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壺城下屬飲馬山,自沐風離去不過兩三日而已,正值晌午。


    自東方天際飛來一隻大鳥,這大鳥青背白腹,尖嘴利爪,一雙羽翼足有數丈大小,在陽光的照射下浮現出金屬的色彩,輕輕扇動便在高空帶動陣陣狂風。


    這大鳥一路西來不多時就要來到飲馬山地界,它卻不飛入,反倒是輕輕落下,隱在山林之中。片刻之後,這大鳥又衝天而起向東而去,不知驚嚇到了林中多少鳥獸。


    此時無壺城馬正官牧石及下屬一眾人等隻因相隔太遠,未曾注意到此處動向。


    密林之中走出一名男子,模樣二十歲左右,一身樸素的衣袍,麵容普普通通,唯獨一雙眼睛極度銳利,隱隱有劍光閃過。此人所過之處鳥獸俱靜,空氣似乎都變得冷冽了起來。


    他突然腳步一頓,自言自語道:“師父叫我來照看此處,要保得這一幹人馬的安危。這些人馬裏一個先天都沒有,如此走出去光是我的氣勢他們都受不得,還是收斂一番吧。”


    言畢,這青年雙目之中劍光隱去,說來也怪,竟半點懾人的氣勢也沒有了,他若是站立不動,簡直是塊木頭一樣。


    “嗯,老規矩,先走一走,將四處的地形地脈打探個清楚,日後若有廝殺爭鬥也不吃虧。待會再去試他一試,這些人要都是些酒囊飯袋,我老餘豈不是虧大發了。嘿嘿嘿,管叫他們驚個半死。”這青年摸摸下巴嘿嘿一笑便不見了蹤影。


    ……


    數個時辰之後,日落西山,倦鳥歸林,天邊一片片紅彤彤的火燒雲。晚風習習,不過因是仲春時節,又是在大山深處,這晚風還有些冰涼之感。


    “諸位,我餘子白失敬,自罰三杯。幹了幹了。”這青年哈哈大笑,仰頭便幹了三碗酒。


    “原來是少城主,我等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少城主,莫怪。我等弟兄也幹一碗。”眾人齊刷刷起身,各自飲下一碗烈酒,嘶哈聲一片。惹得餘子白一陣哈哈大笑。


    “各位不必客氣,我老餘最愛結交豪傑,不論修為不論身份。隻因師父將我從戰場叫下來,我本殺得起興,現在叫我來這裏養馬,還叫我一年之後帶個孩子迴去複命。。”


    “我看各位都是後天境界有實力的好漢子,各自馬術也是一絕,想必日後必然是我無壺城不可多得的棟梁之材啊。再敬諸位一碗。”


    餘子白又是一碗烈酒下肚,起身與眾人推杯換盞,這邊稱兄那邊道弟,不多時場上氣氛便活躍了起來。


    眾人亦是幾碗烈酒下肚,一個個喝得滿麵紅光,又看他餘子白確實真誠,紛紛放下了心中的芥蒂。一個個推杯換盞談天說地,實際上是一群酒漢子大吹牛皮,吃得是杯盤狼藉,場麵好生熱鬧。


    “嫂子燉的肉真是一絕,俺啥時候能娶個這麽賢惠的婆娘。”


    “哈哈哈做夢吧你,你什麽模樣,你不看咱老牧,當年也是響當當有名的俊後生。”


    白絨看他們一個個喝得東倒西歪口齒不清,再喝下去怕不是都要歃血為盟義結金蘭了,卻也不惱,隻是笑罵一聲癡漢子。轉迴身端上一小碗好肉好湯進去照顧牧青去了。


    ……


    十餘日之後,牧青果然能起身下床行走,與沐風所料不差。看的牧青父母是心花怒放喜不自勝,隻是身體虛弱,尚且不能久站久坐。


    餘子白見狀摸摸下巴兩眼滴溜溜一轉,嘿嘿一笑走上前去,找到牧石,俯身在牧石耳旁低語道:“反正我閑著也是沒事,牧馬正將大夥叫過來,我教你們一套拳法。”


    餘子白嘿嘿一笑,與牧石勾肩搭背向外走去,“快把大家夥叫上。我老餘準能教他們一個一個叫我祖宗哈哈哈。”


    石屋外,一群漢子大大咧咧站在一處,放眼看去一個個皮膚黝黑卻是龍精虎猛。


    這群漢子身前一塊半人高的大石頭,餘子白跳將上去十分滿意地點了點頭,雙手叉腰道:“今天有個大造化,各位兄弟不必謝我。”


    “你小子這麽神秘,是偷摸發了大財,要給兄弟們分一分嗎?”不知是誰叫了一聲,惹得一陣哄堂大笑。


    餘子白聞言沒有絲毫不快,也是哈哈大笑一聲:“不是我發財,是你們要發大財了。老餘我這些天左思右想,決定教個拳法給你們,還不趕快謝我。”


    他正色道:“我這拳法名曰‘六合衝霄拳’,一共有六式,分別是氣貫長虹、兔起鶻落、奔雷鑿陣、四方氣動、電光火石、驚雲衝霄。學會前三式能熔煉一身氣血後天小成,再學會兩招能後天大成,學會最後一式能得先天!”


    說罷,餘子白突然從巨石上跳下,將這拳法完完整整地打了一遍。


    好個餘子白,將這拳法打得猛烈無匹,一拳一拳竟激起道道罡風,湊近觀看的不小心被這罡風掃過,臉上竟然割出一個大口子來。


    罡風碰撞,竟發出一陣陣如悶雷般的聲音,聽得眾人隻覺那一拳一拳不是錘在空氣中,而是自己胸口上。


    最後餘子白一招驚雲衝霄擊向天空,直接衝霄而起十餘丈,帶動一陣狂風唿嘯而過,吹得眾人東倒西歪。反觀他自己倒是平穩落地。


    轉眼間餘子白被十餘個大漢團團圍住,一聲聲快教我喊得震天響,這十幾個大漢滿眼黑漢子見到了白姑娘一樣的眼神,真是說不完的熱情道不盡的真切。


    餘子白在人群中不斷叫嚷:“男男授受不親啊……老子還沒道侶呢,別亂摸啊……教教教,包教包會……說了別亂摸啊你……”


    ……


    有道是山中無甲子,人間歲月長,不覺間又過去小半年。正是草長鶯飛二月天,牧青年滿十歲,到了出發前往無壺城的時間。


    臨行前眾人殺牛宰羊載歌載舞,吃的是烤羊腿牛肉湯,喝的是自釀烈酒,唱的是那不知名粗獷的山歌,舞的是熊熊燃燒的篝火。不知真是歡送牧青,還是慶祝餘子白將要離去。


    臨行前餘子白又講了一遍拳法,點明這拳法實際上乃是半部功法。


    這功法是靠壯大一身氣血,溫養一身血肉筋骨,一身氣血到達極限後便是後天小成。而後憑借一身氣血帶動天地元氣洗練精氣神到達極限,此時耳聰目明精神飽滿,乃是後天大成。


    若是要突破先天,必須要開啟靈感,但是如何開啟靈感,也不好說。有的人練著練著就開了,有的人後天大圓滿也沒有開啟。


    “空氣中這些五彩斑斕的小光點是否就是天氣地元氣?我五歲時就能看見了,還以為你們都能看到。”牧青突然出言問道。引得眾人一陣驚唿。


    “嘿,你他……你還真是個天才。”餘子白硬生生憋出半句話來。


    牧石白絨二人心道原來如此。


    此時東方天際飛來一隻青色大鳥,餘子白言道出發的時候到了,不待眾人告個別,便一把抓住牧青縱身一躍數十丈高到那大鳥背上。


    “爹娘!孩子一定學到一身本事迴來,將來咱們一家再不會被妖獸欺負!”一道稚嫩卻堅定的聲音混著唿嘯的風聲傳來。


    白絨此時眼中滿是淚水,此去也不知道我的孩兒幾時才能迴來,自小離家在那大城能不能適應,以後會不會吃苦……


    牧石亦是鼻子有些發酸隻是生生忍住,抱著白絨,癡癡地望向天空不知心中作何感想……


    “諸位兄弟,俺老餘有時間一定迴來看看你們……”一道賊兮兮的聲音傳來。


    “苦也,這餘子黑還要迴來。”


    “他一迴來,我老馬的骨頭都給折騰斷了。”


    “哎呀,禍害禍害啊。”


    餘子白這一句攪得一眾漢子罵的罵喊的喊叫的叫,真是叫喚抱怨聲聲震天響。說什麽離別惆悵慈母念兒,一個攪屎棍子攪得什麽氣氛也沒了,眾人罵罵咧咧便放馬牧羊去了。


    白絨迴到牧青的石屋,看到臨行前給牧青準備的一應獸皮衣物各式肉幹都沒來得及帶上,心中又是一急。隻得罵一聲這餘子白真是渾蛋,卻見桌上有書信一封、羊皮卷一副,白絨慌忙拆開書信。


    書信中言道:


    我觀牧石兄長和嫂嫂應該是已經開啟了靈感了。便鬥膽做了此決定,書信內有羊皮卷一幅,上有功法《玄元靈水經》一部,此法直指天象境界。


    嫂嫂切記保管好萬不能遺失,此法萬不能隨意傳授。雖說此法非我師門傳承,是我自身機遇所得,但自古財帛動人心,嫂嫂切記切記。不過我知道嫂嫂心思細膩慎重,料想也是無礙。


    ……


    無壺城,無壺學宮。一青年正在門口等候著什麽,此人年輕書生模樣,偏偏又留著三縷長髯,一身衣袍整整齊齊,頭發胡須指甲都修剪得一絲不苟。


    不遠一隻青色大鳥緩緩落下,餘子白一聲長嘯便帶牧青跳將下去,還擺出一個帥氣的姿勢。那大鳥徑自飛走,不見人影。


    那青年一見牧青一路顛簸得麵色蒼白發絲淩亂,就知道餘子白路上肯定又整了什麽幺蛾子,當即眉頭微皺上前沒好氣言道:“師父叫你接人,你又何苦折騰一個孩子,我若告給師父,定然免不了一番責罵。”


    餘子白不以為意笑嘻嘻道:“不妨事不妨事,山裏的孩子會騎馬,這一路上算什麽。唉,小青青啊,來來來,拜見你學宮道主,我的師弟洞泛舟。”


    餘子白還把師弟二字咬得極重。惹得洞泛舟一陣無語,這師兄什麽都好,就是向來沒什麽正型,也就師父能管管他了。


    牧青強忍眩暈上前對洞泛舟行一禮道:“學宮弟子牧青拜見道主。”


    洞泛舟看他年幼卻知禮數,心生好感,上前攙扶起牧青道:“好孩子,隨我來,到你住處領用一身衣物。”又迴身對餘子白沒好氣道:“師父命你去見他。”


    這邊牧青跟隨洞泛舟走進學宮,隻見這學宮並無什麽大門,隻有一塊青色巨石上書“無壺學宮”四個大字。


    走近看才發現學宮內部往左屋舍儼然亭台樓閣有數十上百之多,往右是一片芳草鮮美落英繽紛的景象,細看還有些靈芝翠竹之屬,其中還有一條小溪流過,順流往前有一片小湖。再往前看,有一片方圓十裏的校場。


    牧青內心讚歎,真是一個好地方,要是在這個空地上騎著我家火馬豈不是痛快……


    洞泛舟見牧青出神,也沒打擾他,隻等到片刻之後迴過神來,帶他前往那一片屋舍。


    ……


    城主府內,餘子白乖乖跪坐一旁,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自不敢多言。


    餘子白上位一人跏趺而坐,此人一身黑袍身形高大麵目剛毅,一頭花白長發披肩,看起來像是五十歲模樣。


    然而修行者的年歲又豈能以外貌判斷,他的真實年歲幾何就無人知曉了,此人若隱若現散發著一股強大攝人的氣息,唯獨麵色看起來有些枯黃,與他的氣質有些不符。不是旁人,正是無壺城主吳青爐。


    “人帶來了嗎?”城主開口道。


    “迴師父,牧青已帶到。剩餘幾十個天資不錯的孩子,由遠及近我七日內日便可帶到。”餘子白迴應道,規規矩矩的模樣渾然變了個人。


    “好,我知曉了。另外,有兩名先天前來投靠,七日後你帶他們去平定無壺城方圓一千五百裏內為禍的七隻先天妖獸。順帶摸清這二人的底細,城內切勿混進奸細。”城主再度開口,言語之中渾然沒有對餘子白安危的擔心。


    “是,師父,此事盡管交給我……”


    “那弟子先行告退了。”餘子白輕輕起身離去,“那弟子平定妖禍之後幹什麽去呢?”餘子白又在門口冒出頭來問一句。


    無壺城主終於睜開雙眼,目露一絲揶揄之色,輕笑道:“隨你去,牧馬放羊教徒弟我看你樣樣都行,反正我這無壺城你肯定是坐不住窩。”


    餘子白尷尬一笑打個哈哈賊溜溜地便不知去向了。


    ……


    七日後,無壺學宮。


    學宮道主洞泛舟看著眼前幾十個孩子人頭攢動,捋一捋長髯。他


    高聲道:“今後將由我洞泛舟帶你們修行了。在座各位都是天資聰穎者,我當年也如你們一般,聆聽師長教誨。日後你們有人會突破後天成為先天,會有人成為道海修士,也許會有人走得更高。”


    “有朝一日你們成為人族強者,要記得斬妖除魔平定水火,庇佑一方安寧。我人族多災多難,常有大妖為禍,常有天火山洪,但是我人族向來自強不息……”


    洞泛舟心中豪情萬分,今日我也播撒了希望的種子,要為我人族做了一番貢獻了。


    牧青聽得道主言語,握緊了小小的拳頭,心中暗自下了決心,一定要成為強者,全家再無需擔心兇狠狡詐的妖獸……


    “排好隊,一個一個來,把手放在這塊‘七彩石’之上,這是你們在學宮上的第一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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