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青實在太累了。


    短短時間內,他先被先天狼王偷襲,不計代價燃燒氣血和元力才勉強不死,吳青爐暗中藏在學宮任務冊中的白玉玨救他一命,將他折斷的雙臂強行接住,可是五息時間之後他還是會死。


    神秘的老狼虛影和近在眼前的銀月狼給他的心智巨大的考驗,多活的五息時間,可以說每一息都是在等死。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你知道自己要死了,死亡的陰影一步步逼近,足以逼瘋任何一個人。


    但是牧青不肯死,靠著白玉玨最後一次幹擾,靠著最頑強的意誌力再次躲避狼王必殺一擊,但是下一次,他還是躲不過。


    他身後的同袍站了出來,麵對先天妖獸他們能做什麽,不過是吸引狼王的目光一個個送死而已,隻為了他們眼前那個少年能多出一絲一毫活下來的希望,這個少年的存在就是希望。


    為了這個渺茫的希望,他們用生命遲滯了狼王一息的時間,就此煙消雲散。


    最強烈的求生意誌,對狼王刻骨銘心的怒火終於點燃了牧青的元神。


    元神是修行之路上至關重要的存在,元神藏在一個人神魂的最深處,幾乎不是後天修士所能接觸到的。


    牧青覺醒先天靈感先天神通,他是千百萬人中都不一定出現的天才,先天神通的存在使得他的神魂一直在一個微小的速度下持續淬煉,他的神魂強度遠超後天修士,甚至在先天生靈中都是少有。


    神魂強大,意味著他的悟性超凡,這才是他短短幾年就能接近極境的原因。


    氣血、元力、神魂、修為境界、生死危機、極致的怒火諸多因素才在偶然間喚醒牧青的元神,元神一旦覺醒就立刻調動他所有的精氣神,使得他在一瞬間獲得遠超平時的感官敏銳程度,使得他感受到了天地間無處不在的“道”。


    這世上微風是道,細雨是道,烈日是道,一花一草都是道,修行者神魂與天地共鳴體會天地間大道的狀態就叫做“天人合一”。在這種狀態下,麵臨生死的考驗,牧青首先就領悟了一絲清風的道之真意,他的身法小神通風葉步自然而然到達極境。


    僅憑身法,牧青就在狼王的進攻下立於不敗之地,可是卻沒有擊殺狼王的能力。


    當初牧石在飲馬城領悟一絲烈火真意突破先天,此事給牧青留下深刻的印象,但他不知道的是那一刻他對烈火真意也有所領悟,直到今天,怒火點燃了烈火,他的小神通八卦開山鉞沒有突破極境,反倒是自創了一式燎原,此乃極境一斧。


    以重傷之軀施展極境一斧,牧青又一次耗盡所有氣血和元力,原本被強行接續的雙臂再次折斷,這一刻他已油盡燈枯,狼王隨便碰一碰他就是身死魂滅的下場。


    萬幸黎達當機立斷轟然跳落,攜驚天一擊錘爆狼王的腦袋,也救下了牧青。


    十幾名兵士用自己的生命為牧青爭取了一息時間,他們真的救下了牧青。


    ……


    黎達一把扶住牧青,探查到牧青生命無礙之後才鬆了一口氣,顧不得許多,黎達幾個跳躍到一棵巨樹頂端,唿喚來青鳥,小心翼翼地把牧青放在青鳥背上。


    “照顧好他,就算是你死了,就算是金泉關所有人都死掉,牧青都不能有事,你懂了嗎?立刻聯係丞司洞泛舟,叫他務必最快速度過來!”


    黎達的話語令青鳥心驚肉跳,一瞬間青鳥心中有許多猜測,這個孩子究竟……


    “還不快去。”黎達催促一聲,言語間已經沒有了平時的客氣。


    “黎關主放心,我立刻去辦。”一個悅耳的女聲從青鳥口中傳出,隨即一飛衝天奔赴金泉關。


    黎達一語不發迅速向戰場跑去,狼王雖死,還有發狂的狼群在,多耽誤一息時間,就會造成更多兵士傷亡,戰鬥還沒結束。


    以他們四個先天,幾千兵士足以將這些後天妖狼解決幹淨。


    ……


    牧青陡然睜開雙眼,猛然起身,感覺一陣陣撕裂般的頭痛,本能地發出一聲痛唿。


    他兩次遭遇鐵背妖狼,兩次昏迷,兩次獲救,似乎冥冥中有什麽緣分一樣。


    “你醒了,現在感覺如何?”洞泛舟的聲音吸引了牧青的目光。


    牧青才看到學宮道主洞泛舟正看著自己,身後是滿臉焦急的爹娘,還有金泉關主黎達、黎仲虎、李頑石、吳情。


    牧青這才發現自己折斷兩次的手臂恢複如初,虧空的氣血充盈無比,幹涸的元力再次圓滿,甚至比之前還更強了一些,他哪裏不知道是洞泛舟花了大力氣救治好了他。


    牧青正想起身下床向洞泛舟道謝,隻是頭痛陣陣,他實在忍不住道:“氣血元力恢複如初,隻是頭痛欲裂。”


    “料想如此,”洞泛舟點點頭:“你是神魂運轉力竭造成了損傷,頭痛是正常症狀,也就是你神魂強大,換做他人怕是至少昏迷半月。”


    “服下此物可以治療你的神魂傷勢,此乃神元果,三日一次,第一次可以治愈你的神魂損傷,第二次可以令你神魂壯大,第三次作用就不大了。”


    洞泛舟翻手取出一物,此物乃是一截樹枝上結了三顆雞蛋大小黃澄澄的果子,甫一出現就滿屋清香,聞到的人都感覺神清氣爽。


    必然是極其珍貴的東西,在此所有人都意識到。


    “城主有命,要我親眼看著你服下此物。”洞泛舟笑看牧青。


    “好。”牧青也不遲疑,當即接過,撤下一顆黃澄澄的果子就一口吞下,將其餘兩個收在納石之中。


    清香的味道頓時消散,甚至令人感覺有些遺憾的感情滋生。


    “咦?”


    這果子入口即化,都沒有下肚,而是化作道道清涼的氣息直奔識海,一道道藥力匯入識海,進入牧青的神魂之中,波瀾不停的識海逐漸平靜,麵色痛苦的神魂逐漸平靜,原本因為受損而有些虛幻的身影也再次凝實……


    “好東西。”牧青睜開眼睛,再無痛苦之色,轉眼間他的神魂傷勢恢複如初。


    牧石和白絨也鬆了一口氣,他們本來在飲馬城協助餘子白安置一個東西,但是聽聞牧青身受重傷的消息頓時坐立不安,餘子白咬著牙一力承擔安置小世界時造成的波動,讓他們趕快去金泉關,若是牧青無恙盡快迴來,他一個人撐不住太久。


    見牧青徹底無恙,黎達上前一步:“隨我來吧,你昏迷三日,今天是祭奠英靈的日子了。”


    眾人沉默,祭奠戰死的英靈是無壺城這些年形成的傳統。


    天災妖獸,次次都需要人力應對,總會有人戰死。


    銘記戰死的英靈,繼承他們的意誌,這是希望火炬的傳承。


    ……


    一座座巨大的黑色石碑矗立,上麵刻滿了密密麻麻的名字,他們都是這次戰死在狼禍中的戰士,他們都是最英勇的戰士。


    一座巨大的柴堆架起,黎達手持火把,麵色肅穆。


    石海立於黎達身後,當時牧青一人獨擋狼群,石海和柳煙煙便去其他地方支援,留下十幾人從旁協助……


    金銀兩兄弟和牧青八人在石海身後,金古臣已返迴金光城,先天生靈金古衣戰死,這對於他們也是不可估量的損失。


    數百名兵士隊列整齊排在牧青等人身後,他們是部分參戰人員,金泉關事物眾多不可能任由他們全部參加,能安排出幾百人已經是極限。


    “魂兮歸來。”黎達用火把點燃篝火。


    遠古的人族因為火焰擺脫蒙昧,現在又點燃火焰祭奠死去的英靈。


    幾丈高的火光映照在每個人的臉上。


    “魂兮歸來!去君之恆幹,何為四方些?”


    “魂兮歸來!東方不可?托些。”


    “魂兮歸來!南方不可以止些。”


    “魂兮歸來!西方之害,流沙千裏些。”


    “魂兮歸來!北方不可以?些。”


    一個個兵士舉起手中的長槍,挎起腰間的刀劍,唱起古老的歌謠,希望死去的英靈迴到家鄉再次拿起武器庇佑生靈。


    火焰驅散蒙昧。


    刀劍殺滅妖獸。


    牧青閉上了雙眼,一股鋒銳至極的氣息一閃而逝。


    八卦開山鉞,分金式,已達極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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