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聲找到唿救的人時,鬱姣心裏隱隱的猜測落到實處。


    隔著夏日繁茂的灌木,有氣無力喊著救命的人腳上夾著個捕獸夾,大半個身體落在陷進坑裏爬不出來。


    但他露在外麵的臉鬱姣可謂印象深刻。


    “如果我們不從這條路經過,劉叔叔他們會找到他嗎?”


    “不會。”


    沉默片刻,鬱姣放開手。


    灌木枝條反彈,唿救的人便被嚴嚴實實遮擋起來。


    山神靠在樹幹上,飛揚的眼尾懶懶掃了眼小信徒:“後悔嗎?”


    “……”


    鬱姣小聲:“後悔不該那麽聰明。”


    要是778這會在線,或許要吐槽宿主已經從薄臉皮進化到二皮臉了,居然這麽自誇。


    但鬱姣是真的後悔自己為什麽還有察言觀色這個技能。


    “也沒那麽聰明。”


    逢嵐居然輕輕笑了聲,“猜到的時候你就該假裝沒發現。”


    鬱姣懊惱,“隻猜到了一點。”


    “洛家村離守山村不是隔了三座山嗎?我總覺得洛家村的人不該出現在這裏。”


    現在可好,眼睜睜看到人受傷了躺在那兒,救也不爽,可見死不救……她又做不到。


    鬱姣自暴自棄坐在落葉堆上。


    很快就見山神在她對麵坐下,也不嫌棄枯葉有泥點子,單手支著腮,長眸半闔,看她著急。


    這神穿什麽看著都古色古香的,這會兒像個古代看戲的少爺。


    不開心。


    “你無形的衣擺打我臉上了。”


    “哦。”


    山神慢吞吞應了聲,伸手拂了拂,當真把無形的衣擺拂開,“這裏沒有信號,方圓二十裏除了我們隻有你的同事。”


    祂好心提議:“你可以假裝自己是個瞎子,我們轉身就走。”


    “沒人看到你來過,連死者都不會知道,他隻會以為是自己倒黴。”


    啊這,鬱姣哎了聲:“沒死不能叫死者,而且誰說沒人看到,你不就……哦你不是人。”


    逢嵐:?


    信徒好像在陳述事實,又好像在罵祂。


    山神懷疑神生,鬱姣吐槽完卻神清氣爽,她已經做好決定了。


    “走,去找那隻老虎吧!”


    ……


    信徒和她的山神不忘初心,開始追蹤那隻遷徙來的老虎,而已經完全失去了老虎蹤跡的劉主任一行人在討論了好幾輪之後,終於確定:“不是野人。”


    喂,這還要討論嗎!


    劉主任:“跑得很快,落葉也擋了大半,但我在樹上的位置比較高,看得清楚一點。”


    已經瘦下來的白胖專家篤定道:“是兩個小姑娘,頭發可長。”


    眾人:“哇!”


    他們已經從樹上下來,正處於退出去不甘心,找又找不到老虎的狀態。


    但這會兒知道有倆小姑娘在深山裏亂跑,突然間責任感就上來了呢!至少得找到倆小孩,看看她們跑那麽快是不是需要幫助吧?


    劉主任還有點懊惱:“剛才怎麽沒想起來喊住人。”


    五個人五個被驚呆,一個都沒記得出個聲。


    “安心。”


    中年隊員很從容:“這附近山脈的山神很靈的,山裏的孩子在山裏亂跑安全得很。”


    選定了被踩碎的枯木方向前進,小林跟在前輩們身後,忍不住問:“方叔,我們這真的有山神?有誰見過祂顯靈嗎?”


    “當然有,我爺爺的爺爺見過,那會兒他在山裏遇到了一隻吊睛白額大虎,胳膊都在老虎嘴巴裏了……”


    方叔神神秘秘說:“結果他突然聽見一聲龍吟,老虎就這麽趴下不敢動了!”


    小林:“哇!!!”


    “……你可別忽悠小孩了,”劉主任和方叔同事多年,不知聽了多少次山神的故事,毫不留情地戳穿他,“就是突然雷暴,動物怕雷,他爺爺的爺爺趁機逃跑了。”


    “哎哎那都是別人的猜測,我爺爺的爺爺說的就是龍吟。”


    方叔不服氣:“我小時候跑上山迷路,一覺醒來在山腳,就是山神救的我。”


    趕路閑著也是閑著,劉主任便和他杠:“你要這麽說,山裏都不會死人了?”


    “……那倒也不是。”


    “那些人不信山神,山神不保佑他們很正常,”方叔嚴謹道,“神也有原則的,你說是吧小林?”


    “方叔說得對!”


    嘀嘀咕咕間,劉主任突然停住腳步,豎起耳朵壓低聲音:“是不是有動靜?還不小!”


    眾人紛紛安靜下來,果然聽到枯枝被踩斷的聲音。


    深山裏的動物都很懂得保護小命,因此敢於發出這般動靜的,大多是食肉猛獸。


    小林用氣聲說了句:“不會是剛才那兩個山民吧?”


    方叔搖搖頭,示意他安靜。


    五雙眼睛緊緊盯著灌木叢的間隙,終於在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急的時候,看到一點斑斕的皮毛閃過。


    躲在樹後的眾人唿吸都急促了些。


    找到了!


    他們轉了好幾天,終於第一次真正看到了這隻不明原因遷徙來的東北虎!


    “它為什麽跑得那麽急?跟上去!”


    “走!”


    “是不是有人的聲音?”


    “老虎怎麽掉坑裏了!主任,那是不是有個人??”


    “快快!救人!”


    “哎老虎跑了……跑了也好,萬一傷了人就難辦了……”


    ……


    橙黃色皮毛斑斕的大老虎跑得飛快,竄到山神麵前後,卻像隻家貓一樣禮貌蹲坐:“嗷嗚~”


    順帶還好奇地看了眼山神身邊的人,虎爪蠢蠢欲動。


    好靈性!


    鬱姣也蠢蠢欲動了,蠢蠢欲動希望野生動物非要貼貼她,她就不得不摸摸毛~


    不知是不是聽到了她的願望,大老虎期期艾艾虛虛蹭了下逢嵐後,一個餓虎撲食——抱住了鬱姣的大腿。


    鬱姣:!


    這還不摸,天理難容!


    嘴裏吐出‘不行不能隨便養野生動物’‘我隻是在推開你你快自己退開呀’‘嗚嗚老虎我摸上老虎了’‘救命你的毛毛比逢嵐的還軟’胡言亂語的少女沉浸在斑斕毛發的毛絨絨中。


    是很有原則,也很矜持的信徒呢。


    山神這麽想,澄澈的眼眸卻閃爍著點點幽光,視線穿透樹林,望向背著傷者放棄追蹤老虎、往下山方向走的一行人,著重在方叔背上那傷者的麵容上停留了會。


    這人倒是擁有和他爺爺相似的麵容,不然逢嵐也沒法那麽快認出來。


    血緣親人做人做事居然也一脈相承。


    綠眸微閃,黑色三角頭的蛇在山的意誌下跟上了這群人。


    終於下到山腳,所有人都放鬆警惕的時候,一道黑光閃過,傷者發出慘烈的哀嚎:


    “——啊!!!”


    “老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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