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部尚書何如寵在京官中有個綽號——何拐子,因其自小腳跛。


    天啟年間已是禮部右侍郎,協理詹事府。到崇禎二年十二月與錢象坤、周延儒同時入殿參事,以本官兼東閣大學士。如今,即將遷任武英殿大學士,一個穩當當的官模子。


    他品性高雅,為人一貫寬宏大度,不喜爭執。


    與周延儒、溫體仁兩下的關係都處得不錯,京中賦閑、清流官員及一些勳戚都喜歡同他交往。加上人又風趣,不似一般官宦家那等森嚴繁瑣,人氣一直不低。


    張寶珠對他倆兄弟印象都一直不錯,但當衛國公家裏的進宮代其與張府牽紅線時,她沉默了。


    妹妹玉珠已經進宮數月,弟弟張傑才蹣跚學步,擺明了對方是看中太康伯義子黃衝。此事太過突兀,對方也太過貿然,一時間生出叫人撞破空門的怪異來。


    “人品是一等一的,沒得說。改日我便帶人給娘娘先瞧瞧,他家的意思,也不便明說在先。”


    “先到太康伯府,母親怎生講?”


    “老夫人自然是連口讚的,喜得都合不攏嘴。”


    衛國公夫人很會講話,林氏並無過多表態,家中的這等事均取決於娘娘,連太康伯都未趕檀越。她一個婦道人家,怎敢過多言語,也就客氣了幾句而已。


    問母親的意思在先,表明沒拿衛國公家裏的當外人,留下父親的意見不詢,乃是存下後手。


    “娘娘,臣妾也沒旁的意圖,隻偶見他家女兒好。恰巧隨嘴說出了半句,許夫人是個爽利人您也曉得,立即便托了臣妾先行說合。這不就趕著過來,想給娘娘家人來個雙喜臨門嘛。”


    到底算不算家人,目前還有待商榷。但按名分上,黃衝的婚事當由太康伯或渺目做主。


    “此事哀家先得謝你,下迴若方便將人帶入來看看。若成了,我這斷不會舍不得月老的謝禮。”


    “好喂,娘娘這算是應下了,人我明日便領進來。”


    人情世故不得不如此,太康伯義子的婚事,按說也不是樁了不得的大事,關鍵在於,此人係懿安皇後於禦前薦出,內外皆知的她名下人。何拐子貌似與世無爭一副逍遙,原來早就謀劃下跟當世權貴交好的聯姻法門。


    “你家小子還在鬧?習武防身本是好的,莫要學來些爭勇鬥狠。”


    “可不愁死臣妾啦,一天到晚的鬧,給衛國公叫人關起來了。倒是這陣子上門討要桌凳錢的少了許多,真是造了哪門子的孽,生出來這等禍害。”


    一說起他家的小兒子,衛國公夫人立時咬牙切齒起來。


    此位小世子,毛沒長齊,市井中早已名聲遐邇,聲色犬馬樣樣入門,標準的京中紈絝。近一排,京裏麵但凡數得上號的酒樓全被他鬧過,不是打架就是幫架,從未少過他。


    “孩兒家的,淘氣愛熱鬧也是常情,管得嚴了,反而曲了天性。”


    想拜黃衝學武的事,張寶珠聽來人講過,若不是方才一時的思慮不清,想著岔開話題,她是懶得理會的。世代公侯家及各處的王府多出敗家子,比較起來,他家小子還算好的。


    “喲,娘娘這話打死我也不敢往迴帶。若不因國公寵溺,他何來的今日。”


    衛國公婆娘很對寶珠脾味,講話風趣討喜歡是一方麵,言及家長裏短,總是直言無諱不裝假。


    “皇上駕到。”


    拂了下衣裳,張寶珠到前麵座上。衛國公夫人,連忙在內裏趴在了地上,不敢抬頭。


    “朕來看看皇嫂。”


    “陛下。”


    自張玉珠入宮,朱由檢到慈慶宮的次數反多了,有些相關的大事小情,總會抽空過來說兩句。


    “九九將至,朕打算是日登萬壽山後,歸程於太康伯府上一往。”


    又一樁讓人意想不到。笑盈盈的張寶珠在哀歎,妹妹果然比自己有本事。前後做了足六年多的皇後,先帝一趟也未曾駕臨張府,倒是父親遭封府攆迴老家一次。


    “如此,哀家替張府謝過陛下。”


    州府各處重陽節皆休沐,獨石口的兩萬多兵丁們卻沒這般好命,黃衝更是煩不勝煩。


    都說讀書人的花花腸子多,孫和鼎在城外打發迴轎夫,自己一人背著父親孫元化來參將署,參見都尉黃衝,報名入見。


    “小卒孫和鼎拜見提督大人。”


    “嗯…嗯?你怎麽此際趕來湊熱鬧?”


    他不想見孫家人,還遠沒練到皮厚到骨子裏的造詣,隻能猜想是出事了。


    “承蒙渺目道長妙手醫治,當下父親的傷業已好了大半,身為人子,自當替父前來應卯。”


    孫元化兩父子穿著不曉得從哪兒搞來的號衣,那種輔軍雜兵的衣服,拜在翹起一條粗腿的黃衝跟前,要說有多磕磣便有多磕磣。


    “起來。”


    “謝提督大人。”


    “口稱小卒,卻行跪禮,軍禮是這樣的嗎。說,什麽事?”


    直入廳中,包頭蒙麵的孫元化坐在地上,先前對答全交由長子孫和鼎。他是頭一次見這家夥,隻在一旁看,也就是眼前的這位延了自己兩年的命,也換去孫家及徐家的六萬兩銀子。


    “大恩不言謝,孫元化攜子入營,聽候提督大人安排。”


    孫元化官至兩地巡撫,沒落到聽從一個從四品的都尉手裏。為了尚存少許的臉麵,當然將對方往高裏尊稱。便是城內那些臨時鍍金的官員,到這裏尋門路也隻稱黃衝為大帥。


    “孫元化,你也是帶過兵的,痛快些講,為何不呆在南口莊子裏。”


    “因為孫某將被朝廷以禍亂之首判作死罪,今特歸隊提督麾下,以免連累他人。”


    世上人都怕死,可敢承認的沒幾個。求死不成的孫元化是信主的,在南口便已經後悔,主既然讓他活著,他便不能再主動尋死。


    “兩年,皇上親口允下兩年的呀。”黃衝聽完,有些傻眼。


    明明當初說租賃死囚人犯一名孫元化,讓其在護天營中服役兩年,交了四萬兩的真金白銀,怎麽能出爾反爾呢?皇上講過的話,不都說是金口玉言嗎?


    “本…罪人來時隻聽到風傳,並未接到提刑按察使司正式判決。”


    “王世兄。”


    “大帥,卑職在。”


    十幾天來,前來獨石口探望的宣府鎮各級官員,絡繹不絕。都在打主意,好生巴結手眼通天兼賊膽麻大的這名小都尉。若不是王晚亭應酬得當,恐怕此際黃衝的外傷未愈,內傷又要新添許多。所以此刻,他一刻不敢讓王晚亭稍離。


    “他們歸在你手下,著即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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