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羊咩咩,憑借其鮮嫩的肉質,硬控梁淩川一個小時。


    收下最後一刀,鬱姣單手拄著大砍刀,仰頭看自己的傑作。


    她豪情萬丈道:“我、我好厲害啊!”


    那——麽——大的一個木雕、三米高的山神像耶!


    雖然因為時間緊急,即便鬱姣爆手速也隻粗粗雕刻出了大致形象,沒來得及細化——


    指山神漂移的頭發和衣服、盤龍的龍角和鱗片。


    但其威嚴凜然,神韻昭昭。


    一眼便能看出雕刻者的虔誠的信仰……以及顏控。


    精細度最高的就是五官了。


    逢嵐仰著頭有些失語,半晌問:“……怎麽刻上了臉?”


    鬱姣不假思索:“因為很好看啊!”


    木質化之後的鴨蹠草木心是非常淺的木色,質地接近和田玉,解出木心的時候鬱姣就愛上了。


    什麽家庭啊!


    鬱姣小時候沒有玩具也沒人陪她玩,甚至沒有爸媽的身影,唯一的愛好就是在河邊捏泥巴人。


    後來去了華亭學了些許雕刻技巧,日常被扣完的零花錢也支撐不了她買什麽好料子。


    偶爾洛玨帶著一堆‘朋友’喪屍過境一般搜刮出來,還要大肆嘲笑她的小木頭人和她一樣醜。


    唯一拿得出手些的技能再也無法給她帶來快樂,就這麽耽誤下去。


    然而在給逢嵐做金身小像的時候,看著金燦燦漂亮亮的金像,鬱姣才恍然察覺原來自己還是有愛好的。


    貧瘠的童年唯一開出來的孱弱小花居然真的是她的心頭好。


    鴨蹠草木心這麽漂亮的料子,鬱姣下意識便搭配她幾次優化後的設計稿,大體上還是熟悉的盤龍神像,有778負責投影線稿,切割機電鋸大砍刀一頓收拾。


    至於臉……


    之前在前世夢快要結束的時候,或許是兩人的血融到了一起,千年後的鬱姣在夢裏共感到了小怪蛇的情緒和閃念:


    憤怒和自卑、不甘和乞求。


    為什麽山要枯萎,為什麽偏要犧牲祭司成全一位山神才能救下?


    又為什麽,成神的不能是祭司呢?


    蛟軀的記憶在成神時遺失,隻殘留淡淡的執念纏繞千年,直到再次遇到祂的祭司,仍舊不平。


    但是。


    逢嵐本來就是超合格的山神啊!鬱姣理直氣壯地想,不管是千年前還是千年後,祂可都是祭司嚴選。


    連傻兮兮的大老虎一個照麵都嗅出來逢嵐是個好神!


    她就要刻上臉!


    “……”


    當鬱姣對自己的少女心事感到羞澀時,逢嵐總是坦然接受和坦白自己對信徒的依賴和縱容。


    但當鬱姣心潮澎湃,完全沒閑暇羞澀,無論是作品還是不假思索的迴答都透著直白的歡喜時,逢嵐卻下意識慌亂起來。


    明明用的是半神的人形態,卻像是完全擬人形態一般,心髒幻跳起來。


    撲通!


    撲通!


    它跳得好大聲。


    山神慌亂中已讀亂迴,“是嗎,我也覺得你好看。”


    信徒:“……”


    信徒頓時也慌亂起來:“啊啊啊你不要說!”


    唯一旁觀的778:“……”


    青少年係統沒有激素,感受不到多巴胺。


    但看著自己做的小程序上宿主的心情指數上升,直達紅溫,忍不住感慨:


    宿主和山神和它刻苦學習的那些書裏跌宕起伏的愛情完全不一樣呢!


    難道這就是小崽子們的初戀嗎——不包含休眠時間,逢嵐的心理年齡被778斷定為和宿主同齡。


    嘖嘖。


    778自覺是寬容的青少年統,這個時候應該含淚欣慰地看著就好,但現實讓它沒法保持安靜:【宿主,梁淩川還有三十秒抵達戰場!】


    或許是想要親眼看到搶走自己東西的人慘狀的心太迫切,梁淩川比778推算的數據來得還要快。


    僅僅二十七秒,梁淩川抵達戰場。


    第一眼,他看向高達三米的神像。


    第二眼,他看向落在地上的邊角料。


    第三眼,他看向鬱姣——一個小時前才看過的資料上那張臉,最後他憋出一個字:“……你!”


    你什麽你。


    就你害我要賠給主係統一輛直升機啊?


    心痛於即將扣除的小錢錢,鬱姣當做沒聽見,歪了歪身子,朝慢一步趕來的珍嬸嬸四大爺和幾個村民打招唿,雙手攤開,笑容靦腆:“看,山神像!”


    “……哇!”


    村民們頓時湧過去,嘖嘖稱奇。


    在一片誇讚聲中,想清楚發生了什麽、被忽視了個徹底的梁淩川隻覺一口老血堵在胸口,差點吐出來!


    這個惡毒的占據了杳杳十八年家人的假貨居然一點事沒有!


    而且他居然來晚了!想要刻成精靈木屋送給精靈一般的杳杳的禮物,就算是他也找了好幾個渠道才找到的千年古樹,現在沒了!被雕成了現在這個醜樣子!


    “……說誰醜呢。”


    一道冷漠中透著無語的年輕男聲在耳邊響起,梁淩川倏地抬頭,就對上一雙幽綠色的眼瞳,然後是和神像一樣的臉。


    “嚇!”


    逢嵐掃去的一眼讓梁淩川嚇得後退三步,身邊簇擁著鬱姣誇誇的村民們卻毫無所覺。


    甚至他們對神像的五官也看不清晰,否則肯定會發現這神像怎麽和姣姣的同學長一個樣?能和神明聯係起來的真容,現場也不過寥寥幾個能看清罷了。


    現在梁淩川不止能看清,還敢說他醜……


    超喜歡被信徒誇好看的山神微微眯起眼,感覺有被冒犯到。


    再細細將眼前風流浪子模樣的人類看到底,看穿他的前半生,逢嵐感覺到了些許熟悉……洛家那個魂魄已經被鬼車鳥叼走的小兒子,似乎也是如此人品奇差氣運滔天。


    這種熟悉讓他多看了梁淩川一眼。


    逢嵐是個孤僻的山神,並不知道其他山神會不會司賞罰。


    但樂意讓鬼車鳥在自己的樹上築巢盤桓不去的祂,自然也樂意司賞罰。就是懶散了些,惡人舞自己麵前才願意動動手指——咳,當然也有這人居然敢說他醜的因素在。


    於是夢境在人類的魂魄深處種下。


    隻待午夜夢迴,曾經坑害過、侮辱過他人的經曆,便要自己親身體驗。


    可的主人猶未察覺,隻惱怒於自己居然被一個非主流模樣的小白臉嚇到。


    梁淩川狹長的眼眯起,昂起下巴道:“元先生,你們這裏的民風好像不太友好,對投資商都那麽不友好,我很難相信梁氏的項目能在這裏順利落成……哈,該不會還有人去工地偷材料吧?”


    明晃晃的威脅和揣測像是一盆冷水,潑在那邊正躍躍欲試摸摸山神像的一群人。


    眾人:“……”


    眾人沒聽到山神隻針對一個人的反問,隻聽到了梁淩川喃喃說神像醜,心裏都不大高興,卻也都暫時沒罵迴去。


    村民中有不知道梁淩川是誰的,但看他保鏢環繞,也知道肯定是個有錢人,隻默默看向帶他來的四大爺和珍嬸嬸:怎麽說啊?四伯,珍珍?


    珍珍:“……”


    珍嬸嬸攬著鬱姣,招唿眾人和四大爺一塊商討開光和要不要修廟的事,至於梁淩川?哎呦,這不是她大外甥的工作嗎?讓他自己招待咯,人家嫌棄我們,又不是跟我們說的話,當他不存在咯!


    隻心裏還是暗罵一句:什麽人啊,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


    剛剛吃羊肉吃那麽開心,這羊還是看在她的麵子上姣姣才往外售賣的!都說喝水不忘挖井人,好家夥,現在吃羊倒是擱這罵養羊人了?


    大外甥:“……”


    元接待員這會兒也抹汗了,接待投資商難,接待投資商的二代更難。


    看到這木頭他也算是明白了為什麽這大少爺要來守山村這個小地方考察,感情是等不到人村民掉頭折返,要親自來搶啊。


    可你要說想要一個東西,要不就好好加價,要不就好好商討唄,怎麽著現在看著沒希望搶到了,就明裏暗裏搞威脅了?


    不地道,真不地道。


    梁淩川不知道自己已經惹了眾怒,他順風順水慣了,此時沒順心也並沒有警醒。


    見元接待員沒吭聲,斜眼看去:“嗯?”


    “……梁總,咱們接洽的時候圈定的是市郊。”


    元接待員委婉提醒:“我們這民風淳樸、熱情好客,梁總您剛剛吃的羊肉煲還是這位村民養的、是她哥哥親手烹飪的呢。”


    臨時要來的,吃也沒少吃,怎麽就偷你們工地材料了?


    梁淩川:“……”


    梁淩川一時如鯁在喉,那麽好吃的羊肉居然是那個假貨養出來的?


    他咬牙看一眼隱約不像一開始那麽恭敬的元接待員,想到爺爺的意思是要和山市這邊搞好關係的,到底忍下這股氣。


    隻是抬手指了指逢嵐:“你給我等著!”


    逢嵐:?


    給你臉了?


    “——嗷!”


    山神微微皺眉,梁淩川手指便抽筋一般被迫扭成麻花,抱著手痛唿起來。


    在一眾詫異的注視下,吃了虧的梁淩川總算是想起了點什麽:杳杳的父親似乎說過,這假貨有點邪門,晦氣得很——很黴洛家人的!


    現在看來可不就是邪門嗎?


    ……嘿嘿不過這是不是也說明他和杳杳天生就是一家人?


    梁淩川一時又氣又怕又忍不住浮想聯翩,憤憤朝保鏢咆哮一聲:“還不送我去醫院?!”


    又朝元接待員冷聲道,“我突然不太舒服,可能是吃了不幹淨的東西,投資的事等我身體好了再說吧!”


    可惜他手指抽筋,痛得麵色扭曲,說這話時的氣勢弱了一大截。


    元接待員:“……哎,好,梁總好好考慮。”


    得,怪不得領導說這筆錢難拿。


    等到梁淩川放完狠話被保鏢們簇擁著離開,被嬸子們護犢子的包圍在中間的鬱姣掙紮著伸出一隻手——


    救救!


    熟悉的溫度握住她的腕子,鬱姣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大力平穩拉出人群,別的不說,先大大喘了幾口氣:“……好險。”


    差點憋死。


    鬱姣已經長到168,在這個小村子裏營養不怎麽充足長大的嬸子們自然是擋不住她的。


    可她們看出梁淩川對鬱姣的惡意,硬是把比她們高的小姑娘摟進懷裏,按住腦袋熱熱鬧鬧的說話,就是不想讓她們村的細妹崽直麵惡意。


    鬱姣喘勻了氣,迴頭就對上嬸子們調侃中帶著點不好意思的視線:“姣姣,還好嗎?”


    鬱姣:“沒事,謝謝嬸嬸們~”


    嬸嬸們一個個觀賞完山神像,熱烈討論著要在哪裏修廟,各自散去迴家和家裏人說了。


    山神廟的事是大事,要約個時間大家夥一塊商量嘞。


    神像還需要細化,鬱姣摸了摸肚子覺得還可以呆一會,三兩下搬了梯子去刻龍鱗,一旁逢嵐慢悠悠給她遞工具。


    778的貓貓仿生體在二哥那裏蹭了飯,溜溜達達過來,繞著梯子轉了兩圈,選擇原地蹲下。


    大貓團子耳朵抖了抖,眼珠子一轉,和鬱姣閑聊:【宿主,我剛剛查了查梁淩川的過去,發現他居然從幼兒園到出國留學,都是圈子裏的第一美男子哎!】


    “誰?剛才那個梁淩川?”


    鬱姣震驚,“第一美男子?”


    梁淩川長著一張渣男臉,眾所周知,渣男不一定是帥哥,但渣男臉肯定是帥臉。


    隻是鬱姣習慣了看人先看事,天然帶著對梁淩川的不喜,沒太注意梁淩川的長相。


    778肯定:【是啊是啊,他有87%的可能是和洛杳杳搭配的男主呢,當男主的當然要帥啦。】


    “哪裏帥了?”


    778還待要介紹梁淩川怎麽像男主,逢嵐卻冷嗬一聲,“唇薄眉窄鼻尖,腮生反骨三白眼,不過薄情寡義浪蕩之徒。”


    鬱姣還是第一次見逢嵐這麽不客氣地評價別人的長相……不,應該說逢嵐根本懶得評價別人的長相。


    她不由詫異低頭看了他好幾眼。


    嗯,沒有被掉包。


    逢嵐:“……”


    逢嵐被看得著惱,冷淡著臉,“怎麽,你覺得他好看?!”


    鬱姣:“……”


    778:“……”


    鬱姣視線移開,和大貓團子對視一眼,主統兩個有誌一同爪爪捂嘴:“噗嗤!”


    逢嵐:???


    他瞬間明白,這倆是在調侃他呢!


    逢嵐惱怒斥道:“倒反天罡!!!”


    誰家信徒還捉弄神明啊!


    鬱姣:“哈哈哈啊啊別搖晃梯子,你好看當然是你比他好看一萬倍!”


    778:“喵喵喵!”不要禁言我啊!


    “逢嵐啊啊哈哈哈哈!”


    守山村小院笑鬧成一團,憤憤離去的梁淩川越想越氣,撥了個號碼:“查一下那個假貨身邊的男的……長得不像人那個。”


    “幹什麽?嗬嗬,天涼了,讓他破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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