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過多的思考,柯月迅速地轉身。


    陽台上的人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被發現了,地上的影子快速地移動了起來,變得模糊。


    房間裏有了兩個人的腳步聲,黑夜的寂靜被打破,雜亂的聲音像令人的情緒更加煩躁。


    柯月越過窗子,從陽台跳下,在地上完成一個翻滾緩衝了重力帶來的速度之後,隨即站起,追了過去。


    這個時候偷偷摸摸來趙華家的,大概率就是來清除痕跡的人了。


    棋子被拋棄,清理工作自然要做好。


    這裏不像繁鬧的街市,蟲鼠肆虐的陰暗貧民區,有著無數條狹窄的小巷。


    那個人影在巷子裏穿梭,速度很快,意圖把身後的少年甩掉在這複雜的迷宮之中。


    兩人一前一後,你追我趕,巷子裏所有的支撐點都可以讓他們借著力躍起,靈活無比地在牆上遊走幾步,隨即在幾米處重新落地,借此避開地上的雜物,以便讓自己的速度更快。


    借著月光,在這寂靜的夜晚,在城市靜謐地熟睡中,來一場瘋狂的跑酷吧!


    來看看,究竟是誰能更快地到達終點,誰能逃脫得過誰。


    前麵是一條岔路口了,柯月猛然間加速,踩到了路邊小攤販還沒有收迴去的桌子上,身體輕盈地躍起,月色下,優美的像是華爾茲舞蹈演員。


    漂亮的空翻,拉進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少年在空中伸出手,意圖扳過那人的肩膀,將他帶倒。


    前麵的人聽見破風聲後,堪堪躲過,不過還是被身後的人扯住了一點衣領,踉蹌了一下。


    那人帶著棒球帽和口罩,少年沒有看清他的臉。


    兩人一個翻滾之後迅速穩住平衡,少年率先出手,與他纏鬥在了一起。


    不過她的兩隻胳膊上都有傷,極大地阻礙了發揮,她盡力借用周圍的環境,在不扯到傷口的情況下,攔住那個身影。


    那人似乎也不願和她打架,隻是盡力地想擺脫掉少年的追趕,盡快離開而已。


    柯月又怎麽可能讓他如願。左手扣住那人的胳膊,膝蓋曲起,襲向人體最脆弱的腹部。


    但他的力氣很大,少年肩膀的傷口吃了痛,左手脫了力氣。


    那人似乎是愣了一下,不過也反應過來,跑向其中一個岔路。


    少年不遑多讓地奔向另一個出口,兩個人不再擠在同一條巷子裏,相對寬敞的空間令他們的速度都提升了許多。


    桃花眼緊緊鎖定著目標,盡管有時會被房屋樹木擋住了視線,但方向依舊不變。


    在下一個岔路口到來時,少年躍起,如同靈巧的黑貓一般,跳到一顆樹上,沿著矮房子的屋頂一路跑下。


    那人的速度也在不斷變快,跳躍翻滾著,眼看就要離開巷子,到達燈紅酒綠的街區。


    他猛的停下了腳步。


    不敢再動一絲一毫。


    少年搶在他的前麵,從另一個巷口衝出,白發被黑色帽兜遮住,整個人隱在了黑夜中。


    在正前方,不到十米的距離。


    她舉著一把槍,對著他!


    ……


    兩人此刻剛進行完一場猛烈的競速比賽,此刻突然停住,汗水從額頭低落,他們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盡管累,卻也緊緊盯著彼此。


    少年的手上有傷,若那人突然發動攻勢,第一槍不中,就可以輕易地將槍奪走。


    “不如我們來打個賭。”槍身泛出幽幽的光,柯月底底地笑了起來,卻也絲毫沒有放鬆警惕,“是我先打中你,還是你,先奪走我手上的槍。”


    最後的博弈。


    那人的身體微微彎曲,緊繃著,如同一張瞬間就會發動的弓。


    兩人一動不動地對峙著。


    似乎是誰輕歎了一口氣。


    然後,少年就看見,麵前的人,突然就站直了身體。


    不再是緊繃的弓弦,就普通地站著,卸下了所有的警惕狀態,緩步走到了她的麵前。


    那人摘下了臉上的口罩,淡墨暈開的眉眼似乎是有些無奈。


    “教練,是我。”林沉說道。


    桃花眼沉了沉。


    一片安靜之中,少年放下了槍。


    ……


    淩晨三點鍾。


    這個時間,饒是路燈都熄滅了,冷清的街道上,偶爾有幾個24小時便利店還亮著燈。


    柯月和林沉漫無目的地在街道上走著。


    少年從剛才開始就不再說話,也不知是生氣還是不生氣。


    終於還是林沉打破了沉默。


    “你的手……”


    “沒事。”


    怎麽可能沒事,剛才交手的時候,他差點沒控製住力道,柯月的左手有明顯的脫力,肩膀上的傷口,定然又裂開了吧?


    “聽話,你現在真的需要好好休息。”林沉有些擔心地看向少年。


    “那你呢。”她停下了腳步,迴頭,“你又為何多管閑事?”


    見林沉不再說話,少年有些譏諷地笑了一聲,“你也看到了,那把槍,的的確確在我手上。”


    “怎麽,要報警麽?”


    “柯月……”林沉遲疑了一下,終於還是開口了,因為他不確定少年是否能聽得進去,“你應該把槍交給警方。”


    果然……


    “不可能。”少年冷漠地拒絕了,然後繼續往前走。


    “你現在,就算是想報警,也沒有這個機會了。”她輕輕笑了一聲,“我不會,留下任何證據的。”


    “還有一點,我希望你記住。”少年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麽。


    “林沉,出身於長安的醫學世家,高中畢業後,以藝術生身份考入京城最好的大學學府。”


    “擔任黑白隊長一職,法師玩的出神入化,但沒有多少人知道,你還有另一個身份——奇跡赫赫有名的野生遊戲主播lc。”


    “還有……你似乎也和國內一流的樂器大師顏洛卿有過一段時間接觸……”


    “這麽看來,我似乎很了解你。如果願意的話,我甚至可以把你家每口人的名字念出來聽聽。”柯月散漫地推了推眼鏡,“你猜,我這麽了解你,我會怎麽做?”


    “你,在威脅我?”林沉的眉頭蹙了起來,往日溫柔的水眸少見地有些冰冷。


    “不。”少年搖了搖頭。


    “我隻是想告訴你。”


    “在這個京城,如果我想的話,我可以有99種方法讓你從這裏消失,永遠離開京城。”柯月轉過身來,桃花眼透著些陰狠邪佞。


    “當然,剩下的一種方法,就是我現在,就用手裏的這把槍,殺了你。”


    “不過你也可以僥幸地認為,那個愚蠢的人隻在這把槍裏裝了一發子彈,而那發子彈打在了我的肩膀上。”


    她把玩著手裏的槍,“怎麽樣?12的概率,賭注,是你的命。”


    “不過要說我還是不想殺你的。”少年竟是笑了起來,在此刻顯得詭異至極。


    “畢竟,你還是黑白的隊長,我有些舍不得。”


    “所以,你最好,聽我的話。”


    以往所有溫柔無害的外表都被盡數撕下,現在,少年完完全全地展露了她身上的危險。


    她是個惡魔。


    林沉第一次真切地認識到了這一點。


    他深吸一口氣。


    “柯月,相信司法,警方會調查出一切的。”林沉定定地看著麵前的人,這樣的少年,令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陌生。


    “你沒必要親自去涉這趟渾水。”


    “司法?”少年的臉上依舊帶著溫和儒雅的笑容,可林沉知道,她真真切切地怒了。


    臉色在夜色裏越發蒼白,甚至給人一種死氣的灰敗感。


    桃花眼徹底變成了紅色。


    她現在很生氣,她越生氣,嘴角的笑意就越濃一分,到最後,竟是差點笑出聲來。


    “我當然相信司法是公正的了。”明明笑著,可少年的眼裏卻是一片淡漠。


    “司法是公正的,可是,人不是。”


    看著眼前幾乎要陷入癲狂的人,林沉心裏緊張了起來,他覺得,自己與柯月的距離,似乎是越來越遠了。


    ……


    “柯月……”他終於是忍不住出聲。


    輕輕走過去,試探性地碰了碰少年的手指,是冰涼的。


    “也許,我們應該,去看一看心……醫生。”


    如果他此時還都看不出來少年的情緒不對勁的話,那就真的是太遲鈍了。


    明明臉上帶著最溫柔的笑意,但說出的言語卻是那樣的狠毒,眼底深處的感情,是絕望嗎……


    他有點擔心柯月的精神狀況。


    安眠藥、精神類藥物,想到這幾個關鍵點,林沉突然就覺得細思極恐,冷汗悄悄爬上了後背。


    少年沒有說話。


    她安靜地站在那。


    良久,她輕輕閉上了眼睛,神色是前所未有的疲憊。


    去看醫生。


    “看心理醫生嗎?”


    “我非常清楚我自己的狀況,但我並不打算改變什麽。”她還是笑著,“你或許覺得我瘋了,但我的思維依舊很清楚。”


    ……


    “安韻琳,是你的心理醫生。”長久的沉默中,林沉突然出聲,“我說得對嗎?”


    “柯月,你累嗎。”他的眼睛濕漉漉的,看著少年的眼神,有些悲傷。


    “累……”


    少年喃喃出聲,眼神罕見地流露出了迷茫,無助的神情。


    也許真的是累了吧。


    但也隻是一瞬間,所有的脆弱都被她隱藏了起來。


    又是那個危險的惡魔。


    自己已經崩潰了吧,早該崩潰了吧?


    長久的失眠,每晚真正淺眠的時間隻有可憐的幾個小時,越來越依賴安眠藥……


    身體的各項機能都在緩慢地衰退著,靠各種營養液維持著生命。


    我還能撐多久呢……


    看著麵前人眼底褪不去的青黑,林沉有些心疼地抬起手,他想安慰安慰少年,但是又不知道該從何開口。


    悲傷是無法傳遞的,他永遠也體會不到她的痛苦。


    最終,也隻是無奈地輕輕怕了拍少年的肩膀。


    “走吧。”他的聲音竟是已經有些沙啞,“我們……迴家。”


    ……


    清水軒。


    林沉說的不錯,方才那種程度的交手,使得已經縫合好的傷口再度裂開。


    柯月將衣領微微拉下,露出一側的肩膀,把繃帶拆下。


    粘稠的血液從傷口中滲出,她的臉色有些發白。


    “需要,我幫忙嗎。”林沉在一旁遞過去一瓶酒精。


    少年垂眸想了想,沉默地點了點頭,同意了。


    並沒有很扭捏,大大方方地讓林沉靠近了肩部的傷口。她一直都是男性身份,如果遮遮掩掩的,反而更加引人懷疑。


    少年的肩膀很單薄,窄秀清瘦,令人不禁懷疑,這般瘦弱的肩膀,是怎樣在那陰冷的小巷子裏,為唐瑤撐起一片天的。


    林沉歎了一口氣,先用幹淨的棉紗擦去少年肩頭的血跡。


    當冰冷的酒精棉觸碰到傷口時,少年蹙起了眉頭,針紮一般刺激性的疼痛令她額頭冷汗密密麻麻。


    “林沉,你怕我嗎。”少年問道。


    他笑了,“我好像的確應該害怕你,畢竟,我都被你威脅的這麽慘了。”


    將傷口重新用紗布蓋住,再用醫用膠帶固定好。


    “不過比起這個,我似乎更心疼你。”他輕輕替少年整理好衣衫,目光溫柔。


    “我不知道你經曆過什麽,也沒資格否定。”


    “但是請答應我,不要做出一些不可挽迴的事情,好嗎?”如水的眼眸像清晨的露珠那般剔透。


    乞求般地,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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