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茂站在汜水邊,極目遠眺,見汜水浩浩蕩蕩,由南向北流去。


    由於此處是汜水注入大河之處,河麵變寬,水深比別處為甚。


    在汜水河的對岸,是連綿不斷的建武漢軍營盤,陳俊敗退之後,未等劉茂渡河,敵軍大隊人馬迅速抵達河岸,駐兵堅守,目前兩軍隔河相對。


    河麵太寬,超出了連環霹靂車的射程之外,建世漢軍若想過河,隻能強渡汜水,在對方大量軍隊嚴防死守的情況下,強渡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情。


    由此看來,這道汜水防線比成皋防線更難突破。


    劉茂幾次試圖渡河不成,便向皇帝上書,說是要再等些日子,等到嚴冬時節,看看河麵能否結冰,再決定是否派大軍渡河東向。


    劉鈺來到這世上,才知此時天氣竟如此寒冷,黃河水在嚴冬是可以凍上的,當然能凍到什麽程度現在還說不清楚,要看天氣的情況而定,那麽與黃河相連的汜水河,也是有可能結冰的了。


    如今西起孟津渡東至成皋關,沿大河南線,到處都是建世漢的兵馬,而在大河北線的河內郡,馮異也層層布防,雙方隔大河對峙,相互之間虎視眈眈。


    濮陽將軍芳丹和平倉將軍崔秀在孟津渡一帶大造船隻,擺出一副要渡河的架勢,而對麵也毫不勢弱,也聚集了許多船隻,好像要與對方來一場大河之上的水戰。


    如今建武漢與建世漢在太行山一線、黃河一線、汜水河一線對峙,戰爭進入相持期。這時期雙方都比較謹慎,沒有什麽大規模的會戰,哪一方也沒有取得什麽實質性的突破。


    反倒是南線戰事有了進展,鎮東將軍王虎和奮威將軍穆弘各上了一封奏書,分別向皇帝稟報了轘轅嶺一帶的戰況。


    王虎和穆弘在一個月前率兩萬羽林軍南下,進軍轘轅嶺。


    山裏地形複雜,道路眾多,王虎怕中埋伏,不敢輕易進山。穆弘說要先上山裏轉一轉,看看形勢再說。王虎連忙攔住他,說道:“兄弟,上一次你進山,差點送了咱倆的性命,這次我是說什麽也不會讓你去了。”


    於是士兵們在山中找了一些獵戶,許以重利,讓他們說一說山中情景。獵戶常年在山中打獵,對山裏情景很清楚,哪座山駐兵,哪座嶺不能上去,說得一清二楚。


    兩人將大軍駐紮在山口,挑選幾千名身子輕健的士卒,分散成一個個小隊,攜帶山餅和短兵,由獵戶領路,分別進山,對山中據點一個個地加以拔除。


    折騰了十來天時間,除了包括轘轅口在內的幾個大的關塞之外,大部分的關卡都被破壞,王虎這才下令大軍進山。


    敵軍失去了這些關卡,好像是失去了眼睛一樣,對漢軍行蹤的掌握能力大大下降,無法組織伏擊。不過隻要他們不出兵,隻是嚴守關塞,王虎和穆弘也很難進兵。


    兩個人駐兵在老鴨湖邊,這是山裏少有的一個寬敞之處,又有水源,十分適合駐兵。


    此地離轘轅口還有十裏路,再往前去山路漸窄,越靠近轘轅口越是難走,據說此處山路有十二處彎道,依著山勢盤旋,最窄處不能容兩人並行。


    王虎派少量士卒前去挑戰,想引誘轘轅口守兵出戰,可他們隻是在關塞上發箭,並不出關。


    王虎又派大嗓門的士卒去轘轅口關塞下謾罵,每天汙言穢語,什麽都罵。敵軍站在峰頂的關城上還嘴,雙方一上一下對罵得好不熱鬧。


    就這麽罵了三天功夫,終於有了效果,這一天關門大開,有士卒從裏麵出來。羽林軍憋了幾天沒仗可打,總算見著敵人,立時猛衝上去,雙方接戰,敵軍不是對手,慌忙後退。要不是關城上亂箭射下,門又關得及時,阻住了去路,羽林軍或許就衝進去了。


    這一次沒有得手,之後更沒機會了,任憑羽林軍在關下如何謾罵,對方做起了縮頭烏龜,就是不出來,王虎無奈下令強攻,對方仗著地勢,居高臨下,亂箭齊發,羽林軍傷亡了幾十個,戰鬥卻毫無進展。


    王虎無奈,留了幾百人守在關隘前麵,自己迴到野鴨湖邊,每天隻是愁眉不展,穆弘倒是不發愁,他說道:“罵人也累嘴啊,好好歇歇吧!不用發愁,這就跟打獵一樣,隻要有耐心,沒有打不到的野狼。”


    王虎看著以脾氣急躁出名的穆弘,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在野鴨湖又呆了幾天,趁著王虎不注意,穆弘帶上幾個人,換上獵人衣服,背著弓箭出去。


    幾個人在山裏轉來轉去,想要找到其他路徑,能通向轘轅口,他們在山中走了一天,翻山頭,攀斷崖,鑽山洞,什麽地方都試過了。功夫不負有心人,還真就讓他們人不知鬼不覺地摸到了轘轅口關隘之下。


    這不是關隘正麵,而是其東側的一麵高牆,這道高牆建在一條斷崖之上,連崖帶牆一共有七八丈高,角度幾乎是垂直的。


    幾個人仰頭望著上麵高高的土牆,一個人道:“這邊挺偏僻的,好像也沒有守兵。可是牆這麽高,又這麽陡,沒有雲梯,完全沒法子上去啊!”


    穆弘道:“怎麽沒法上去?看見這棵樹沒?爬到樹頂,再沿著那根枝杈靠近,在崖頂上,也就是牆根底下,那裏可以落腳,至於那麵土牆,不過一丈高,還爬不上去嗎?”


    幾個人都搖頭,穆弘見他們不信,竟向手上吐了兩口唾沫,兩手搓了搓,便開始爬樹,幾個人目瞪口呆,眼看著他們的將軍越爬越高,原來以為他隻是試一試,現在看這意思,竟是要玩真的。


    幾個人都向上唿喊,想讓他下來,穆弘卻理也不理,他們也不敢再大聲喊叫,生怕叫來關隘裏的守兵,反倒為將軍帶來危險。


    穆弘一路爬到樹頂,順著一個橫生的樹杈,向關隘慢慢移動,那枝杈承受他的體重,哢哢作響,上麵的細枝和葉子簌簌地掉下來。幾個人在下麵仰頭看著,嚇得心驚膽顫。


    穆弘終於爬到關隘的斷崖之上,那裏有一個幾尺寬的落腳之處,穆弘站在那兒手扒著土牆,三下兩下竟爬了上去,翻身跳入關內。


    崖下的幾個人都跳腳道:“將軍進去了!他到底要做什麽?”


    “我猜他是想轉到前麵,打開關隘大門,迎接大軍入關吧!”


    “可是他隻有一個人。。。”


    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沒有一個敢順著穆弘的原路爬上去,不知是他們確實做不到,還是沒有穆弘膽大,不敢進去。


    就這麽一個人進入敵軍關塞,奮威將軍不是瘋了吧?


    他們的奮威將軍完全不覺得自己一人入城有什麽不妥。他進來這一段很偏僻,四周一個人都沒有。穆弘辨了辨方向,直接向前走去。


    走了沒多遠,迎麵一個士卒過來,見他穿得與別人不同,大聲問道:“你是誰?怎麽穿成這樣?”


    穆弘一邊說著:“我穿膩了盔甲,穿自己衣服玩玩。”一邊走上前,等兩人一擦身,穆弘突然拔出短刀,一刀砍斷了對麵士兵的喉嚨,那人吭都沒吭一聲,就倒在地上。


    穆弘將他的衣服扒了下來,抱起屍身,向牆外一攛,然後將自己身上血跡擦了擦。現在看他的打扮,就是一個標準的建武漢軍士了。他再向前走,便再也沒有人盤問了。


    穆弘一路走到關隘正麵,扒著牆向下望了望了,見那幾百漢軍都在距離關門一兩裏外,在強弩的射程之外。他又看了看關門,有幾個士卒把守著。


    他覺得可以一個人把幾個守門士卒砍翻,可是關門沉重,他自己推有點費勁,而且漢軍距離有點遠,不能及時接應。奪門這事兒怎麽看怎麽不可行。


    穆弘正站在那兒想轍,突然見一個大漢在幾個士兵的簇擁下走來。士卒們立即向他行禮,人人稱他“郭校尉”。


    郭校尉在城上來迴巡視,不斷發號施令。穆弘見了,知道他是這關塞的首領,便存了心思,不遠不近地隨在他身後。等到他巡視完畢,下了城牆,迴到自己的住處,穆弘忽地湊上前去,大叫一聲:“郭校尉,我有要事稟報!”


    郭校尉一迴頭,突覺發髻被人薅住,然後一把明晃晃的環首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郭校尉的衛士都大驚,他們當穆弘是本方士兵,完全沒有防備,沒想到他會突然發難,一下子就劫持了關塞的最高長官。


    穆弘扯著郭校尉退入房中,將門窗都關上,扯了帳幔將他捆了起來。郭校尉人高馬大,一身武藝,沒想到一招受製,再難翻身,竟在自己的地盤成了階下囚。


    這個人可丟得太大了。


    可是他現在還沒心思關心丟人的事,他最關心的是自己的小命。


    他問道:“兄弟,你到底想要什麽?不妨說出來,郭某若是辦得到,一定照辦!”


    穆弘很幹脆地道:“我要你獻塞,投降漢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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