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紙黑字,一如當初沈如依親筆簽下時的幹脆與決絕,江淮安拿著那份協議,她承認自己這麽做有些故意的成分在裏麵,沈如依現在不能動甚至不能開口,與其等她康複,倒不如在這個時候給她答案,讓她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離開。

    隻身一人去救她的時候江淮安便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就是死,她也要她永遠記著她,這輩子都愛她江淮安一個人。

    不管最後結果如何,她不在這幾年,沈如依即便真的選擇改嫁,她都不會再幹涉她了,這是最後一次,她賭沈如依那顆心。

    等與不等,愛或不愛,她再不會強求。

    江淮安伸手撫了撫沈如依額前的碎發,她忽然想起兩人第一次見麵的場景,那個曾經朝氣蓬勃的女孩兒,如今就躺在這張病床上,事業沒了,家庭也沒了,現在連自己也要離開她。

    ……依依

    “我該走了”江淮安俯身在沈如依唇上印下一吻,她看到她的眸中又有淚水溢出,“如你所願,我簽字離婚……答應我,照顧好自己”。

    沈如依瞪大了眼睛想看清楚她,可是淚水已經模糊了她的視線,其實在江淮安去找她的時候,她就明白自己根本放不下這個人,哪怕恨她入骨,愛也早已深入骨髓,任她欺她、瞞她、騙她,原來她從來都是甘之如飴的。

    “我犯賤行不行,我就是愛你行不行,求求你,別離開我……”沈如依用盡全力拉住了江淮安的手,嗓子啞的不成樣子,此時的她再沒有往日輝煌時的風采,她哭的毫無形象,無助的像個孩子。

    江淮安眼眶通紅,一點點的掰開了死死扣著她的手指,“依依,你逼我簽字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我江淮安雖不是什麽好人,卻也沒有卑鄙無恥到去陷害你的父母,他們的死與我無關,你信與不信,都不重要了”。

    “我這一走,十年,二十年,也許一輩子都不會出來了,你跟了我那麽久,我從來沒給過你什麽,如果能遇到一個對你好的,就風風光光的把自己嫁了吧”江淮安說完就轉過了身,除了這顆心,她的確什麽都沒有給過她,還險些讓她丟了命。

    沈如依看著那道纖細的背影,心裏忽然一下子就空了,她不哭也不鬧了,就那麽靜靜的怔在了那裏。

    結束了,對嗎。

    江淮安從病房裏走了出來,她一抬頭便看到了站在外麵的江嶸,她微微一愣“小姨?”

    ‘啪’

    一道響

    亮的耳光落下,江淮安的臉被打偏到一側,她默不作聲的站在那裏,沒有開口。

    “江老板,你好本事啊”江嶸眼神冷的懾人。

    “今天我不去,早晚有一天也會輪到我。她身體還沒恢複,麻煩您先幫忙照看著,等康複以後,她想走,就讓她走吧”。

    江嶸冷笑一聲“你倒是看的開!現在她這個樣子,你讓她去哪兒找她的良人去?你到底為什麽這麽做?”

    江淮安搖了搖頭,驀地笑了起來,一邊朝走廊的另一個方向走,一邊慢慢摘下了所有的首飾,半晌江嶸才聽到她遠遠傳來的聲音:“因為我這次進去,就沒打算出來”。

    ——

    沈如依治療修養了很久,她出院的那一天,收到了一樣東西,江嶸過來接她,見她拿著什麽東西出神,不由好奇的湊過去瞧了眼。

    “這是?”

    “請柬”沈如依晃了晃手裏紅色的盒子,此時的她心中五味雜陳,這一年真的發生了太多的事情。

    讓她感到意外的是,才一出院就收到婚禮請柬,對方竟然是蘇項然。

    這段時間,蘇家發生了什麽事,沒人知道,而蘇項然要結婚確實事實,沈如依把請柬放好,心不在焉的看著車窗外的景色。

    江嶸看了她一眼“如依……”

    沈如依轉過頭,“小姨有事?”說完之後她自己也愣了一下,小姨,現在還能叫她小姨嗎?

    江嶸握住她的手“簽了字也不算數,協議在我手上呢,她人不在,也沒有律師,我把證據銷毀,你們還是合法愛人”。

    沈如依忍不住搖搖頭“已經沒有意義了,這段日子,謝謝您能一直陪著我”。

    從她話裏,江嶸聽出一絲不對勁來,她警覺道“你該不會真的要走吧?”

    “早晚都要走的,反正她也不要我了,我自己作的,沒辦法”沈如依滿不在乎的說著。

    江嶸一聽急了,走了還了得“不行,不能走,這不日子還沒到麽,等判決書下來了,說不定根本沒有那麽久,也許很快就能出來呢”。

    沈如依歎了口氣“很快是多久,我不知道,就算她出來了,我們也迴不到從前了”想到那天江淮安那種決絕的姿態,沈如依的心再次被揪了起來,好一會才把那種感覺慢慢壓下去。

    江嶸見勸她不住,她記起江淮安之前對她說過的話“你以後有什麽打算,還,還要再找一個嗎?”。

    她問的小心翼翼的,年紀不小了卻像個孩子一樣,沈如依很無奈“我會慢慢調整的,先把工作的事情解決,其他的,暫時不會考慮”。

    江嶸鬆了一口氣。

    沈如依還在琢磨要不要去參加蘇項然的婚禮,明俞找到了她,其實在沈如依昏迷的那些日子,明俞時常會來看她,有時餘明山也會過來,一個是公司老板,一個是知名經紀人,在她事業低穀的時候,從未放棄過她,甚至像對待親人一樣,照顧著她,就連一向和她不對盤的許清薇都會三不五時的過來,雖然嘴上還是一如既往的不饒人。

    她的家人相繼離開了她,但是她身邊還有這些朋友在,沈如依,你必須振作起來,哪怕是,哪怕是做給那個人看。

    蘇項然的婚禮,沈如依和付曦顏一起參加的,她看到那個男人了,高大帥氣,一身軍人之姿,站在蘇項然身邊,真的很般配。

    “陳將軍的外孫,從小在部隊長大,別看人不苟言笑的,對項然很好”付曦顏慢慢說道。

    兩人說話之餘,站在人群中的蘇項然忽然朝她們這邊看了過來,作為新娘子,她今天絕對是在場最美的一道風景,沈如依和她的目光相撞,對方朝她報以一抹淺笑,她輕輕點了點頭。

    不管以前發生過什麽,在這一刻仿佛都不那麽重要了,沈如依在心裏默默送上了自己的祝福。

    付曦顏和人聊了幾句話,一轉身才發現不知什麽時候沈如依已經不在了,她一時有些出神。

    蘇項然結婚了,她和許清薇在一起了,為什麽到最後,當初看似鬧得厲害,其實糾纏的最深的兩個人,卻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

    判決書下來的時候,已經是臨近立冬了。

    沈如依一個人窩在家裏翻著雜誌看,手機嗡嗡的響了起來,她看也沒看就接了起來,電話裏麵傳來一個低沉的男聲:“十年”。

    啪嗒,雜誌從手裏脫落到了地上。

    章延之聽到了動靜,繼續道“你覺得值得,你就等,實在等不了,就放棄吧”。

    等了許久沒有等到沈如依開口,章延之正要掛電話,隻聽聽筒裏傳來一道極輕的迴答:“我等”。

    十年,二十年,一輩子,她都等的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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