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檢對新營方麵也非全然不聞不問,東廠的番子和錦衣衛的人可不是擺設,都有相關的密報。包括挖洞養豬這樣的小事,他也掃過一眼。


    二十來天已經次序井然,周邊哨所林立,兩千多相關征調人員已經開始操練,算快了。


    然後黃衝的奏章也到了,直接將兵部、戶部、地方三塊直參了個遍。要錢、要糧、要裝備和田地。否則,士卒逃散,難以為繼。


    戶部的行文下發緩慢,昌平地方上尤其是密雲對鎮虜營強征民田有了反應。情況匯報的快文發往通州和永平兩處,同是京輔地為官,誰還沒個門路。


    侯恂將文書上呈兵部,並倡議兵部就新營軍田加緊與戶部協商,以免黃衝擾民。


    薊鎮東協鎮守太監張國元,駐紮於永平府。也接到密雲縣一封措辭強烈的告狀文書,要求退還強占民田,法辦相關主事之人,並恭請上達聖聽。


    張國元很重視這件事,剛想將此事密奏給皇帝。不想聖上的口諭卻先到了。


    聖喻有雲,著他即刻前往密雲,核查地方官員瀆職,致使賊寇襲奪新營物資之事。並要求督查相關兵備道責任,緝拿有通賊嫌疑的官員。


    再有,點算鎮虜營兵丁實數,清核該處的馬匹、糧草及應有器械。


    冷汗從張國元的額頭滴答下來。好險,他差點犯了個致命的錯誤。早就聽聞新營總督乃是懿安皇後張娘娘的人,如今看來是實打實的啦。


    聽聞和傳聞都是不能細究的,所以當時已經外派多年的他以為僅僅是有些關聯而已。沒想到,這個人如此手眼通天,搶先一步,將地方和兵備道的人全給告下了。


    而皇帝顯然是偏袒他的,直接命他前去拿人。


    本來還想針對鎮虜營一番敲打,現在容不得張國元細想,著中軍叫上二十幾個把牌、硬弓等標下家丁,慌裏慌張地騎了馬,直奔密雲而去。


    這是一樁巧合,讓人難以名狀的巧合。讓張國元去稽查鎮虜營相關事,本是皇帝出於對他信任。再就是新營的等級,新營總督僅封了剛夠入殿資格的從四品,早就有人在議論。如果照常由州轄主管官員出麵,明顯一眾大臣也不會相信新營比肩京營的說法。再者,恐怕連皇嫂的麵上也不會好看。


    可張國元不是這麽想的。西協密雲段的軍事防務本就不歸他管,叫他山長水遠地去處理那邊的事務,難道是說聖上已經知道,密雲縣兵備道官員與自己的關係?


    太監就沒有不貪的。駐密雲縣督管西協的鄧希詔身上有屎,他張國元也好不到哪裏去,前往的途中,他越想越怕。


    中騎都尉黃衝也怕。他不是怕自己黑白顛倒的奏事,而是怕奏章寫得不規範,恐又被罰去俸祿。所以,他在鎮虜營安排下相關的緊急事宜之後,立即又往京城。


    上呈的奏章是由董坤替他捉刀的,董老禦史的三孫子。


    三孫子於崇禎元年短暫地整頓過京營,由於勳戚反彈過大及成效欠缺,後來因收受他人賄賂遭貶,由李邦華代任。自被貶後,一直在家閑居。


    “所以你看,即便是文人言武事稍有僭越,卻又缺不得。”


    “先生教誨得是。”


    兩部的照會文書已下發,黃衝興衝衝提了四色禮物前來答謝。誰知稍稍顯露出一些搬請董坤出山的意思,就讓三孫子毫不客氣地趕出來。


    好在董老夫子還算待見,招待在廳中敘話。


    “莫要怪他,凡有功名在身者,誰又想會從戎政方向入手謀事的?早年間聖上下昭才迫不得已,如今真去了你那,豈不尷尬?”


    此為實情,雖然扛著張娘娘的牌子,辦事時有些便利,但文人們表麵上都不屑與之為伍,而軍人升遷曆來講資曆,對他的冒起也是嗤之以鼻。朱驥幾個就是最好的證明。


    “想來也是學生冒失了些,近來忙前忙後的,也未經詳加考慮。”


    “你救下初陽算是勉強博迴些清譽,若要用人,何不上徐閣老家問上一二?想來徐閣老不乏引薦之人。況前番他對你亦有提攜之恩情。”


    京中做官的萬萬千,大部分都是朋黨。少部分像董禦史這樣的,也須有交好的關係戶。否則便是寸步難行,他三孫子遭貶,說到底就是吃了這方麵的虧。


    “徐老大人年歲已高,又將整幅精力在忙於修曆。學生還是不打攪他為好。”


    冠冕堂皇的借口。他私下收受了孫家的六萬兩銀子,有一大部分是人家徐光啟出的。知情的孫、徐兩家至親好友不僅不認同董禦史所講清譽,反而會認為他黃衝人品有汙。


    所以,他是堅決不去的。不管他拿了錢去做什麽,索要賄賂總歸是事實。


    “本來英國公府上有兩位公子,前番托在學生義父跟前想去,奈何幾日前聽講英國公竟然薨了。如此,他兩個守孝脫不開,學生身邊暫時急缺了書吏。”


    “如此甚好呀,他府上的公子應該用得。早年英國公主京營多時,其子孫、從人多有涉獵啊。”


    董禦史當然知道英國公家的事,都是同太康伯府有來往的。


    “你何不先請太康伯許府中子弟假代數月,既得練曆,又都利害相關,用起來還少了諸多的顧忌。”


    “呃,得先生指點,頓覺茅塞頓開。屢借先生睿智,實乃學生之萬幸!”


    這個法子確實不賴,董老夫子搖頭晃腦,擺出副那是自然的欣然之態。人老成精,他願意教導眼前剛剛才起步發跡的小同鄉,不僅是看在張娘娘和張國紀的麵子上,更多的是老頭對黃衝有了些初步的認同。


    溫體仁與周延儒相鬥,他火中取栗救下了孫元化。這種事一般人運作不來。


    張國紀一貫掛著的是虛職,從來也不曉得官場上的玄機,黃衝缺少與官麵人物打交道的帶路人,或者叫指引者。眼前退休的董老禦史恰恰是一位衙門口的不倒翁,官宦界的老油子。


    “學生尚有一事不明,煩請先生替某剖析一二。”


    “且說來聽聽。”


    董老夫子明白對方屢次上門請教也有套親近的成分,最起碼三孫子雖然不願去新營,但人家的誠意真真切切擺在那。


    “密雲西協督府與兵道扯皮,學生雖已上奏折,還是擔心糧秣不能及時供應。”


    “你何不找薊遼總督曹文衡呢?請他出麵協商此事為其一,其二,畢竟新營在他所轄區域內,日後打交道也能方便些。”


    “好,學生受教。”


    自以為討得良方的黃衝高興地離了董府,卻不料一腳踏入了封疆大吏與出鎮宦官們之間的是非旋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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