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威皇儀宏大而磅礴，隔牆的門後還跪著一大幫子的人，那名號稱本公子的少年也赫然在內。張國紀認了許多從子，但大多未獲取到功名。
即便有了功名，按君臣之儀也要嚴格參照品階才能上請，即便是上請，也要視情況而定。一切均取決於娘娘。
第二天張寶珠換上了常服，讓入堂敘話張國紀方便了許多。
“…，家中人丁本也不興旺，因而認了些從子。”
國紀依然站著，除了他父女倆，門裏隻有兩個宮婢。所有的從子一個也未見，連渺目也未曾問起。
“此番出宮，女兒也是思慮良久。有些話兒還望父親能聽得明白。”
“娘娘且吩咐。”
“之前的那些人須漸漸淡了去，百無一用是書生。張家既然許多年未得出類拔萃的，安心田宅，能享富貴已屬不易。”
“是，娘娘。”
這講的是天啟年間牽連遭禍的事，一句安心田宅就是交待。張國紀當然明白自己幾斤幾兩，京中清談群儒中，也大多確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之輩。
“當今聖上年輕聰慧，玉珠兒那廂不可操之過急。待得一切妥當之時，女兒自會把該說的話說了。”
“一切聽憑娘娘做主。”
每聽張寶珠自稱女兒一句，張國紀心裏的淡定便多添一分。
“父親且去忙碌，傳令外頭衛從撤下吧，莫讓鄰裏生出驚恐來。”
“喏，我這便去。玉珠兒在外間候著，可要喚入？”
“喚來吧。”
此際，張府偏僻的一間廂房內，正襟危坐的黃衝在寫字。
一個大大的道字，寫得是歪歪斜斜兼起伏難定。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張瑉曾告訴他，本朝禁止蓄養奴婢。大戶人家的仆從進府都是以幹兒子、義女的名義走章程，實則就是賣身。
前日，張惠大管家來說，太康伯張國紀願認他作從子。
不管如何解釋，從子就是幹兒，也就是他張府的奴仆。當時，黃衝幾乎當場翻臉，甚至吩咐冬至收拾行李。
張成那個小屁孩將一切解釋得沒那麽難聽，他自號本公子的稱謂總算讓黃衝明白，作為太康伯的從子與他所想有本質的區別。但他依然是不肯。
比這更讓人煩躁的還有一事，他意識到，選擇來京是個極大的錯誤。
現在是末世，接下來將是一段戰火連天、生靈塗炭的歲月。自己跑到此處刀尖火口來，活脫脫就是覓死。
冬至在邊上磨墨，粗手大腳的丫頭竟然也有著一份細膩。
渺目一早又在廊下跪候去了，成一、龍夕兩個在外頭練刀。出獄後的龍夕這些天一直隨著大師兄習武。他站在成一後頭，前麵劈一下，他也似模似樣地也劈出一下。隻不過成一手握的是雁翎刀，他手中的是刀鞘。
紙張飄落，慶生連忙又鋪開一張。
上好的生宣，張小勺送過來的。得知黃衝要寫字，文房四寶即刻送來了許多，隨在他跟前的家丁和他一樣，稱其為黃公子。
“再呆下去也是胳膊擰不過大腿。是吧？”
收筆的時候，嘟囔聲便有了。拳要打字要寫是對的，那一捺長長的，顯出了那麽一絲飄逸。
冬至、慶生不敢接嘴。真不敢！伺候一個雙手血淋淋的殺胚家夥寫字，本就是件讓人戰戰兢兢的事，真沒必要再給自己攬不自在。
他兩個已經多了個玩伴。僅在昨天之前，張成每天都往這院子跑上十趟八趟的。
煩心事就是從這位本公子和過於好事的張小勺發端而來的。
前迴張小勺終於有機會在太康伯麵前將黃衝的本事一通猛吹，後番張成接了衛國公家小屁孩的戰書，然後幹架的時節張國紀還親眼看了兩迴。
那些自我標榜讀書人的家夥往往愛發夢。發夢自己也可腰懸三尺龍泉劍，揮動千軍萬馬沙場弛聘。
“呸，將軍是那麽好做的麽。”
偏偏張國紀卻認定可以。隻要黃衝乖乖再念些書，做個八麵威風的大將軍全然不在話下。畢竟衛國公府上護衛和別府應邀來的武師們都慘敗其手。
“嗐，兩下並一項吧。”
甩下筆，出去透透氣。事情總會過去的，現在張府這般熱鬧，沒人會注意自己。
“師叔，我可以跟師兄一起習武嗎？”
“你習武做什麽？人都還沒有刀長。和冬至安生隨師兄學些醫術才是正經。”
果然是一鼻子的灰。其實黃衝隻教了劈、掃、刺、挑四式，每天各式一萬次。按成一的性子恰好，慶生卻不宜。
“師傅，這事要自己拿主意。”
冬至知道他想尋渺目商量，可人不在呀。
“反正我覺得現在就是比當初在家好。”
“什麽？什麽呀？”
“徒弟是說當初下決心隨著來，沒選錯。”
“切，奴顏婢膝。男兒膝下有黃金。”
田秀英是不可能在宮外過夜的，至少現在還不敢。皇帝已經親口許下，不多時日便要將自己升為貴妃。
高興之餘，當然要更加賣力討好一些，講些奇聞軼事倒也是順理成章。
“陛下曉得麽，太康伯最近可出風頭啦。”
“講來朕聽聽。”
“太康伯家蓄養了名俠客，打遍京城無敵手呢。”
“嗬嗬，老倌兒不是在家教導子侄讀書的嗎？”
“不是他子侄。是南方來的豪俠，各公侯府上衛士扈從統統不是此人的對手，我家的護院連人家一招都接不下來。”
“竟有如此厲害的武林高手。朕怎未聽人說起？”
隻有田妃才會講些逸聞出來，旁的人那敢在他跟前提及半字。
“是個先前在靈濟宮掛單的道人，叫黃衝。聽聞衛國公家的世子如今把戰書都貼在了太康伯家的大門上。”
“老倌兒自詡是個讀書人。既是武林高手，又怎麽入得了他家的門呢？”
“這個妾身真格不曉得了。皇嫂恰在這幾日在宮外省親，待迴返時妾身替陛下問問，可好？”
不管田妃是何等用意，朱由檢的腦子裏暫時存下個名喚黃衝的家夥，還有個立馬持槍、一招敗敵的俠客影子。
即便有了功名，按君臣之儀也要嚴格參照品階才能上請，即便是上請，也要視情況而定。一切均取決於娘娘。
第二天張寶珠換上了常服，讓入堂敘話張國紀方便了許多。
“…，家中人丁本也不興旺，因而認了些從子。”
國紀依然站著，除了他父女倆，門裏隻有兩個宮婢。所有的從子一個也未見，連渺目也未曾問起。
“此番出宮，女兒也是思慮良久。有些話兒還望父親能聽得明白。”
“娘娘且吩咐。”
“之前的那些人須漸漸淡了去，百無一用是書生。張家既然許多年未得出類拔萃的，安心田宅，能享富貴已屬不易。”
“是，娘娘。”
這講的是天啟年間牽連遭禍的事，一句安心田宅就是交待。張國紀當然明白自己幾斤幾兩，京中清談群儒中，也大多確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之輩。
“當今聖上年輕聰慧，玉珠兒那廂不可操之過急。待得一切妥當之時，女兒自會把該說的話說了。”
“一切聽憑娘娘做主。”
每聽張寶珠自稱女兒一句，張國紀心裏的淡定便多添一分。
“父親且去忙碌，傳令外頭衛從撤下吧，莫讓鄰裏生出驚恐來。”
“喏，我這便去。玉珠兒在外間候著，可要喚入？”
“喚來吧。”
此際，張府偏僻的一間廂房內，正襟危坐的黃衝在寫字。
一個大大的道字，寫得是歪歪斜斜兼起伏難定。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張瑉曾告訴他，本朝禁止蓄養奴婢。大戶人家的仆從進府都是以幹兒子、義女的名義走章程，實則就是賣身。
前日，張惠大管家來說，太康伯張國紀願認他作從子。
不管如何解釋，從子就是幹兒，也就是他張府的奴仆。當時，黃衝幾乎當場翻臉，甚至吩咐冬至收拾行李。
張成那個小屁孩將一切解釋得沒那麽難聽，他自號本公子的稱謂總算讓黃衝明白，作為太康伯的從子與他所想有本質的區別。但他依然是不肯。
比這更讓人煩躁的還有一事，他意識到，選擇來京是個極大的錯誤。
現在是末世，接下來將是一段戰火連天、生靈塗炭的歲月。自己跑到此處刀尖火口來，活脫脫就是覓死。
冬至在邊上磨墨，粗手大腳的丫頭竟然也有著一份細膩。
渺目一早又在廊下跪候去了，成一、龍夕兩個在外頭練刀。出獄後的龍夕這些天一直隨著大師兄習武。他站在成一後頭，前麵劈一下，他也似模似樣地也劈出一下。隻不過成一手握的是雁翎刀，他手中的是刀鞘。
紙張飄落，慶生連忙又鋪開一張。
上好的生宣，張小勺送過來的。得知黃衝要寫字，文房四寶即刻送來了許多，隨在他跟前的家丁和他一樣，稱其為黃公子。
“再呆下去也是胳膊擰不過大腿。是吧？”
收筆的時候，嘟囔聲便有了。拳要打字要寫是對的，那一捺長長的，顯出了那麽一絲飄逸。
冬至、慶生不敢接嘴。真不敢！伺候一個雙手血淋淋的殺胚家夥寫字，本就是件讓人戰戰兢兢的事，真沒必要再給自己攬不自在。
他兩個已經多了個玩伴。僅在昨天之前，張成每天都往這院子跑上十趟八趟的。
煩心事就是從這位本公子和過於好事的張小勺發端而來的。
前迴張小勺終於有機會在太康伯麵前將黃衝的本事一通猛吹，後番張成接了衛國公家小屁孩的戰書，然後幹架的時節張國紀還親眼看了兩迴。
那些自我標榜讀書人的家夥往往愛發夢。發夢自己也可腰懸三尺龍泉劍，揮動千軍萬馬沙場弛聘。
“呸，將軍是那麽好做的麽。”
偏偏張國紀卻認定可以。隻要黃衝乖乖再念些書，做個八麵威風的大將軍全然不在話下。畢竟衛國公府上護衛和別府應邀來的武師們都慘敗其手。
“嗐，兩下並一項吧。”
甩下筆，出去透透氣。事情總會過去的，現在張府這般熱鬧，沒人會注意自己。
“師叔，我可以跟師兄一起習武嗎？”
“你習武做什麽？人都還沒有刀長。和冬至安生隨師兄學些醫術才是正經。”
果然是一鼻子的灰。其實黃衝隻教了劈、掃、刺、挑四式，每天各式一萬次。按成一的性子恰好，慶生卻不宜。
“師傅，這事要自己拿主意。”
冬至知道他想尋渺目商量，可人不在呀。
“反正我覺得現在就是比當初在家好。”
“什麽？什麽呀？”
“徒弟是說當初下決心隨著來，沒選錯。”
“切，奴顏婢膝。男兒膝下有黃金。”
田秀英是不可能在宮外過夜的，至少現在還不敢。皇帝已經親口許下，不多時日便要將自己升為貴妃。
高興之餘，當然要更加賣力討好一些，講些奇聞軼事倒也是順理成章。
“陛下曉得麽，太康伯最近可出風頭啦。”
“講來朕聽聽。”
“太康伯家蓄養了名俠客，打遍京城無敵手呢。”
“嗬嗬，老倌兒不是在家教導子侄讀書的嗎？”
“不是他子侄。是南方來的豪俠，各公侯府上衛士扈從統統不是此人的對手，我家的護院連人家一招都接不下來。”
“竟有如此厲害的武林高手。朕怎未聽人說起？”
隻有田妃才會講些逸聞出來，旁的人那敢在他跟前提及半字。
“是個先前在靈濟宮掛單的道人，叫黃衝。聽聞衛國公家的世子如今把戰書都貼在了太康伯家的大門上。”
“老倌兒自詡是個讀書人。既是武林高手，又怎麽入得了他家的門呢？”
“這個妾身真格不曉得了。皇嫂恰在這幾日在宮外省親，待迴返時妾身替陛下問問，可好？”
不管田妃是何等用意，朱由檢的腦子裏暫時存下個名喚黃衝的家夥，還有個立馬持槍、一招敗敵的俠客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