑:“我也不指望各位能夠突然變的聰明了,雖然作為一個大腦你們並不合格,但我希望你們至少能做好神經的工作。傳上達下,多請示、勤匯報,不用帶什麽腦子,但要完全按照規定去完美的完成任務,這就是我對你們的要求。”


    “為此,我給大家準備了一個課程。”


    胡文海正說著話,突然廠區裏開來了三輛解放軍卡,嘎吱一聲就停在了渤船廠辦的大門前。


    三輛軍卡上跳下來六個士兵,嘩啦啦的解開車鬥後麵的擋板,然後一動不動的守衛在了車旁。打頭的車上跳下來一個穿著海軍軍裝的軍人,在場不少人都認識他,正是駐紮渤船的軍代表郭文。


    “郭代表,辛苦你了。”胡文海欣喜的伸出手來,和郭文握在了一起。


    郭文鬆開胡文海的手,當即一個立正敬禮道:“渤海造船廠軍代表郭文向您報道,請胡文海同誌指示!”


    “請郭代表安排渤船的領導幹部參加為期十天的封閉培訓,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借口中途退出!”


    政治鬥爭,胡總不行。不過耍槍杆子,那就是這些領導幹部不行了。


    身後有軍隊背景,這本來就是胡文海最大的優勢。有巨型總段造船法在前麵吊著,請海軍出麵開個封閉培訓班還不是小意思?


    可胡文海的話聽到渤船這一幹領導幹部耳朵裏,卻不啻是一聲炸雷。十天的封閉培訓,也就是說這些人將脫離崗位十天。


    十天以後,這渤船裏還會有他們的位置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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