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初的諸侯王還保留著秦以前的特色,王的權力很大,集軍事權和行政權於一身。王的封地更是廣大,動輒領數郡數十縣。


    諸侯國中最大的齊國是劉邦長子劉肥的封地,國內共有七十餘城,凡說齊語者都歸到齊王治下,劉肥是名符其實的一方大諸侯。其餘如吳國、楚國都是擁有數十城的大國。在劉邦晚年,中央直接管轄的郡隻有十幾個。


    這種強枝弱幹的局麵導致王國實力過強,威脅到了中央,漢景帝時更是爆發了七國之亂,大漢江山差點傾覆。


    呂後開始對諸侯國進行削弱拆解,漢武帝更是推行意在解除諸侯國威脅的“推恩令”。經過一代代皇帝的努力,大的王國不斷被拆解,諸侯國規模越來越小。


    原來的齊國在呂後時被一分為四,在文帝時一分為七,變成一個個小王國。其他王國也都是類似的命運,不僅王侯權力縮水嚴重,麵積也大大縮小,幾個縣的小王國比比皆是,諸侯國對中央再也形不成威脅。


    劉鈺作為熟知其後兩千年曆史的現代人,真的很想采用後世的虛封製度,以免為將來留下隱患。但是他現在的境況,實力既不足,又沒有絕對的權威,還要靠這些功臣捧場,哪裏敢進行這樣超前的改革?隻能遵循當時的習俗,封!


    反正地盤沒在自己手裏,封了也是遙領,分別人的地不心疼!


    劉恭作為王侯之首,這個高限定的如此之低,讓徐宣的心都有點涼了。


    城陽王劉恭往下,第二個就是劉茂,封為“河間王”,三個縣,三萬五千戶。


    河間國也是膏腴之地,本有四縣,四萬多戶,因為劉恭謙讓在前的緣故,想必也是縮水了的。


    第三個就是樊崇,卻沒有寫封號,隻寫著三萬八千戶,第四個是徐宣,三萬兩千戶。


    有皇帝兩個兄長薄封在前,剛被壓低了期望值的徐宣覺得這個待遇很不錯了。


    楊延壽道:“昔高皇帝與諸臣為白馬之盟,非劉姓者不得封王,長沙王違盟,大封異姓王,以致有亡國之禍。故禦史大夫與丞相雖於國家有大功,也止於封侯。不過陛下念著諸位的功勞,在封地上格外優待,準二位自擇封地。”


    徐宣當即拜倒,連稱不敢,說了一番感激的話。皇帝親自把他扶起,說道:“沒有禦史大夫與丞相,哪裏有朕的今天,諸位擁立之功,朕斷不敢忘,願以朕之所有相贈諸卿,與諸卿共天下。”


    徐宣道:“陛下,王爵封地,理應在侯爵之上,禮所當然。臣絕不敢與河間王比肩!”


    徐宣也是儒生出身,懂得禮儀,知道這事兒很不妥當。人家兩個王不過是三萬多戶,他一個侯怎麽敢要三萬多戶?不管樊徐兩人功勞多大,爵位也大不過皇帝的兄長,誰讓人家姓劉呢?


    皇帝故意寫成這樣子給他看,大概隻是表明一種優待功臣的態度,他要是不識相的直接接受,朝堂上那群儒生的口水都能淹死他。


    徐宣不傻,知道現在應該上演推讓的戲碼,這樣大家臉上都好看,皇帝有了優待功臣的名聲,他得到了不倨功自傲的名聲,皆大歡喜。


    兩個人你推我讓一番,最終皇帝“被迫”接受了徐宣的意見,笑道:“卿真乃謙謙君子,百官之表率也。”


    三個人商量半晌,初步擬定,除了劉恭、劉茂、劉玄封王之外,其餘功臣全部封侯:樊崇三萬戶,徐宣兩萬五千戶,逄安、謝逯、楊音都是一萬五千戶。


    在封到更始降將王匡、張卯時,楊音認為兩人勢屈來投,沒有什麽功勞,有幾千戶足夠了,他是大司農,按理說管著天下錢糧,雖然天下還沒到手,不過已經開始心疼那些被分封掉的采邑了。


    皇帝道:“更始宛王、漢中王等尚在,舊臣遍布天下,不厚待降將,怎麽能讓他們甘心來降?”


    換句話說,劉玄、王匡、張卬都是招牌,是封給別人看的,封少了人家看你太小氣,不給個萬戶侯誰會來歸降?估計就要投到別處去了。


    因此王匡和張卬也各受封一萬五千戶,比肩楊音等人。按照本次的封爵標準來說,算是厚待了。


    各營的將軍按功勞大小,共封了十九個列侯,三十個關內侯。開東都門投降的李泛依照當初的約定,被封為列侯。


    這其中汶陽營本是小營,因為長安之戰的表現,將軍和校尉一個封為列侯,一個封為關內侯。其實要說起在戰場上的表現,汶陽營當時差點被打垮,拖了全軍的後腿,好在最後取得了勝利,也跟著混了一份功勞。


    全軍第一大營撫民營的撫民將軍劉俠卿隻封了一千戶,在列侯裏排在後麵,這是因為他軍功很少,給這個列侯完全是因為他伺侯過皇帝,屬於安慰獎。而撫民校尉鄭深雖然深得陛下信任,卻連個關內侯都沒混到,因為他投過來的日子太短,身上一點軍功也沒有,沒有理由加封。


    從這也可看出,小皇帝也想力求公正,而不是封侯唯親。


    一邊忙著長安城的事,皇帝還要時刻關注全國各地的局勢,他派出信使,快馬加鞭,向全國各地派出招降使者,使者隨身攜帶著皇帝的詔書和長沙王的手書,以及隨時準備授給的印綬。


    征北將軍挺進河東的消息傳來之後,皇帝很是高興,河東的戰略意義十分重大,拿下它可以直接威脅到劉秀的大後方。


    楊延壽建議給田況增兵,一舉占領河東全境,把鄧禹趕迴河北,皇帝道:“用不著,征北將軍有現成的十萬兵馬,隻需一紙詔書而已。”


    “陛下是要招降左輔都尉公乘歙?”楊延壽的腦子轉得很快。


    劉玄下台,還在外苦苦支撐的更始舊臣沒有了繼續下去的動力,每個人都要為未來打算,那麽還有什麽比投降新王朝更好的出路嗎?更始朝右輔都尉嚴本、定陶王劉祉、虎牙將軍劉順都已率軍來降,並都得到了皇帝的封賞和任用,左輔都尉想必也不會有什麽意外。


    皇帝陛下派了使者,星夜趕往衙縣,以繼任左輔都尉的條件招降公乘歙,並十分自信地命令他歸到征北將軍麾下,與田況一道以左馮翊為根基,進兵河東。


    公乘歙手下有十萬兵馬,如果舉兵投降,河東地區的力量對比將發生顛覆性的變化,田況立即能發動大規模的進攻。


    何況河東的北部,是上黨和太原,上黨太守田邑的家眷現在鄭縣,皇帝陛下已命令將其移至長安。奉命前往上黨勸說田邑投降的杜廣國前一陣子送來密信,說田邑已答應,一旦漢軍占領河東,他便舉郡投降。


    小皇帝叫來了漢情局局長吳原,讓他送一封密旨去上黨,給杜廣國布置一個新任務,去與駐兵太原的更始立漢將軍馮衍比試一下口才。


    馮衍是當世的大學問家,辯才無雙,嘴炮無敵,皇帝陛下樂見他與杜廣國二炮相轟。


    皇帝陛下認為河東形勢一片大好,完全不需要增兵,需要增兵的是弘農,是征東將軍。


    征東將軍夏陽兵力單薄,一直在函穀關一帶苦苦支撐。他的任務是為洛陽保留一條退路,使大司馬朱鮪不至於因絕望而投降劉秀。


    如今全天下最重要的一個爭戰之地就是洛陽,劉秀的主力正在日夜圍攻,要是讓他奪得這塊帝王的基地,劉鈺在長安將席不安枕。


    “再不派兵,洛陽就要頂不住了!”


    皇帝命令濮陽將軍芳丹率軍兩萬五千,因最先進入長安而立功升遷為長水校尉的王虎率羽林軍五千,一道出征函穀關,馳援洛陽。


    濮陽將軍的兩萬多人馬中,五千人是原來濮陽營中的青壯,另外兩萬人是原來右輔都尉嚴本帳下的郡兵。嚴本為了對抗赤眉軍,征發了郡兵十萬,這些郡兵良莠不齊,戰鬥力不一,皇帝命令擇其中精壯者,得兵三萬,其餘都遣散迴家種田去了。


    王虎的五千羽林軍都是精選出來的羽林郎,個個身高體壯,可以說是羽林軍諸營中的精銳,雖然人數不多,戰鬥力卻十分強悍。


    出征之前,皇帝陛下召見了兩名將領,帶他們進入長樂宮廣陽殿。殿中新布置了幾個沙盤,皇帝常在此紙上談兵,彌補他不能上戰場的遺憾。


    三個人在廣陽殿中呆了大半日,不知在討論著什麽,殿外值守的衛士隻不斷地聽到一個詞“幽州突騎”。


    因為不能去前線,劉彪急得蹦高,吵著要出征關東,皇帝陛下笑道:“你不要著急,朕有好差事給你。”


    劉彪喜道:“是不是有大仗留給我?”


    皇帝道:“你就在家裏,老老實實地養馬,打鐵!”


    在大軍東出之時,一輛軺車也從長安出發,車內坐著一位峨冠博帶的儒者,他是原更始皇帝的尚書任延君,此時也已歸降,依舊任尚書之職。這次他奉了皇帝之命前往函穀關,去見征東將軍夏陽。


    任延君日夜兼程,途經鄭縣、華陰也隻是短暫停留,幾天之內,便已在狹長的函穀道中穿行了。


    函穀道是古代溝通長安和洛陽的咽喉要道,“因在穀中,深險如函而得名。東自崤山,西至潼津,通名函穀,號稱天險”,這條狹窄的道路,地勢險要,道路狹窄,素有“車不方軌,馬不並轡”之稱。


    函穀道最東麵,堵著高高的稠桑原台地,台地上有一道裂縫,形成一條幾十米深的峽穀供人通行,寬度隻有十米左右。在裂縫的東麵入口處,便是天下雄關函穀關。


    函穀關號稱“丸泥可塞”,意思是用一顆泥丸就能把函穀道完全封閉,可見其地勢險要。出函穀關向東四百裏就是洛陽城,騎兵奔襲三天就到了。


    正因為函穀關地勢如此險要,劉鈺才不遺餘力地要夏陽必須占領,如果沒有皇帝的一力堅持,恐怕這座雄關已被赤眉軍拋棄,那麽如今的局勢就會完全不同。


    任延君被夏陽迎入弘農郡治弘農縣,也就是故秦函穀關,那個傳說中丸泥可塞的雄關。


    任延君行色匆匆,一見夏陽,來不及寒暄,急急忙忙地問道:“洛陽尚在否?”


    夏陽點了點頭,說道:“任尚書勿憂,洛陽城安然無恙。”


    任延君長長地舒了口氣,說道:“還好,陛下命我入洛陽城,勸大司馬朱鮪投誠,以長子入質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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