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王與肅王對小河灘城內的安置非常滿意。


    為此,到達肅州衛城之後,兩個人都表示,願意預付出一筆錢由侯府那邊請人代為建造行宮。


    各二十畝的地基,南邊是主街,北麵是軍營和一望無際的草場,左右挨著象征鎮番衛最高權力機構的總理府。就像現在兩人與黃衝的座位一樣,一左一右夾著。


    “末將肅州衛守備崔環,叩見樂安侯,叩見肅王、慶王二位殿下。”


    “好。”


    見到眼前一排單膝跪下的軍校都盔甲鮮明,黃衝點了下頭。


    這廝爵位最末卻坐於正中,所以隻好站著。左右歪頭的朱倬紘與朱識鋐連頭都不願點,也不需迴禮,坐在梨花木的座椅上四隻眼睛朝天望。邊將守備稱唿黃衝在前可以不計較,但王爺的派頭一絲一毫不能丟。


    守備是世襲幾代的軍戶,在當地算不得最有權勢但也靠前。這些情況,三人早已掌握。


    “崔將軍,隘中守軍尚有幾許?”


    “迴稟侯爺,肅州衛舊有堡丁五千六百人,現實存一千一百七十四,今日當值者為計八百三十三人。”


    迴答時分,偷眼望去,坐下身的樂安侯二次額首。


    “才這麽點啊。”朱倬紘不滿。


    “算你是個講話老實的。孤來問你,關城中糧草、軍械可曾充足。”沿途的每處衛所都會被朱識鋐這樣問及,然後便是他自己設計的一番套路。多多少少的,王爺出馬,總用著重向聖上推薦等等屁話換迴些東西。


    “迴肅王話,全部充足。自末將接手關隘以來,每月初五、十五及月末必做抽檢,戍邊責重,從未敢懈怠。”


    作為一方守備,崔環迴答算得恰當。藩王別說過問邊軍人數及狀況,連出府門都難。現在跟著樂安侯嘩啦啦扯舉西征大旗,又無兵部手令又無皇命,如實作答已經是給了相當的麵子。


    “孤要你臨時抽調五百兵丁,協助樂安侯府軍向沙州衛和蘆溝兒兩處押運些糧草,不知抽調得出?”


    “迴肅王殿下,有樂安侯手令加蓋印信便可。”滿魚尾紋的眼角翕動了幾下,肅王眼中也是一派欣然之色。


    “嘴說無用,樂安侯就在身側,手令印符隨時可下。不過,調撥的人需精幹,待會孤要親往查驗。皇帝陛下著樂安侯揮師西進,所有關聯各處都需謹慎職守,你應該知道其中利害。”下套的第一步完成,第二步連環而上。


    “早聞陛下對二位殿下及侯爺委與重命,末將及屬下枕戈待旦,絕不敢延誤軍機。”


    “好,寡人與肅王一起,等下細細看一看這天下第一雄關。”慶王適時插了進來。魚已上鉤,四隻大手怎生也得扯將上來。兩張嘴巴,已經演練純熟的紅白臉一唱,肅州衛各處軍備倉還不是手到擒來。


    “既然慶王願往,何不現在就走。”胖子立即起身,瘦子裝模作樣掃了眼黃衝,也邁出了步子。


    “末將頭前引路。”


    認真查閱書薄的黃衝,連頭都沒有抬,肚子裏卻笑出一朵喇叭花來。


    叁旅已經清掃了昔兒丁地區,本部四千人馬隨著戰事推進銳減,急需後援補充。更因糧秣供應缺乏,天氣等諸多原因,再想南越曲先已無可能,因為中間個著廣闊的沙漠。


    為方便就近補充給養,主力戰隊收縮之後,駐紮在赤金蒙古衛大約那邊三、四百裏的水灣地。


    這裏是卜隆吉河上遊,離嘉峪關口教近,接收從西海方向由壹旅供應過來的物資也很方便。陸露通暢。


    無風,周邊的景致清晰可觀,且吊籃一點也不搖晃。


    “不是圖魯拜琥的人馬。”高空中的夏侯青透過千裏眼,冷靜地觀察著南方。


    遠處的白雪皚皚當中,一支人馬像條黑蜈蚣,張牙舞爪向著營地開來。更遠,有煙塵還有戰鼓聲,匯同某種野獸的嘶鳴源源不斷湧近,五裏開外的開闊地就開始黑壓壓擺出陣型。


    透過鏡片,約為數三千的步兵,呈一線聚攏為三個方陣,兩邊的頭列舉著厚重的大盾,中間則是密密麻麻的巨型長槍。


    “難怪侯爺要港,‘決勝千裏’是放屁。”


    沒有糾結對方到底是出自哪裏,也來不及追查斥候的失職和消息的延誤。像隻靈活的猴子,夏侯青叼著望遠鏡的栓繩,雙手裹住塊皮毛,沿著高高的牽索,哧溜一下滑向地麵。


    筐裏的人都在莫名其妙,為這支忽然出現的隊伍,也為官長方才的古怪發音及用詞。


    自從與塔塔兒分開,夏侯青的漢話徹徹底底地串了味。


    “乙、醜、寅正前三十步列隊。備弩。”


    “喏。”


    男男女女一排繃臉站立的人中,三個快速跑向南邊。


    “報,旗語兵到位。”


    各兵種有很多講究,司號、傳令、聯絡及土木工建在府軍中分得很細,也已達到一定的專業水準,反倒是步騎之爭還有延續。為了盡快拿下關西七衛,黃衝給予了肆旅及叁旅指揮使極大的權限,一般人難以想象。


    別的不說,連編製都可自定。像夏侯青這裏,不管中隊小隊都是隊,沒有營。稱號上不是甲乙丙丁就是子醜寅卯。


    “甲、子兩隊兩翼鋪開,快。”刀片子嘴飛快翕合,“其他人跟我到這邊。”


    “喏。”


    叁旅戰將共計三十九,絕大多數都透著一股潑辣玩命的作風。形勢緊迫。領受軍令的校官走動起來都是腳底生風。


    “報,發現敵方後陣發現有龐然大獸。”


    “報,有二十七隻戰象正加入敵方左右步兵方陣。”


    “象兵?”夏侯青嘴角勾出一道狡獪。是南方蠻子,難怪蠢得跟豬一樣。


    “都怕了?”


    沒有人迴答,站定下來的人,眼神裏麵全是冷漠,殺多了人的冷漠,對生命的冷漠。可能也包括他們自己的。


    “聽著,把所有蘿卜雷都配備上。”


    “喏。”


    “還有火炮,就貼著醜隊後麵架上。”


    “喏。”


    “你你你,還有你帶本隊集中左營門外。”


    “挖坑的,抬架的,你們兩個負責帶人把彈藥和瓷雷送到那邊那個山坡後麵去。”


    “喏。”


    “其他人固守營內,隨時聽候指令。”


    “喏。”


    一陣如狂風驟雨般的下令,每個人都急匆匆地奔向自己的崗位。夏侯青早不再是伊德勒,她有自己獨有的一套。


    任何存續的文明都有融合的特性,遠在七百多年前的天方人就已經從唐代的工匠身上學會了造紙和製絲。政治、軍事、外交是所有人類文明的特質。葉兒羌東部的火者勾結莫臥兒邊境的首領,翻越狹隘的雪穀口,艱辛地走過大半年的路途,裝備顛覆葉兒羌人東部的政權,卻錯把前來奪取地盤的樂安侯府軍當成了對手。


    以至於,肆旅軍校還以為是圖魯拜琥反撲的人馬追到了這邊來。


    圖魯拜琥完全有可能追擊到這邊來,壹旅主力已經收到指令在朝他們這邊趕。黃衝沒有未卜先知的本事,而已由於兵力捉襟見肘,咬牙讓出西海部分利益,由西寧土官們進行接管。他又一次的孤注一擲,想憑借三個旅在夏季之前拿下伊吾州。


    “這隻是一道開胃菜。”


    纏頭的火者指揮若定地用馬鞭指向北麵。


    “殲滅掉這些臨時湊攏的烏合之眾,整個東南都將被大王收在囊中。”


    “沒你說的這麽簡單。去,通知騎兵,兩翼加快加快包抄。”戰場上誰都不是傻子,那位大王也有千裏眼,並且早發現對方擺開的架勢章法不亂,由此判斷,對麵軍營中絕不是烏合之眾。


    “快去,立刻傳本大王的命令。左右兩個方陣步兵放棄重甲,盡量與中間主力及象兵盡量保持步調一致。”


    大王也不是吃素的,一路的征伐,已經感覺出此次對手的不一般。


    兩軍還沒有接觸,象兵隊伍中傳出巨大的吼叫聲,緊跟著象背上擲槍兵也發出嘲笑和歡唿來。四百步的距離上,已經有零散的敵人開始撒丫子向兩側退散。


    一戰即潰。和沿路所遇的敵人沒什麽兩樣。


    他們很多人甚至開始臆想,營地中也許有許多蒙麵紗的異族女人,此刻臉上應該寫滿了恐懼。


    正中方陣,左、右兩側的方陣槍林在傾斜,準備收割這群無辜而弱小的卑微生命。


    身後鼓聲響起,戰象踏著鼓點從三個方陣的間隙中趟出來,快速橫排在最前端,死命聲中,一往無前。


    “嗚—。”


    遠處那個裝神弄鬼的大氣囊上傳出一聲短促的牛角號聲,慌亂的敵人調整了方向,一齊往後退縮。


    咚咚咚,戰鼓聲,象蹄聲,聲聲催命。


    後退者反而停下,並分列成兩排,前排坐地,後排在劃出一顆顆的火星。


    那些人們臉頰上都掛著汗水,雙腿腳顫抖地用腳掌撐開蹬弩,然後單跪平端起一具具笨拙而沉重的弩盒子。後排的則迅速而準確地放入標槍,並掛上一個個催命的黑罐。


    象兵們居高臨下,已經大致看清楚對麵人的衣著及體型輪廓。


    “嗵嗵嗵,嗵嗵嗵。”


    就在戰象被驅使加速,正打算猛衝猛撞之際。敵方陣後冒出股股青煙。


    一排炮彈唿嘯而來,從天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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