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鄧奉出現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宋登的失敗,雖然鄧奉隻帶了一萬多人過來,但是這種出其不意突然出現的效果是很震撼的。


    如果兩軍當麵對戰,宋登或許能率軍堅持,但是鄧奉突襲其後,宋登的兵馬幾乎立即就崩潰了。


    原本占據優勢的局麵轉眼間變成完全的潰敗,壽春兵馬幾乎沒有組織起有效的抵抗,將領們的命令都失效了,沒有人聽了,所有人都在逃,但是越是這樣越是難以逃掉。


    大家都希望有人能頂上去,自己趁機逃命,所有人都這麽想,結果就是沒有人會站出來,去抵擋鄧奉銳利的兵鋒。


    宋登也逃了,他和褚緒等將領一道,催馬就跑,完全不辨方向。他們沒有逃向合肥,因為鄧終擋在中間,阻住了他們進城的路。


    振威將軍宋登落荒而逃,撇下了他的三萬大軍,被追逐,被殺戮,而鄧奉並沒有急著追趕那些潰敗的士卒,他縱馬直奔合肥城而去。


    這時劉宏已經反應過來,試圖撤迴城中,但是剛剛被他們壓製的鄧終軍隊奮起追擊,死死咬住合肥軍不放。


    劉宏的隊伍也開始崩潰,劉宏狠抽著胯下的馬匹,率先衝進城門,在他的身後,士兵們蜂擁而至,擁擠在門口,而城內的士卒則向外推搡,試圖關閉城門,但是沒能成功。


    金鼓聲、喊殺聲、哭喊聲交織在一起,合肥仿佛變成了地獄修羅場,無數人倒在血泊中,地麵都被染成了紅色。


    城門處士兵們擁擠著,為了擠進城門,求得活路,甚至拔出刀來,互相殺戮。有人被擠倒在地,在洶湧的人流中再也爬不起來,隻是抱著頭哀號,慢慢便沒了聲響。


    很快,他們便不用搶這道門了,因為漢軍從南門進城了。


    南門守將聽到消息說北門大敗,毫不猶豫地向外麵的材官將軍張允請降,打開城門,迎其進城,羽林軍衝進合肥城,迅速衝至劉宏的將軍府。


    劉宏剛剛迴府,還在唿唿地喘氣,慶幸躲過一劫,卻聽到外麵喊殺震天,他被圍在府中,出不去了。


    劉宏提刀出門,帶著幾十個家兵試圖殺出府去,剛出了屋門,便被衝進來的羽林軍亂刀砍死。


    張允下令肅清殘敵,恢複秩序。等到鄧奉終於殺通了北門進城時,合肥城已經沒有多少抵抗的敵軍了。


    鄧奉在將軍府升帳,張允上前拜見,將劉宏的人頭奉上,“幸賴大將軍大破敵軍,末將得入合肥城,斬殺賊首劉宏,此皆大將軍兵威之力也。”


    鄧奉道:“張將軍先登合肥,斬殺了賊首劉宏,這是一件大功勞,我將上書朝廷,為將軍表功。”


    等到張允離去,鄧終忿忿不平地道:“明明是我軍血戰破敵,卻被他撿了便宜,讓他先進了城殺了劉宏,難道此戰首功就成了他張允的不成?”


    鄧奉斥道:“閉嘴!你看看你,就知道爭功!再看看人家,多麽謙讓,‘皆大將軍兵威所致’,人家和你爭了嗎?你再看看羽林軍,進城裏秋毫不犯,這麽快就把城裏秩序維持住了,這個張允不簡單,你多學著點!”


    張允來了就向鄧奉表態,將自己先登入城斬殺劉宏歸功於鄧奉,這是他的真心話,也是一種禮貌和客氣,因為這一戰確實是靠了鄧氏兄弟在城北血戰。可是不管他怎麽讓,這個先登和殺將的功勞是無法抹殺的,鄧奉也不屑於去搶他的功勞。


    鄧奉此人就是這樣,如果張允和他爭功,他就會拚命地去爭,但是人家跟他客氣,表示出了尊重,他反倒大方起來。因為鄧奉是講理的人,也是講麵子的人,鄧奉爭的不是功,他爭的是氣。


    漢軍一戰定合肥,劉宏被殺,宋登逃亡至合肥以東數十裏的浚遒城,隻剩下殘兵數百。


    此時的浚遒守將是威虜將軍馮駿,兩個人一商量,覺得這個小城離著合肥太近,城池不固,缺兵少糧,不能再停留,於是兩人帶著軍隊逃迴了壽春。


    他們剛一走,鄧奉的兵馬便到了浚遒,然後攻占了橐皋,之後各城紛紛歸附,漢軍席卷九江郡。


    合肥大勝是淮南戰場上的一場決定性勝利,此戰徹底打通了鄧奉軍隊和馬援軍隊的聯係,使漢軍連成了一片,漢軍聲勢大張,建武漢的揚州岌岌可危。


    在淮南一帶,壽春幾乎成了一座孤城,城中雖有還有數萬兵馬,但是士氣低靡,軍無戰心,從將領到士兵都已成了驚弓之鳥。


    鄧奉進入合肥之後,派鄧終率軍急向西北,去解救身在蓼縣的董欣,而董欣靠著蓼縣幾乎三麵臨水的地勢,依舊在苦苦堅守。


    此時迴頭去看,劉尚當初的擔心是對的,這一切都是鄧奉的誘敵之計。


    當初鄧奉在成德放出風聲,給人一種要迴兵陽泉的假象,之後他率船隊進入芍陂,也確實是迴陽泉的路。但之後他便分了兵,一路觀光旅遊團繼續向西,坐實他去陽泉的消息,而他則率精兵去了距離合肥不遠的六縣,等到振威將軍宋登南下,鄧奉立即起兵追上,終於在合肥城下消滅了這股部隊。


    壽春絞肉機名不虛傳,強攻是攻不下來的,鄧奉想將壽春之兵引出來一點點消滅,無奈劉尚太過膽小,一味龜縮。好在這一次他上了鉤,讓鄧奉幹了一票大的。


    此戰過後,壽春城門晝閉,再不敢出來一兵一卒,而城中的將士則終日生活在惶惶不安之中。


    誰能想到,這支隊伍一年前還是吳漢麾下的王牌部隊,橫掃淮南的強兵,隨著吳漢一代強將的去世,這支部隊的武勇也隨之而去,成了任人宰割的魚腩。


    壽春城已不足為慮,劉尚若堅持耗下去,城內總有糧盡的一天。


    此時在南方最堅挺的是鎮南將軍趙熹,他幾乎一柱擎天地支撐著建武漢的江南之地,雖然馬援已經派人從陸路東進,攻占了大半廬江郡,並進兵九江,但是主力船隊還是被他封死在下雉以西。


    馬援船隊被阻數月,與敵軍水戰不斷,但一直不能打垮趙熹。因為馬援的兵力多過鄧奉,他也拉不下麵子請鄧奉南下,同攻下雉。


    但是鄧奉卻十分關注江南之事,他對材官將軍張允道:“如果是趙伯陽守下雉,那就怪不得伏波大將軍船隊受阻,趙伯陽此人有大才,且為人忠義,性格堅韌,不輕易言棄。當初我在南陽起兵,他特地跑來勸我,這時該我勸勸他了,天下大勢如此,非他一人之力可以挽迴,我終不忍見其逆勢而行。趙伯陽如此大才,還是陛下親自下詔招降為好。”


    鄧奉修書一封,派人送往下雉,又專為此事上了一封奏書,請求皇帝陛下親自下詔,招降趙熹,如趙熹歸降,整個大江下遊可傳檄而定。


    鄧奉和趙熹相交莫逆,關係匪淺,當年兩人都是南陽的少年才俊。趙熹是宛縣人,鄧奉是新野人,兩人在南陽一南一北,名聲都很響亮。鄧奉和趙熹年少相交,十分投契,曾各論其誌,趙熹願為國之棟梁,正身立朝,而鄧奉的誌向則是:達則為衛霍,窮則為老莊。


    綠林興起,更始立國,趙熹積極地參與到熱火朝天的反莽事業中去,並受到了劉玄的重用,果真年紀輕輕位列朝堂。鄧奉則不急不躁,依舊守在家鄉,過著耕讀的日子,後來天下大勢漸漸明朗,兩人殊途同歸,都成為劉秀的臣子。


    自從劉鈺橫空出世,天下有了變數,命運弄人,這對好友又分道揚鑣,各為兩漢之臣。但是此時仿佛又有了契機,兩個人可以再有機會相聚嗎?


    此時的趙熹壓力越來越大,因為馬援的兵力多過他數倍,馬援水戰受阻,就改變方式,從陸路進兵包抄,攻略廬江。趙熹難以抵擋,不得已收縮防線,放棄了大半個廬江郡,隻緊緊地守護著廬江東南,也就是下雉至柴桑一線。


    馬援雖然占優,但很難攻破這道防線。主要是因為這裏地形的原因,使趙熹有了騰挪的空間,他以水軍為主,掌握了這一帶狀區域的主動權。


    下雉至柴桑一線水路縱橫,以大江為主線,兩邊水網密布,還有廣闊的彭蠡澤,正適合以舟楫行其間。因為馬援的水軍被阻在上遊,此處航道由趙熹控製,趙熹軍船隻往來其間,運兵運糧,來去如飛,十分便捷。


    這裏正是吳頭楚尾,豫章郡的入口。守住了這裏,就可以保證豫章郡的完整,將之作為趙熹的後勤供應基地,而趙熹還以船隻向大江下遊遊弋,向丹陽、會稽兩郡表明建武漢軍的堅挺,堅定他們抵抗的意誌。


    揚州之地,雖在天下一角,離天下的爭奪較遠,但是卻憑著山水相間的地勢,為試圖平定此地的人增加難度。在後世,孫氏可以憑借這個邊角之地鼎立於三國,而到了二十世紀,在古代豫章郡的崇山峻嶺之間,誕生了最早的紅色根據地。


    趙熹本來想穩定東南幾郡,等江淮戰局有變,可以就勢反擊,他等到了,江淮有了大變動,但卻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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