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次出征,戰場傷亡不大,但減員嚴重。


    大部分都是凍傷甚至致殘,占據總減員數年的六成半,高達四千八百多,各旅部為此事一直在抱怨後勤。後勤的物資都是交前勤肅王再轉發出去的,因為王家麟一身兼著產、儲、運三項。


    “鞋子裏塞的全是草,還薄薄的。最早的綁腿還好,現在普遍反映還不如枯草,一扯就斷。”


    胖子講這話的時候,肥額上凝出了川字。府軍中絕大多數人是難民,他們為了吃飽肚子才投靠在樂安侯名下,鎮番衛不能虧待這些甘心賣命的底下人,否則與李瞎子的戰爭毫無勝算。


    李瞎子也是黃衝讀戰報時囔囔開的,三條王很樂意接受他給對方封贈的這綽號。代表一種鄙視,還有異己和仇恨!


    肅王、慶王兩係由於兩位王爺早早在鎮番衛的小河灘城內營造了宮殿,在聽聞李自成已入西安後,基本遷入了樂安侯的領地。也虧鄭崇檢這人厚道,事務料想也周全,預先派出了若幹小隊前去接應。蘭州的肅王一些人等自己領了人馬搬運,寧夏慶王府的雖然路途遠,有叁旅的沿途保護,塞外的通道反而比境內安全。


    “殿下,如今四方采買的東西都卡在中途或遭了搶。光靠本地的產出,便是次等的替代品也遠遠不夠。”


    “他娘的,你講的也是。東邊被李瞎子斷了,南麵又給張獻忠那賊占據。”慶王是陪著肅王來的,特意地躲清閑。設立定策閣要得罪許多人,包括眼前的王家麟。


    朱倬紘絕非一個善於組織協調的好人選。他更善於偶爾地,撞大運般地擠出一條半條的歹毒計策來,包括軍事上的。


    “張毅呈那邊的情況如何?”


    “藏東地區還算安定,但缺少中途轉運點,路途遙遠耽誤時間不說,損耗也是驚人。”


    “你怎麽看?”肅王問慶王。他意思很明白,皮之不存毛將焉附?目前隻有暫停茶馬貿易,大量從川、滇購入軍需材料才是當務之急。事事都等黃衝那丫迴來決斷,隻恐怕到時候連黃花菜的湯都剩不下。


    “再往南的路更是難行,且去時馬多,迴來馱的東西少。中轉點到現在還未完善,確實不該。”


    “現在管不了那麽許多了。王署長,你立即把商隊全往這邊調。王叔,您行文,附帶我也簽字,叫張毅呈避開平涼、雅州線路。專走西寧、朵甘、沙兒可這邊,在稻城和雲南的永寧府設倉。這事耽誤不起,必須立刻馬上。”


    慶王奪下王家麟手中的竿子,一路點著圖,一嘴噴著漫天的唾沫。


    “全部押上去?可萬一韓王與雲南方麵不能商定怎麽辦?”


    “走不了官途就走私路,黃衝之前的預想是對的,若不是我們那時候阻礙他,現在也沒有這些問題。”拋下竹竿,朱倬紘挽起衣袖,替肅王磨墨,“王署長,寡人雖然不參管後勤供應,可如遇著此嚴峻的形勢怎麽不早報上來?”


    “也怨不得他,如今王署長一個人劈開當了三四個在用。唉!”肅王提筆。


    “這件事本有預籌,問題出在烏斯藏那邊。二老爺如今坐鎮在溪卡桑珠孜(日喀則)那邊,甘朵區域是其子純仁理事,書信往來數迴,堅持必須要見到張毅呈的簽發文書,才肯改運其它。”


    “反了了!他還。”朱識鋐擱下了筆,吼了出來。唾沫星子飛出丈把遠。


    “這件事快馬報給侯爺沒?”慶王也停下了手,眉頭擠作一團。


    王家麟默默地點了下頭。


    “總理署知道嗎?”


    “知道。”


    “走。”胖子甩下了筆,擺動他的大闊袖口,離門還有八丈遠就大喊,“來人,給孤備馬。”


    “王叔。”


    “肅王殿下,且慢。”


    “都火燒眉毛了,還不叫夫人下令。樂安侯不再,難道就沒人管事了嗎?”


    “夫人已經派出近衛首領早在半月前就去了。”


    “近衛首領?大個子不是負責去接周王了嗎?如今不是困在葭州了嗎?”


    “是內衛首領。”


    “首領有屁用,不如寡人親自走一趟。”肅王這人除了騷包,還有一特點,專注。從接受糧草轉運開始,到如今前方所有配給統管,雖然腳跟站在軍方一些,但上上下下但凡有不暢通的地方,他都會過問。


    “王叔,黃衝有言在先,不許我倆擅離鎮番範圍。”


    “怕什麽?孤走西寧大營,何況還有五百衛隊。周王都敢做的事,難道我肅王便不敢?”


    胖子的短腿繼續往外搗鼓著,一幫的舍人、長史和下人都慌作一團。若是王駕要獨自遠行,在沒有大股府軍陪同的情況下是很難預料會發生什麽的,周邊地區現在可都是亂作一鍋粥。


    “硬要去也是我去,請王叔坐鎮中樞。”慶王凝重地邁開了步伐,“寡人會叫鄭崇檢調撥人馬隨行。”


    “這…。”聽得朱倬紘講出的後半句,胖子停下腳步,同時有些感動。


    “還請王叔速速行文加印,我這邊先去總督府協商。”


    “百多裏路你…,王侄路上小心。”奔迴台前,提起筆的肅王朝慶王背影喊。


    亂作一鍋粥的不止周邊,也不止軍需署衙,堂皇富麗的新總理府衙口進進出出的人如今像落雨前搬家的螞蟻,川流不息。


    張嫣在議事廳緊急召見叁旅指揮使夏侯青。據悉,甘肅鎮總兵李棲鳳見李自成大勢已成,與監軍高歧鳳密謀,準備響應起事,河西廊眼見得就要戰火紛飛。


    甘肅地界日漸收縮,東部南部地區尚還存有府、縣民事管理體係,西北部本就管理鬆懈加上鎮番衛的存在,空隙立現。


    “若是陝西行都指揮使司遭陷,我們向西的補給將會中斷,而西寧大營很可能在第一時間遭到襲擊。”張嫣還是看不大懂圖紙,夏侯青隻能一點一點地給他解釋清楚。


    “整個屬地將被劃作兩段?”


    “是三段。”夏侯青拍了下葭州的位置,那個地方張嫣上次著重看過,曉得。


    “我隻想知道將軍如何應對。”


    “甘州五衛唯一不用擔心的是肅州衛,我的馬隊已經出發,預計五天後能攻取甘肅鎮城。接下來就是如何安定百姓,接手城防,以防接應的賊軍反擊。”


    “叁旅不參與防禦?”


    “夫人不知,騎兵無法固守城池,隻能半路截殺敵軍。”夏侯青嘴皮子飛快,不等張嫣再問,按在圖上說,“時間緊迫,為確保萬一,末將今天就出發帶人先攻取涼州衛,然後留下五百步卒防衛這處門戶。接著馬不停蹄再取永昌衛及山丹衛,而騎營由瓜桶率領直取甘肅鎮。”


    “官吏好派,可駐守兵丁從哪裏抽調?”


    “夫人必須立即召迴張瑉、鄭崇檢兩個。否則,這仗打贏了也是白打。”夏侯青老調重彈。


    事實也是如此,鎮番區域的總督是鄭崇檢,該如何應對本是他的職責。可同樣是職責所在,這老頭偏執地親自帶隊非要馳援葭州,如今後方一亂,夏侯青也坐不住了。甘肅鎮的反叛切斷屬地事小,若與東麵的賊軍唿應,極有可能會對鎮番衛采取兩麵夾攻的策略,到時候整個戰局將異常被動。


    “不能再猶豫了,夫人。”握著筆箋的杏娘等焦急地等主子發布命令。


    “夫人可以慢慢考慮,但末將須得立即迴去準備出戰。再有,如果一切順利,肅州衛崔環那邊沒有問題,我將帶領主力第一時間迴守涼州城。”幹練的夏侯青抄起圖紙,躬身一禮後腳步堅定地往外就走。


    “好。”張嫣終於還是做出了決定。


    項杏娘提筆就刷刷書寫了指令,交由她過目之後,飛快地跑去用印。不想與匆匆而入的慶王差點撞上,兩人都不及客套,閃避之後各行一邊。


    整棟大樓到處是奔忙的身影,才躲開前頭的杏娘,慶王朱倬紘才走兩步,又被後頭奔來的女兵撞了一肩頭。


    “報~,朝廷欽差已至涼州城。”


    “何來的欽差,如今朝廷派下的人還能過得來?”


    “稟報夫人,乃是來給侯爺加封的中官,一行人共有三十幾個,據說在路上已走了大半年。”


    “加封?加封的是何官職?”難得還有一樁勉強能算的好消息,張嫣便多問了一句。可在問話的同時,人早站在了酸丫兒的身邊,拿起一份文書,一目十行地在閱覽。


    “傳言說是假爵,朝廷晉定我們侯爺為安國公。還說是內閣周延儒大人首倡。”


    “他不是被皇帝下在了獄中嗎?何來的首倡?”


    人的觀念一旦形成便很難改變,對於這個周延儒,張嫣從來就看得低,如今自己親掌權柄,了解到個中滋味後。嘿嘿,越發地看得低。已將對方視作個戲子一般,講起就搖頭。


    “迴稟夫人,宣旨的中官先去了葭州,而葭州吳州守推脫無法代接,所以才隻能一路趕來鎮番。”


    “嗯,曉得了。叫道爺前去迎旨,著慕容竹替侯爺代接。”張嫣在抬首的瞬間才發現恭候在一邊的慶王,舉著文書指向一邊座椅,“慶王殿下有何事?”


    “前來討兵。”慶王朱倬紘拱了把手,直截了當地說。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大明之東山再起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江邊村豆腐店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江邊村豆腐店並收藏大明之東山再起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