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抱著頭盔的蔡植騰挨到近前,特意顯露出他那張苦澀的驢臉。


    “怎麽啦?”


    哈密比火州要涼快,但溫差也大,時不時就讓人感冒。黃衝就著火爐子在燭光下寫著東西,張成和什德米勒幾個在邊上伺候著,另有一幫子文吏則在刷刷地寫著些什麽。


    “您明天清晨就走,可我…。”


    “我什麽我,有屁就利落地放出來。”葭州就要不保,夠煩心了,這馬夫還偏這時候來湊熱鬧。


    “大小姐要隨您一同迴去,我能不能…。”


    “不能。”擱筆,用嘴吹幹了墨跡。打雜的什德米勒很有眼力見,立即雙手捧了去別的台案上。


    “那也別想去,你給老子守住這裏。出了差池看某不打折你的腿。”


    “壹旅跟您最久,您老就不能可憐可憐我們這幫後娘養的?”


    “唉…。”案牘勞累一天的黃衝伸開懶腰,瞅著要死要活的那張驢臉,歎過氣後才迴轉神並訓開了話,“你說你,當初到底是怎麽想的?現在給老子惹來一大堆麻煩,還有臉跟去西寧?”


    “不能全怪我,相敬如賓是祖上留下的規矩夫妻之道,我隻不過…呀。”


    辯解的話未及一半,膝蓋著了黃衝一腳,噔噔噔地連退了好幾步,然後順勢便坐在了地上。


    “侯爺不光公私不分而且還偏心。”蔡植騰坐地喊冤叫屈。


    周圍文吏的筆繼續在書寫,張成流暢地穿梭各案台之間,連本來還有些新鮮感的噶瑪.什德米勒,對第五遍挨侯爺揍的堂堂哈密總督也缺乏興趣,手腳麻利地收拾著案台的文具。


    “離了便離了,哪來你這麽多話。”


    瞅見這話裏有些鬆動緊,蔡植騰一軲轆爬起了身,從桌上搶過茶盞,又舔著臉挨過來。


    “陪老子出去走走。”


    “喏。”才遞出的茶盞由於並腿的動作,格啦作響。


    茶隨被人捧走,什德米勒持起一個如意跟在了張成身後,也隨了出來。這玩意擾癢癢確實不錯,漢人就是懂享受。


    “孩子如今隨了你,你須要盡心。還有,做人父親就不能沉穩些嘛。”果然,黃衝先拿過癢癢擾,開始擾發酸後頸和發麻的後背,邊走邊開始數落。


    “有奶媽子咧,咱蔡家的孩子沒那麽金貴。要不我還迴去給您當個馬夫。”


    “不行,主人如今的馬夫是我噶瑪.什德米勒。”


    “去去去。”蔡植騰撇了一眼小跟屁蟲,臉上換成一副兇神惡煞模樣。張成隻好扯了下小屁孩,讓他別摻和。


    “侯爺,外頭風大。”樁子磕著肩膀,躬曲著上半身說。


    “老子什麽時候成個弱不禁風的了?”


    “末將失言。”


    觀望著遠處的營火,黃衝有感而發,聽說如今李瞎子的人馬紮起營來連綿五百多裏,一貫號稱軍事奇才的孫傳庭能搞得定嗎?皇帝陛下如能起用如早前那個陳奇瑜,讓兩個人聯袂征討,也許可遏製著大明北地的賊寇。


    “阿不都拉哈特意送來些禮物和女奴,使者都隨在陸旅的營中,明天就可到了。”


    蔡植騰憋屈。自己所掌控的壹旅哪裏比陸旅差了?憑什麽這迴西寧會師又沒自己的份。自覺告訴他,這迴的集結非同小可,要麽是同滿清韃子開戰,要麽就是同如今殺得各地藩王屁滾尿流的李瞎子打。


    “哦。”


    “侯爺,蔡都督講的那份文報在這。”張成拿出了尚未啟封的信箋,那是才收的陸旅報告。


    “方才你說的就是這個?”黃衝撕開了封口,展開才看兩行,便道,“通知下去,衛隊明日午時再出發,讓其他各部按原計劃走既定路線。”


    “喏。”張成叫來了手下,忙去傳令。


    “慶生的那套戰法,如果遇到的是你,該怎麽打?”


    “迴稟侯爺,隻能據堅城打消耗。”


    “繼續。”


    “沒辦法,隻能守。肆旅征戰多年戰損卻不多,老兵占了八成又采用侯爺親授的馬步火槍兵戰術。正經列陣對戰,隻會被他四下放鴿子剝柚子耗死。他們還有散兵陣集中的炮火打擊威力降低,即便騎兵舍命強攻,空拍沒有五倍以上的人馬也難以有效。”


    “所以,隻能利用他們沒有重炮的弱點。”舔了嘴唇,蔡植騰繼續說,“以守為攻才能有機會。”


    “保守了,當初的掘壕溝的辦法不能用嗎?”


    “迴稟侯爺,末將知道您這是在考校我。戰壕遇見咱們的蘿卜雷就是活棺材,雖然到現在還沒人驗證過,但末將堅信。”


    “嗯。”黃衝點了點頭,轉頭一想又斜起了眼睛,“打仗倒是講得頭頭是道。他娘的連老婆都擺不平,你叫老子如何能信你?沒聽說過攮外必先安內嗎?”


    “唉喲。”蔡植騰見對方揚手,立即先把自己撇在了地上,一屁股坐在樁子的靴子上,一手還高高托著茶盞兒。


    “死起來,你這個總督別幹了。”


    “好嘞。”彈起身的蔡植騰恭恭敬敬地雙手遞過了茶。


    “醜話在前,東線作戰如果配合不力我唯你是問。再有,如果呂元守這邊出了狀況,老子還是會派你迴來。”


    “喏。”


    每個人都有野心,蔡植騰的野心眾人皆知,他要成為樂安侯麾下的第一戰將。


    以前他的這份野心遭到許多人的壓製,包括肅王、慶王及總理署一幹人。主要原因不是他桀驁不馴隻認黃衝一人,而是娶了肆旅的指揮使嚴智翅,兩口子合兵一塊占據了府軍的三分之一。所謂防微杜漸,黃衝對他很放心並不代表其他人對他也放心,尤其他還有許多的老部下都在各旅擔任副職,不防不行。


    慶生的崛起,還有夏侯青的後起直追,連獨當一麵尚有欠缺的希日高勒,如今戰功也不在他之下了。


    平衡之道還須講,黃衝覺得該給這匹野馬鬆下頭籠了,東線的戰役不可能隻對付李瞎子,還有滿清的八旗兵。六萬府軍能否擋住建奴的鐵蹄目前還很難說,護天營那段的戰績別人可以替他津津樂道,他自己卻比誰都清楚。僅僅是取巧,而且是取巧不得。


    唉,皇台吉不愧是一代人雄!到現在黃衝也還是覺得沒辦法能勝。


    前後腳的,第二天天剛麻麻亮,其他人才出發陸旅在呂元守的率領下到達了哈密衛城。


    他們是從最為遙遠的鐵門關而來,加上由於一律是新卒,在此次戰役中受損較為嚴重,沿路的休整沿路的補充還要分派人員駐守。最麻煩的是,連軍校都是新提拔或其他旅調來的,呂元守是先去了各處巡察布防之後,才最遲帶主力返迴的。


    “報告侯爺,屬下按您的吩咐派駐了兩千屯丁,並對各處防務進行了一周巡查。”


    “很好,坐吧。”


    “侯爺跟前,末將沒有座位。”狗改不了吃屎的馬屁精梗起脖子,站得筆挺。


    “坐吧,新任的總督閣下。”黃衝覺得慶生帶了個好頭,那種冷酷的,生人勿近的表象才似位鐵血軍人。


    “啥?”呂元守不是慶生,不會為女人而失意,“侯爺的話末將不懂。”


    “即刻起,由呂元守負責吐魯番、哈密兩地防務。栽去原壹旅蔡植騰總督職位,由呂元守接任。除哈密、伊吾及周邊地區,吐魯番九城的防務亦由新任的吐哈總督掌管,兩地督府依舊設於哈密衛城。這下明白了?”


    “屬下聽明白了。”


    “兩下交接,陸旅主力補充入壹旅,所缺人員抓緊招募、訓練。”


    “喏。”


    “走吧總督閣下,我們抓緊交接,別再在這裏妨礙侯爺接見喀什喀爾的使者。”


    “等等…。”連夜趕路的呂元守還是沒鬧明白。


    “等什麽等,有軍情急報就講,沒有擔心侯爺的軍法。”蔡植騰不愧是老渣子的首領,扯著呂元守不撒手,生怕對方去請求帶兵上東邊作戰,留守的苦差事又要落迴自己頭上。


    就這樣有些半推半就地,把來不及後悔的呂元守給扯出了總督府。


    “參見大明國尊貴的樂安侯大人。”


    隨後站在座前地毯上的是個纏頭的喀什喀爾汗國使者,行的是像舞蹈動作的拂腰禮。


    “你家大汗有啥請求?還有,去掉無謂地前綴修辭。”


    “啊?”使者半天才反應過來,原是是怪自己說話囉嗦,“如您所願。”


    “五十個鍾表匠都帶來了?”


    “是的,樂安侯。”


    “那麽說說你那邊的要求。”


    “阿不都拉哈王希望您能保持對北邊的軍事壓製。”


    “怎麽啦?又挨打了?”兩塊本該納入囊中的地方,由於中原大亂,現在反而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麵。黃衝覺出了好笑的地方是,另兩家由於無法單獨抗衡府軍,又暫時不能結盟,都請求在邊界保持對另一方的壓力。


    是一種試探,也是一種外交手段。


    蒙族人不傻,不管是信奉阿拉還是信奉佛祖,都已曉得戰爭與外交雙軌並行的道理。


    “沒有,為了實現您所提倡的安寧休戰。”使者的口才很好,用不囉嗦的語言也能清晰準確地表達出合理的說辭。


    “既然是請求,我暫時可以答應下來。”黃衝並不善於虛張聲勢,但又不得不裝作大軍依然屯守在哈密的樣子。不過,他也不喜歡吃虧,“不過,條件是你們的歲貢必須加碼,翻番。”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大明之東山再起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江邊村豆腐店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江邊村豆腐店並收藏大明之東山再起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