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過昆侖口,黃衝遇到個小麻煩。


    事關鄭崇檢的生死。兵部最初下發的是令他‘削籍候代’,就是把官給徹底擼了,等人來接替。


    楊嗣昌舉薦的丁啟睿先於十一年冬月升任右僉都禦史,代孫傳庭巡撫陝西。去年老楊未死前又升任兵部右侍郎,接手鄭崇儉總督陝西三邊軍務。


    鄭崇檢告病,然後攜帶家人投鎮番是因見楊嗣昌不容。甩鍋說他撤兵太早,才導致四川、湖南兩地賊兵猖獗。後必有大難。


    朱由檢起初因為鄭崇檢去的時候磕磕絆絆就已經不高興,又懷疑他是借病推托,派巡案官卻核實情況。到今年春,張獻忠打下襄陽,楊嗣昌亡於軍中,便更加痛恨身為三邊總督的鄭崇檢沒有給楊嗣昌充當犄角,助兵平寇,就要把他逮捕入獄,著即斬首。


    此時黃衝的奏章還在路上,並未送達。


    按理鄭崇儉率軍離開是因糧食不足,無從調配。黃衝在替他辯論中也有實際比較,若是陣前倒戈豈不更糟?後來賀人龍的兵丁也從開縣嘩變西歸,更加證明他所言屬實才對。並直言,若如左良玉軍縱兵搶糧,那又和當年吳橋兵變的孔有德有何區別?最後委婉呈請,欲征辟為府軍都指揮,懇請由其戴罪立功。


    但後來許多參與圍剿而戰敗的人,為減輕自己的責任,都符合楊嗣昌說全因鄭崇儉撤兵太早,導致賊兵猖獗。


    更糟糕的今年老楊死於軍中。這下朱由檢非要以‘唆使士兵擅自返迴’,‘無視軍規’罪名殺了他。


    這道命令是下給丁啟睿的,這家夥隻善鑽營不識戎務。楊嗣昌去世,他又升任兵部尚書加督湖廣、河南、四川及長江南北諸軍。算上兼任總督陝西三邊軍務儼然比當初盧象升的天下勤王總督還要拉風。


    按例得了尚方劍、飛魚服及印信。急急慌慌出潼關,準備赴荊州接管萬元吉手上的軍隊。


    這樣一個屎一樣的人物,誰會不曉得?湖廣巡按汪承詔傳檄講賊寇在河南,荊州、襄陽根本不需要大軍。並命令地方將漢水兩岸的船隻全部藏起,不讓丁啟睿渡江。逼他轉去了鄧州。


    鄧州也閉門不納,丁啟睿隻好走內鄉。內鄉長吏斷了他們的糧,丁啟睿所攜帶軍隊隻能靠殺掉戰馬與野草一起煮來吃。


    此時李自成義軍聚精兵數千,裹挾數萬流民在圍攻開封。老丁當然不敢去開封,探聽到光山、固始一帶張獻忠有一分部,人數還比較少。同人商議過後就發布檄文令左良玉破麻城,還真得了場勝仗。斬首一千二百人。


    開封告急派人求援,丁啟睿則說,‘我部正與獻賊激戰,不得半途功廢’。


    他連這樣都能做,還會不知道如何應對鄭崇檢逃走的情況?直接把陝西巡按參了,講他趁自己督師南下剿賊之際,私放了鄭崇檢,因視作同罪,嚴懲不怠!


    陝西巡按使也不是傻的,直接往下推,主責歸在了漢中府屬官。


    漢中府總兵趙光遠最早跟過薊遼總督曹文詔,他還想賣樂安侯黃衝及鄭崇檢一個好,所以偷偷派人向鎮番衛傳了消息。


    黃衝在接到從鎮番轉來的消息後,立即委派王家麟駐涼,將鄭崇檢調往野豬灣隘口,並下令將貳旅留守在青鬆堡休整的陌刀營派往那裏,歸在老鄭的麾下。另修書一封,令所有將領,自己不在期間任何軍隊禁入屬番,包括涼州衛的屯軍。


    一時間鎮番衛內外,搞的是風聲鶴唳!


    朱由檢聽得人走去了鎮番,按以往肯定是窮追猛打,連樂安侯一並辦了。但內閣大學士們又不同意了,講黃衝擁重兵,若因此事逼他起來造反,才稍稍安定的西北又要起戰亂,而朝廷已無兵可派。


    主要還是因薛國觀剛因貪弊罷職,目前範複粹擔任首輔,當然說法變了。


    更主要,遼東戰事緊迫鬆錦開打,內閣及朝臣都專注於這場事關國運的戰爭,暫時沒空理會這些旁枝末梢。


    起因還從去年的三月講起。皇台吉命鄭親王濟爾哈朗、多羅貝勒多鐸等人領兵修築義州城。為何?圍困死錦州,圍困是祖大壽。‘駐紮屯田,令明山海關外寧錦地方不得耕種’,讓錦州軍民無法耕作。


    守將祖大壽向明廷報稱:錦城米僅供月餘,而豆則未及一月,…鬆、杏、錦三城勢已岌岌,朝不逾夕矣。


    原因是錦州東關守將吳巴什降清,清軍徹底攻占錦州外城。


    見事態如此嚴重,朝廷命洪承疇領王樸、吳三桂等八位總兵,攜帶步騎共計十三萬,馳援錦州。


    洪承疇不虧是帶了十幾年兵的老帥。先將人馬駐紮於寧遠城周邊,派出大量哨騎偵查敵軍的情況,並派人聯絡錦州錦州方向明軍。裝備製定一個行之有效的解圍策略。


    錦州遭圍之前,此時遼東態勢大致在不好不壞之間。


    自遼沈失守,掌握在大明手中的遼東的軍事重鎮為錦州、寧遠。鬆山、杏山及塔山則是錦州和寧遠的後衛和屏障,而錦州的軍事戰略地位尤為重要,成為兩軍於遼東的必爭之地。即便是錦州,也是明守將祖大壽詐降於皇台吉,借迴城帶取親眷的理由到錦州後對滿人閉門不納。外城還加派蒙古各族兵丁駐守,才保全下來的。


    經洪承疇兩年多的整頓及訓練,遼東明軍的士氣和戰力業已大增,出關後與清軍的幾次小戰鬥,皆互有勝負。


    遼軍越戰越勇,已可以同清軍對麵撲砍不落下風,這也給了洪承疇戰勝皇台吉的信心。


    洪承疇用兵一貫沉穩、狠辣。向朝廷先請示:…半月之內,請再次下令決戰,來緩解錦州之急。但是兵部尚書陳新甲以兵多餉艱為由,主張速戰速決,催洪承疇進軍。皇帝朱由檢也詔令洪承疇‘刻期進兵’。兵部分派馬紹愉、張若麒為兵部職方主事、職方郎中督促決戰。


    到七月二十六日,洪承疇在寧遠誓師,率八大總兵、十三萬人馬,於七月二十八日抵錦州城南乳峰山一帶。


    乳峰山戰事膠著。滿清兵馬死傷較明軍更多,初戰時建奴失利,部分貝勒所統轄的隊尾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不過在二十九日明軍陣亡了一名重要將領,原宣鎮總兵官楊國柱中箭身亡。但此時明軍士氣旺盛,死了楊國柱還有李輔明。


    前期進展順利,按著依滿清人的尿性,拚不起消耗就走人才對。


    但,皇台吉獲知前方失利之後,舉國大征,連朝鮮那旮旯都刮了幾千雜兵,帶病馳援,日夜兼程五百裏,準備決戰。


    決戰?決戰!本是一場解圍站,現在演化為一場決戰。


    誰喜歡決戰?朱由檢、陳新甲及內閣一幫廢柴都喜歡。他們不光期望能進行一場大決戰,還催極度希望能速戰速決,異想天開地以為能一舉解開遼東的死結。


    還有一個人,對麵的皇台吉也喜歡。他認為這是一個擊垮大明朝主力軍團的難得機會。


    隻有洪承疇不喜歡。作為統帥,他曉得明軍與滿清的決戰不該是現在,全麵勝利的機會並不大。


    他有知己之明,還喜歡藏拙。


    每每預知戰略結果不容樂觀他便會采取多選炮灰的毒謀。此人對敵毒,對自己人更毒!


    僅止乳峰山不分勝敗的戰事,他就開始大舉表彰吳三桂。說這人不克扣軍餉還英勇過人,用自身的行為大大振奮了遼東將士的勇氣。尤其此戰的戰功,當屬首位。


    目的為何?籠絡,像對待孫傳庭一樣,多出一個有本事的門生,何樂而不為呢?


    不止。還有更深一層的意思,從正麵可以讓其他將士以此為榜樣,發奮殺敵。從反麵的的角度,則是為了將來分擔責任。你看,我如此重要你,若出錯兵敗,是不是也該分擔些責任呢?


    當一個軍事統帥把心思用在了這方麵,本沒有多大勝算的結果會更慘。


    打如此大的一場戰役,就是在太平年間也至少要準備兩年或以上。黃衝為何不一鼓作氣拿下烏斯藏?因為沒可能。


    隨著時間、戰線的拉長,後勤是最大的難!


    除了後勤之外,還有士兵訓練,指揮者的功課和周邊環境、天時、地裏等等綜合因素,統統需要考慮。


    想光憑借火器犀利而戰勝敵手,那是傻子在講夢話呢。難道作戰途中敵人會讓你一直據城而守、據險而守?關寧鐵騎真的能像對付李自成、張獻忠等流賊那般占盡上風?


    很早之前孫元化就已經道出了遼東實情,也對關寧軍做出了十分精確的描述。


    那是一幫龜縮在大炮底下的孱孫!打順風仗個頂個,逆勢一來,跑得比兔子他爹還快。他們為什麽在剿賊中作用巨大?實際是因流賊確實如黃衝口中所述,絕大部分欸鋤頭扁擔軍。還有就是因語言不通。


    像左良玉之輩,他的麾下本就是賊。待到兩軍對陣,事先都有商量,你留下多少騾馬及其他物質,我就追著你唿啦一陣,最多把商定的某某炮灰做掉。結果自然是繳獲無數,記住,是無數!殺敵多少多少,記住,首級中本地的百姓要占很大的比例。


    而遼東兵由於語言不通,不能先講條件再開打。怎麽辦?當然是衝過去搶,並且窮追不舍。


    所以記住,關寧鐵騎剿賊中剿出來的,而不是同滿狗常年作戰而獲的威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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