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本來心情暢快地看著,以為見著了結果。卻不想,再一次看到他,倒黴之後竟然又能鹹魚翻身。


    收到消息,黃衝親自帶人趕著馬車去到順天府監牢接人。


    瘦成排骨的張國紀、奄奄一息的林氏夫人還有一名吳氏小妾,加上諸張子弟,人數並不多。好在張傑能蹦能跳,瞪著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像看稀奇般自己爬上了車,才不足六歲便承受了一次牢獄,怎不令人歎惋。


    “兩次啊!”張國紀感慨,“前次被趕迴祥符,這次連家都迴不去了。”


    “先在某府上暫時安頓下,隻要人沒事,一切都會有的。義父。”


    “嗯嗯,也就你不錯。”


    蹬上了車,坐在軟椅上。隨手掀開簾子,透著玻璃看見外麵人來人往,又忍不住歎道:“嗨!八年心血呐,毀於一旦。”


    “玉珠雖走了。娘娘還在。一切自會好轉,義父放心。”


    “唉。”


    遭此大變,張國紀陡然像一下老了十歲,嘴裏不住開始念叨。


    “師叔。”慶生拍打著窗格講,“那些看驛的下人有近兩百呢,要帶迴府嗎?”


    “隻要他們願意娶,全部帶迴去,好生照看。”


    進得監牢,不死也被扒下層皮。這些人是因張國紀落的難,道義上不管可不行。


    “娘娘沒派人來?”


    原來,國紀一直舍不得放下車簾,乃是掛著大女兒能差人來看望一下自己。


    “許是已經在我府上了。”


    身體並未完全康複的黃衝,與張國紀一同乘車迴了侯府,但卻並沒有見著慈慶宮的人。


    一貫以來,有兩種講法。


    一種說生的沒有帶的親,一種說養的始終不及生的親。


    擱在張寶珠這兒,沒人知道她內心的真實想法。毫無疑問,她曾經為父親家帶來了富貴,但同時也帶來了諸多的風險。這是一個表麵清靜無為實則愛折騰的女人,本質上和黃衝沒兩樣。


    慈慶宮派了人前來。遠遠見到太康伯無恙,並未出麵相見,而是直接迴轉內禁稟報。


    “…老夫人是被人用東西抬著上車的。哦,他們叫擔架。”


    “樂安侯發了十幾部的大車,將腿腳不便的都拉了去。原府上的諸位公子,都還無病無災康健著,與那一大幫家人及丫鬟、婆子全部移去了侯府。”


    木雕似地紋絲不動,張寶珠聽著,直到陸氏宮女把話講完。


    “傑兒呢?”


    “想是先一步與太康伯入了同一部車裏,近處又多衙役,婢女遠遠的沒見著。”


    玉珠是她親手帶大的,小弟張傑身上也耗費不少的心力。不牽掛是不可能的,尤其玉珠已死,將來能在父親膝下盡孝的隻剩下一個。


    “黃…黃衝也在我父車上?”


    “是的,娘娘。奴婢親眼見他最後上去,後來還同外頭的人講了許久的話。”


    良久不見作聲,酸丫兒低低地抬手示意。


    “娘娘,還有其它要問的嗎?”


    “你去吧。”


    寶座上的張寶珠還是像尊木菩薩,隻啟唇出聲,竟未起任何波瀾。


    神壇上的女人曆來總是怪異的。不管她如何使自己看起來像個正常人,也不管成國公夫人和英國公的老太太如何費力地家長裏短,權柄這種東西會讓人從根子上改變。


    “主子。聖上既讓他出任宣大總督,當是有能力看守住一家人。”


    “婢子聽陸婆子講得明白,全部人等都接了去。可算他是個有情有義的。”


    開解無效。座上人依然木呆呆地平視遠方,遠方究竟有什麽,比自己的養父母還要重要?


    “主子,明天我再去侯府,細看一番太康伯一家人的具體安置。看看樂安侯是否將娘娘的外宅撥了出來,還是直接放在前麵。”


    “老夫人的安危要緊,是啊娘娘。”


    還是無甚反應,兩個貼身丫鬟已是詞窮。


    “擬文,奏請出宮看我父母。”


    聲音仿佛是從空曠的上空傳來,寶珠講出這話的眼神充滿了堅毅。


    護天營中許多官校與旁處的大為不一樣,甚至於連京營中也僅有部分勳臣外戚才會如此。


    比如王家麟原有品階不夠,任營指揮使後卻不擢拔。王晚亭一路走正經的勳階官,不領散職。


    還有朱驥也是特例,身為護天營文臣協理,走得卻是正經武將勳階正副品的累升。起步雖低升得倒快,隨著主將黃衝是一路水漲船高。


    所有人中,最厲害的當數張娘娘的狗腿子(曹化淳私下語),一歲達至三遷。


    從一個不入流的錦衣衛大漢將軍,放出來才不過一年多點,已混成了從三品的輕車都尉,吏部和兵部官員領皇命還在為他議封,這可不是要逆天的節奏嘛。


    如果按照黃衝所謂科學理論,閹人不陰不陽的,生理上的改變,絕對會影響到心理。即,伴有失衡的心裏疾病。


    這種影響到了曹化淳這裏,就變成了特別愛吃味兒。如女人一般,他先吃高起潛的味,再吃王承恩的味,現在連人家狗腿子也不放過。他在嫉妒,狗腿子如果一直照這般的升遷法,與自己有得一比,而且遲早要超過自己。


    “派駐宣鎮,兼假宣鎮總兵衙署?…。”


    朱由檢在沉思,護天營再經曆一段演練,即半載或八九個月後,是該並入勇士營還是並入京營是該預先備下定案,拖不得了。


    “稟陛下,當初兵部諸官及一般大臣,誰也沒料到能如此迅速。”


    “也是你的意思?”


    “迴陛下,仆臣無權商議調任去向,亦沒有建議的權限,隻是想再募集新卒,交由其代訓。”


    “哎,此議甚好。”


    曹化淳其實真正的目標是,想把黃衝搞到京營來任做副手,專門替京營選練兵卒。隻要他能盡心盡力,一年新增一萬的精銳,該是何等了不得。


    “若護天營練成,交由高起潛帶往遼錦,伴伴以為如何?”


    也不知是何目的,朱由檢對曹化淳問起針對護天營一萬多軍士的去向建議,並且直接點了禦馬監大太監的名字,毫不給麵子。


    “稟陛下,遼陽兵曆來排外。”


    話是王承恩接的,說得是板上釘釘的事實。遼東局勢崩敗,拖到此時已是成因複雜。南北兵的不合,遼陽兵的獨樹一幟,等等,也算是一個大問題。


    “對,派不得。”朱由檢從善如流否決了這種假設,或者高起潛的隱含請求。


    “那兵部的這條意見,你兩個怎麽看?”


    收獲師傅嘉獎及感激目光之後,王承恩適時閉上嘴巴,繼續扮起盡職的陶甬。


    “仆下以為,黃衝少年英雄又偏擅工造,驟然調往商賈雲集的宣鎮代掌總兵衙口,天長日久難免沾染一些文臣們的浮華。”


    話講的很委婉,意思也表述得很清楚,少年得誌難免得意忘形,容易沾染些不良的官場習性。


    “嗯,有理。”


    不算是件大事,但司禮監特意將此本奏章押在了最後,其目的不言而喻。


    細究起來,黃衝與護天營一開始就是個美麗的誤會,本就是為勇士營擴充做鋪墊的。皇帝朱由檢一開始是漠不關心,隨後發展到模棱兩可,再到後來偶爾關注,直到現在已視作不可或缺。


    “當初徐光啟諫言,組新營當顰大營,若是繼續完善,等若再造新一京營。”


    人家徐閣老是對的,最起碼黃衝認為是百分百對的。最初的意圖是按西兵的模式組建出新三大營,基本使用火器,大幅度增加火槍、火炮的配比,最起碼也是新起個神樞營的等級。


    “仆臣自勉為提督大營,自覺責任重大,所堪積弊,確實已到不改不行的地步。”


    “之前兵部亦有議,著黃衝返京後整殤三大營,後伴伴親去也就不用他了。”


    哇涼之下,曹化淳知道此事休得再提了。


    “陝西洪承疇曾請,調黃部皮仰堯之騎軍入陝,協助戡亂。”


    洪承疇是位狠人,繼任三邊總督後,他一力主張對陝西亂賊,實施“全力清剿”、“以剿堅撫,先剿後撫”的方針。曹文詔就在其手下效命,他還看中了黃衝,可惜人家不可能會鳥他。所以,他退而求次,想征調皮仰堯的肆營過去幫助剿匪。


    此事兵部倒有定議,先行押後,待護天營完成第二階段演習,自喜峰口返迴,再行匯商。


    講匯商,其實是指征求黃衝的同意,他若不肯,匯商結果也就不明而喻。


    “仆下之前得塘報,雲其戲耍了一番科爾沁,解救插漢萬餘部眾。恰是西向而行。”


    老曹不願意黃部向東走,離錦寧過近不是件好事。倒不是擔心護天營會如何如何,而是擔心狗腿子與高起潛走得過近,萬一結成聯盟,會對自己形成威脅。


    他的擔心是多餘的,自黃衝嶄露頭角之後,高起潛已經不具備向其示好的條件。何況皇帝也不準黃部去錦寧。


    倒是有個誰也想不到的人物正在主動示好,新任內閣代首輔溫體仁。


    連老董禦史也覺出乎意料,因為之前溫大人已經明確拒絕過黃衝,在孫元化一事上提供幫助。而且,雖名聲不小,可終歸是個兵備一級的小角色,即使聖眷日隆,眼下還真如曹化淳所言,不過是張娘娘家的一名狗腿子罷了。最多,中允一些來說,是個未來不可限量的少年俊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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