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卡桑珠孜(日喀則)是全藏的政治中樞。


    前元至正年間,出身於郎氏家族的大司徒絳曲堅讚將都城由夏魯遷到這裏,並廢除了‘萬戶府’製度,劃分出十三個大宗。溪卡意為莊園,桑珠表示如意,孜乃顛峰的意思。


    當日的十三宗主都在各自的領地建起一座城堡,大多立於山崗,當地屬民皆稱唿為宗山。


    桑珠孜宗堡換成漢文便可喚作‘如意堡’。堡內大大小小有三百多間屋子,而且地勢易守難攻。除仰仗自然地形外,作為權力性建築設有高大的圍牆、壕溝、碉樓、暗道、了望孔、射擊孔等一些列軍事防禦設施。


    樂安侯和一幫政要及其衛隊人馬都下榻在這裏。


    桑珠孜宗是絳曲堅讚所設十三宗中,最後設立的一家,一貫就其地位和政治價值遠高於之前各宗。而且在絳曲堅讚的親自過問下,桑珠孜宗堡從建築規模、形製等級和精美程度上,均高於同期建造的其他宗堡。


    宗堡落成後,絳曲堅讚大為讚賞,稱:完成了我理想中的一切夙願。


    從地形上,桑珠孜宗坐落在日喀則城北的日光山上,遠眺腳下的年楚河衝積平原。既可居高臨下俯瞰群城,又能憑險抵禦外敵入侵。嘉靖四十四年的時候,帕木竹巴政權山河日下,家臣辛廈巴才丹多傑以桑珠孜宗宗本的身份,相繼攻陷占據多個宗的轄區。隨著藏巴汗政權的建立,溪卡桑珠孜一躍而成衛藏地區的都城。


    由於格魯派引北喀爾喀的和碩特圖魯拜琥部族入藏,而後樂安侯府軍又橫掃後藏,這裏剛剛經曆了兩場戰火。


    通常大明官方稱雪區為西番地。實際講,大約可分作三塊:衛藏、後藏及阿裏。衛藏地區亦稱唿為前藏,大致為明朝所設立甘朵都司地及烏斯藏東部區域。後藏主要為烏斯藏西部及北部的羌塘地域,而阿裏地區專指俄力思軍民元帥府屬地,即亦力把裏與喜馬拉雅山相間的狹長地域,也是西入天竺的捷徑。


    黃衝肯拔帳南下,是因為府軍已經完成對後藏的戰鬥,如今已經在匯合攻擊阿裏地區的雜布蘭、劄錫岡和日拖三處。


    整個西番區域轉眼可下,治藏方略也已研討得七七八八,是時候以名正言順之身份向這一塊廣袤的新屬地展示下自己,並為接下來所委任的代理人做一些必要的鋪墊。


    但代理人這一項還有點麻煩,張毅呈還未得正式任命,藏巴第悉噶瑪丹均也以為少不得自己。


    可如今看來,樂安侯似乎另有想法。


    “放不得,怎麽能釋放那些反叛者?應該對他們施以火刑用以淨化這片被汙染的天空。再要不然就當眾吊死,府軍不是每占領一個地區,都將反叛的統領當眾勒死在絞刑架上的嗎?”


    “索南饒丹他們算是反叛首領,那我們家又算什麽呢?”噶瑪梅朵問自己父親。


    “我是受害者呀,並且一貫支持與大明通好,反對與愛新覺羅族聯盟的。”


    “父親大概忘記前年的事了吧,可人家沒有忘。”噶瑪梅朵是按習俗迴親的,一個人,“當初如果趁侯爺府軍在雜曲卡與圖魯拜琥進行決戰的時候,揮舞大軍向東一舉鏟除那些反對您的人,又何至於後來的南山之敗,又何至於將親生女兒獻出去?”


    “都是那個白利人在從中作祟,還有…,丹迥旺波如今也不同我一條心,就是他們。”


    “若沒有丹迥旺波大叔的解救,父親恐怕早被索南饒丹和那些妖僧縫進了犛牛皮子裏。”噶瑪梅朵是迫於無奈才嫁給樂安侯的,雖然對方待她也算不錯,但她也感受到周圍濃濃的排斥,“父親依然是藏巴汗,這就夠了。也許您還能組織民眾們在城外迎接樂安侯的到來,可在城牆根的陰暗角落中,又有多少人在朝您吐口水呢?”


    “這些該死的奴隸,真該死!你為什麽不勸阻樂安侯,讓他不要頒布禁奴令呢?”惱羞成怒的噶瑪丹均責問女兒。


    “禁奴令是大明朝已經頒布了幾百年的國法,就是樂安侯自己也不敢違抗。何況這一次進行公布不準豢養僧兵、私奴的是大明的肅王,比侯爺還要大的官,女兒能怎麽辦?”


    “沒有奴隸就募集不到兵,你叫我如何恢複家族昔日的巔峰華彩?嫁了你過去,卻一點作用都沒有。”


    “我讓父親失望了,但也許父親確實選錯了人。”噶瑪梅朵不討厭黃衝,但絕談不上喜歡。因為不同的生活背景、習俗以及他周圍人對自己的時刻防範等等。她是公主,起碼曾經是,“侯爺當麵說,他隻能保證您還能居住在王宮當中。難道這還不能說明一切嗎?”


    望著氣得渾身發抖的父親,發泄完的噶瑪梅朵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把一顆美麗的頭顱擰向窗外。


    作為藏巴第悉的大別乞(公主),噶瑪梅朵從小受到加倍的寵愛,按蒙人的層次來講也算經過良好的教育培養。但西番地受天竺的文化影響巨大,少了陪嫁的女人往往受不到重視,這便是她怨恨的原因。


    不光沒有像樣的陪嫁,她還不通漢語,這一項使得黃衝侍妾祝鳶兒幾乎從叫她該有的稱唿——公主殿下。


    “隻有等噶瑪·丹迥旺波從西邊迴來再商量,哼。”


    氣惱萬分的噶瑪丹均走了,帶著不甘和無奈。他也曉得當作女人的麵逞威風是男人無能的表現,可現在他能指望上誰呢?噶瑪·丹迥旺波此刻朝思暮想的是如何讓自己戴上羌塘王的桂冠,認為對於沒落的藏巴第悉已經盡到了同族的情分。這一點,下麵人早就委婉地稟報過他。


    可,他還是不甘心!


    本以為,將自己最心愛的女兒嫁給黃衝,又費心費力地組織了賤民夾道歡迎他的到來(大明朝官員及曆代的征服者都喜歡這個),怎麽樣也該解除對自己不許出城的禁令。沒想到,不光沒解除禁令,女兒還帶迴了樂安侯也許會釋放囚禁在紮什倫布寺中的那些叛逆,怎不會叫人青筋暴露?


    梅朵也太沒有用了,漢話不會講也不會聽,連遭樂安侯臨幸都要安排兩個女奴在門口站著。唉!是選錯了。


    “侯爺侯爺,您快點嘛。”


    風箏在高空中飄蕩,下頭扯線的祝鳶兒在歡叫。她的四大家婢在周圍忙,隻有冬至派來的醫護兵幫忙扶住亂晃的風箏線,而黃衝走到一半又慢悠悠地轉頭朝山下那邊看。


    張成在抿嘴笑,邊上一臉臭屁的樁子如一尊銅像,望著上山的通道。


    “侯爺,再不過來幫我就脫線了。”


    “額樂素你先放給她看。”黃衝手裏還有份東西,不放心地又展開看了一遍。然後,若有所思地眺視著遠方的城池。


    破舊迎新,一切都顯得這般勃勃有生機。隻有站在這種可以緲看一切的地方,他才覺出自己是個征服者。滿滿的成就感溢滿心胸,同時沉甸甸的責任感又讓人總覺力不從心。


    “如意山莊真的能讓我們如意嗎?”他在自問,趴在女兒牆上捫心自問。


    “稟侯爺,慶王到。”


    “有請。”


    陰濕鬼朱倬紘是拎著茶壺上來的,還有兩個晶瑩碧翠的茶碗。因為,在上一次爭論的時候,他把以前用慣了的精美茶具當作了武器,砸向死不讓步的矮胖子朱亶塉。結果,就碎了。


    不成套的東西不用,這就大明王爺們的奢侈,光他敗的這套茶具,就值平常人家三四年的用度。


    “讓她們繼續玩吧,我們去那邊。”黃衝點向露天擺放的幾凳。


    “看來寡人也該派出個女人進總理署做個小官。”親自擰茶具已經夠難為這條王了,看樣子還想進一步難為自己府上的女人。


    “不講牡雞司晨了?”接過茶杯、茶壺,黃衝反把手中的羊皮卷遞給他。


    “啥呀?”慶王不急著打開,今天是難得好天氣,“剛才講的你預先考慮下,別迴鎮番時跟總理大人強起來。”


    “殿下是認真的。”


    “把頭裏三個字去了。”朱倬紘先坐了,學著黃衝看地圖的架勢,在幾上徹底攤開羊皮卷,將臉貼了過去。


    “認真的就好,不過她哪裏可是要考的。”


    “輕點輕點。”朱倬紘在怪黃衝放茶具的不標準,叮當亂想一氣的。


    “瞧你這份小氣吧啦的鬼樣,可還曾是我大明堂堂慶王?不帶個下人來也罷了,還喜歡指摘人唻。”


    “哎…哎哎哎,是你討厭宦人的,我來尋你喝茶還變成了不對似的。”


    “應該講是寡人的不對。”


    “好,寡人不對。”慶王有口無心地應著,掙出一臉的抬頭紋,“你這廝運交華蓋呀!”


    “不就娶了個沒落貴族公主嗎?見麵還得雞同鴨講,遠交華蓋個屁。若不是為了這西番的芸芸眾生,黃某人抱著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大慈悲心胸,老子才懶得遭那份罪呢。”


    “喲喲喲,停停停。寡人何曾問你這個,我是說喇嘛們求和的這封信。”一臉古怪的慶王沒料到樂安侯還有如此臭屁的一麵,點著幾麵上的羊皮卷瞪起雙老眼。


    “哦,是啊。也許為了西番廣大百姓,咱們是該下山跑上一趟,盡快結束這場戰爭。”


    “帶韓王去就行。”


    慶王朱倬紘不容置疑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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