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寵得了這八個字,卻是一頭霧水,不知道什麽意思。每天琢磨來琢磨去,迴到家和夫人反複嘮叨。


    彭夫人說道:“聽說城西有一個地方,叫作黃老太清觀,是個一等一的清靜所在,裏麵有許多方士在修煉,莫非是這個太清?”


    彭寵聽了,記在心裏,尋了一個空閑,便去了城西。


    一路上隻見山色青青,溪水清澈,景致十分宜人。彭寵久在城中,偶爾出來一趟,頓時感覺心情放鬆了許多。


    走了數裏山路,來到一處幽靜之地,山穀之中,迤邐排列著數間房屋,用低矮的土牆鬆鬆地圍著,其間綠樹掩映,屋舍錯落,宛如仙境。


    彭寵進了太清觀,見當先一處廟宇,裏麵供奉著不知什麽神祗,有一個儒生模樣的人出來接待,自稱是太清觀主,引著彭寵在觀內遊覽。


    這太清觀裏住著幾十位方士,有的修體,有的煉丹,都是些世外之人。彭寵與他們交談,想看看是否有什麽出奇的人物。盤旋了半日卻覺一無所得,不禁心內懨懨。


    晌午時彭寵在觀內用飯,準備一會兒便趕迴城去,忽見那個送水送飯的僮仆體貌不俗,不似是奴仆之人,便問道:“你是何人?”


    僮仆道:“小人乃南陽人士,因戰亂逃到此處,投親未遇,流落在此,做些灑掃僮仆的差役,糊口而已。”


    “哦?南陽人,哪裏的?”


    一聽是南陽老家人,彭寵來了興致,與僮仆閑聊起家鄉風物,果真是故鄉人,見麵三分親,越說越是親切,彭寵問到姓名,僮仆道:“小人姓楊,名太清,無字。”


    彭寵心中一動,這太清觀中,遇到一個名字叫做太清的人,難道竟應了那句:“欲要安寧,須得太清?”


    他問道:“你可願離了這太清觀,跟隨彭某迴府?”


    楊太清立即跪拜道:“若得侍奉太守,小人甘腦塗地,在所不惜。”


    楊太清被帶迴太守府,先還隻是從事些院中灑掃擔水的力氣活,沒幾日,便因手腳利落、乖巧伶俐得到彭寵的垂青,讓他貼身伺侯。他得到提拔愈加恭敬謹慎,彭寵十分喜愛。


    說來也怪,自從楊太清入府,府中便再無失竊兇殺之事,太守府中逐漸安寧,彭夫人也覺得心神安定,先還偶爾發個惡夢,後來便再也沒有了。


    果然是一遇太清,家宅安寧,自得了這楊太清,彭寵不僅日子過得愈順,便連出兵攻略右北平之事也極為順利,略定兩縣之地,歸入自己治下。


    彭寵無論到哪兒都帶著他,一時間楊太清竟成了太守的心腹,漁陽郡的紅人,上上下下的官吏對他也爭相結納,另眼相看。


    更為彭寵讚賞的是,楊太清是個十分念舊情的人,因為太清觀主的收留之恩,他每逢休沐便會迴太清觀看望觀主,有時依舊在觀中做些灑掃的活計,絲毫也不因身份的提高而自矜自誇,小看他人。


    “太清其人,才幹優長,德行厚重,甚得我心,實在是我的福星啊!”彭寵時常如此說。


    可是,如同世上的很多事一樣,有的事並不是表麵看到的那樣,有的人也不是表現出來的樣子。


    又是一個休沐日,楊太清一人騎馬迴到了太清觀。觀中仆役見了他,都畢恭畢敬,再不似從前那樣隨意唿來喝去。


    “觀主有客,正在房中會客,不過他說了,讓你一來立即去見他。”一個僮仆滿臉帶笑地說道。


    楊太清直接去了觀主房間,用手指在門上敲了四下,兩長兩短。


    門無聲地開了,一隻手在裏麵召了召,楊太清推門進去,掩上房門,立即拜倒。


    “校尉,您來了!”


    太清觀主在一旁侍立,一個人端坐上首,竟然是漢情局局長吳原,在朝中正式的官職是“輔國校尉”


    吳原點了點頭,問道:“最近彭寵可有什麽打算?”


    楊太清道:“彭寵已差人帶禮物南下,交結張步及富平獲索等人,以壯其勢。他還要出兵上穀,攻拔諸縣。”


    吳原道:“銅馬帝已派遊擊將軍鄧隆率萬餘人北上,要與薊縣朱浮會合,若是容他們二人會合,賊勢必壯。”


    楊太清道:“小人將尋機向彭氏獻計,分而擊之。”


    吳原笑道:“太清,彭寵對你寵愛有加,想必會提拔你,將來你位居高位,可不要忘了陛下的恩德。”


    楊太清連連磕頭道:“校尉,小人蒙校尉提拔,起於微賤,又蒙校尉安置一家老小,衣食無憂,小人時刻不敢忘記校尉的大恩大德,誓死以報校尉。”


    吳原擺手道:“你們的一切都是陛下給的,首先要牢記的是陛下的大恩大德,而不是吳某人,吳某人隻是替陛下辦差而已。”


    楊太清唯唯答應,在他的心中,隻知吳原的厲害,他的小命及一家老小,都操縱於吳原之手,至於仁德無比的建世皇帝,那是天上的太陽,夠不著的。所謂陛下的恩德,也就是校尉的恩德。


    楊太清確實是南陽人,原為漢情局的一名小吏,是吳原為了打入彭寵身邊特地安置在幽州曹,以太清觀為誘餌釣彭寵上鉤的。


    彭寵宅中的失竊事件原為家奴子密等人所為,他們貪圖錢財,監守自盜。因與彭夫人的惡夢相合,彭寵夫婦心中遲疑,子密便故意伐倒了院中的樹,在貴重之物以外再偷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以混淆人的視線,將其事引入邪祟。


    這事前半場隻是府中奴仆鬧事,後半場便是漢情局幽州曹介入,太清觀主本是幽州曹的頭領,他一直關注彭寵的府第,暗中查到了子密的陰謀,見此事頗有可利用之處,便接連出手,殺了子密及其餘兩個監守自盜的奴仆,將太守府的恐怖事件推向高潮,又以一種神秘的方式,將彭寵引入太清觀,不經意地向他推介楊太清。


    彭寵和方士路上的巧遇當然是幽州曹精心安排的,靠著那“欲得安寧,須得太清”的八字真言,楊太清一出場便被彭寵寄予厚望,而他也必定會不必重望,使太守府重歸安寧,以此搏得彭寵的信任和依賴。他南陽人的身份也有助於彭寵將其引為心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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