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突然爆發的瘟疫,之後的兩天京都城裏人人自危,原本最為繁華的桃李街也陷入了一片死寂。


    不幸中的萬幸,奔赴疫區的十來位太醫很快便齊心協力控製住了病情的蔓延擴散,並將所有患者集中到了稻香村之中。


    這麽一來,京都城裏倒是很快恢複了平日的歌舞升平。


    就是苦了稻香村裏的患者,大部分仍處於坐著等死的恐懼之中。


    當然,這種事兒向來是傳不到當朝權貴耳中的。


    這些消息基本上是鎖死在了哀鴻遍野的稻香村裏,隨著那些患病的軀體一同慢慢腐爛發臭,直至被一把烈火熊熊燃燒...


    在太醫們宣布瘟疫得到控製的同一天,武舉初試也拉開了序幕。


    顧景炎暗中助力寶珠家中兄長一路過關斬將。


    而被他特別“照顧”的蘇淩,則在第一迴合被挑戰下馬。


    這兩日,沈無憂深怕自己亂跑給顧景炎添亂,還真就安安分分地在戰王府裏練字。


    顧景炎忙完,剛走進書房,迎頭便砸來三個紙團。


    他順手接住紙團,展開一看,無奈低笑出聲:“不過是讓你練了兩天字,就不和本王天下第一好了?”


    “要你管!我父兄都沒有這麽管過我,你簡直不是人!”


    沈無憂也知道自己的字醜,可她實在靜不下心來練字。


    從小到大,她最煩練字和女紅。


    她父兄也不怎麽督促她,全是由著她的性子,她想做什麽就可以做什麽。


    沒成想和顧景炎成婚後,他竟買了字帖要她練字!


    “怎麽還生氣了?”


    顧景炎看著小嘴叭叭個不停的沈無憂,心念一動,語氣又軟了一些,“本王不過是怕你憋得慌,給你找點兒有挑戰性的事情做,並沒有要管你的意思。”


    實際上,他是真不知道沈無憂這麽排斥練字。


    早知道她不喜歡。


    他就該采購一批草藥迴來,讓她歡歡喜喜地去研究那些草藥的毒性。


    沈無憂練字練得手腕酸痛,側了側鼻子,不滿地吐槽:“嫁給你之前,你也沒說過當你的王妃要寫上一手好字。你要是早點說,我肯定不嫁。”


    “因為這麽點事,就不想嫁了?”顧景炎上前,輕輕將她擁入懷裏,緩聲哄著她,“本王給你道歉,好不好?本王真不知道你不喜歡練字,本王閑來無事最喜歡看書練字,便誤以為你也喜歡。”


    “這話你怎麽不早兩天說?我還以為,你很嫌棄我的字。”


    “你是想讓本王給你唱一出竇娥冤?你明知道,本王有多稀罕你,從頭到腳,由裏到外,你的優點缺點在本王眼裏都是獨一無二的。”


    “我不管!反正,你身上的爹味兒是越來越重了。”


    顧景炎聽得有些迷糊,不解地問:“爹味是什麽?難道,你爹熏衣服用的沉香和本王用的是同個味道?”


    “才不是!爹味就是討人厭,自以為是的大男子主義!”


    “那本王該怎麽做,你才能不生氣?”顧景炎極耐心地詢問道。


    雖說哄妻是個技術活,但他確實很喜歡這樣跟她溝通。


    剛認識她的時候,她的內心是極度封閉的。


    就好像任何人都走不進她的心。


    那時候的她也很少會在他麵前展露出脆弱或者天真可愛的一麵。


    好在,現在的她對他完全沒了戒心。


    可愛得讓他時時刻刻都想將其圈禁在身邊。


    沈無憂稍稍收斂了一下脾氣,眼巴巴地望著他,“在府裏待得我悶死了,今日可否帶我出去轉悠一圈?”


    “本王正有此意。”


    “此話當真?瘟疫這麽快就被消除殆盡了?”沈無憂頗有些詫異,她還以為顧景炎無論如何都不會放她出府。


    “目前病患都集中在稻香村,由太醫進行集中隔離治療,京都城內算是相對安全的。”


    “這就好。看來,顧北宸總算是做了迴人,沒有對那些無辜的患者趕盡殺絕。”沈無憂這才徹底寬了心。


    她之所以急著出門,就是想要親自看看外麵的情況。瘟疫既然被控製住了,剩下的事自然不需要她來操心。


    “顧甜甜,我們今日要去哪裏轉悠?”沈無憂心情大好,焦急詢問道。


    “去看戲。”


    “該不會又是狗男女偷情的戲碼吧?”沈無憂想起顧北宸那麽殘忍地擰斷阿影的脖頸,對於這類摻雜著血腥的活春宮已經毫無興趣。


    “裴行止在你的福來客棧對麵開了一家四方客棧,前兩日京都城戒嚴,前去捧場的官員寥寥無幾。”


    “今日本王探得蘇墨玉約了林琛於四方客棧頂樓會麵,而裴行止正忙於替皇兄搜羅童男童女,本王便讓司熤組織了一群軍中將士,齊聚四方客棧前去捧場。”


    “這會子裴行止應該已經收到了將士們即將結伴前去四方客棧捧場的消息,也在快馬加鞭趕迴。”


    “到時候,想來是有一出活春宮可以看的。”


    顧景炎這幾日正想著進一步離間裴行止與林琛之間的關係,好在事情進展相當順利。


    蘇墨玉誤以為裴行止給寶珠的哥哥開了後門,而故意針對她的親弟弟蘇淩,一氣之下又一度找上了林琛。


    這一迴,蘇墨玉和林琛必將身敗名裂...


    沈無憂對蘇墨玉的那檔子破事兒早就失去了興趣。


    在她意識到自己從未愛過裴行止的那一刻起。


    不論是裴行止,還是蘇墨玉,又或是裴老夫人,再也難以觸動她的情緒。


    隻是,這一遭她還是很有必要去走一走的。


    蘇墨玉算是她父兄在石亭之戰中大敗的導火索,這筆賬蘇墨玉遲早要還。


    再者就是。


    沈無憂絕不容許裴行止開的四方客棧以任何惡性競爭的方式搶走福來客棧的客源。


    “走!我定要讓裴行止知道,不是什麽人都能搶走我沈無憂的生意!”話落,她主動挽住了顧景炎的胳膊,深怕他忽然變卦不肯帶她出門。


    “手指怎麽都紅了?”


    顧景炎垂眸掃了眼她被握筆姿勢折騰得紅一塊紫一塊的手。


    想必她在練字的時候,定是氣極了,才會用了這麽大的力道,以致於把自己的手都給弄傷。


    顧景炎輕握著沈無憂的手,緩聲道:“你不想做的事,你可以直接拒絕,往後沒必要這麽勉強自己。”


    “馬後炮!你怎麽不早點說?”


    沈無憂更氣了,想到自己這兩天的字全都白練,她的後槽牙已經磨得咯咯作響。


    “你也沒有問,不是嗎?”顧景炎啞然失笑。


    他其實也沒有想到她會這麽聽話,竟當真練字了整整兩天。


    “你小子!還敢詭辯!”


    沈無憂“噌”地一下抽出了被顧景炎握在掌心的手,“啪”地一聲拍在了他的屁股上,“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


    顧景炎虎軀一震,下意識地迴頭看了眼緊跟在身後此刻已經石化的流火和追風,臉頰瞬間紅透。


    這女人到底懂不懂為什麽揍人屁股會被稱為閨房之樂?!


    這麽羞恥的事肯定是要在關起門隻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再做。


    她怎麽就...


    流火瞅著顧景炎酡紅的臉色,趕忙別開眼,裝作很忙地低頭整理著衣襟。


    追風則抬起雙手捂著臉頰,悄咪咪地透過指縫觀察著自家主子,無意間對上眼,還心虛地叫嚷道:“屬下什麽都沒看見!”


    “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顧景炎話落,而後又一臉幽怨地看向沈無憂,“你就不能給本王留點麵子?”


    “額...一生氣就給忘了。”


    沈無憂後知後覺,才注意到流火追風在場,前院還有一群小丫鬟捂著嘴偷笑。


    顧景炎傲嬌地悶哼著,“說吧,你準備怎麽補償本王?”


    沈無憂連忙伸出手 給他揉了揉,“這樣可以嗎?應該不是很疼吧?”


    “沈無憂!”


    顧景炎的臉色更紅了,被自家女人當眾摸了屁股簡直比被揍還要丟臉。


    “啊?又咋了...”


    沈無憂縮迴手,小聲嘟囔著,“真小氣!隻準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成婚前顧景炎倒是慷慨得很,動不動就向她展示胸肌腹肌肱二頭肌。


    結果婚後她才發現原來他並不是那麽慷慨,有些地方他根本不讓碰。


    “...罷了,先趕去看好戲吧。”


    顧景炎也算是有苦說不出,他不是不讓她碰,隻是他的身體太敏感,她一碰就起反應。


    而她又懷著孩子,他也不好成天折騰她。


    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會稍微克製一點。


    “嗯。”


    沈無憂又一次挽住了顧景炎的胳膊,二人一前一後上了馬車。


    抵達福來客棧後。


    掌櫃的立馬苦著一張臉迎了上來,“東家,你可算來了!再這麽下去,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呢。”


    “什麽情況?你跟我仔細說說。”


    “事情是這樣的。那四方客棧簡直缺了大德了,故意打價格戰,每樣菜肴都比咱們客棧便宜個三五文,住宿費也是如此。這幾天因為瘟疫的影響,前來住店的客人本就較少,偏偏對方處處與咱們作對,這一來二往的,生意直接少了大半。”


    “價格戰?”


    沈無憂勾著唇,愈發覺得裴行止可笑無知。


    可能在排兵布陣上,他有幾分才幹。但在經商營生方麵,他頂多算是個門外漢。


    掌櫃的焦灼地問:“東家,你說現在該怎麽辦?咱是跟著對方的節奏盡量壓低價格,還是由著他們破壞市場行規?”


    “咱們不需要壓低價格,我一會兒迴去,讓祖父稍稍哄抬一下原食材的價格,他們鐵定會虧損。”


    “再者,價格雖然重要,但並不是最重要的。能成為桃李街商鋪的常客,由此可見經濟實力肯定很強。”


    “這樣,你即刻讓人開辟一處踩小人專區,供仕途官人祈願化解災厄。再開辟一處折桃花專區,供京都城貴婦祈願夫婿忠堅不二。”


    “另外,再開設一個全城配送業務,顧客可預約上門送菜服務。這一點我考慮過,短期可以和鏢局合作,反正鏢局近段時日營生也不好做,小單也能接。”


    “最後再來個滿贈活動。客人在店裏開銷達到五兩銀子,就送人一壇醇厚酒水。”


    提及酒水,沈無憂停頓片刻,又接著詢問著掌櫃:“咱們現在的酒水,可還是此前那人提供的?”


    “正是。那人釀酒工藝極其精純,每個月都會定時送來。”


    “他的酒水雖比不上那些賣出名號的,但也算是物美價廉,全京都城獨一份。你讓人給他多開些銀子,務必讓他隻對咱們客棧出售酒水。”


    沈無憂細細思索著,這麽一套應對措施下來,四方客棧在她這兒是絕對討不到半點便宜的。


    首先,她讓她外祖父控價,就能直接避免雙方拚命壓低價格造成的虧損,四方客棧獲取食材成本提高,相信過不了幾日就會提價。


    其次,開設踩小人專區等,主打一個滿足客人精神層麵的需求,恰巧她同白馬寺的方丈熟悉,到時候再弄些佛珠過來,噱頭便有了。


    全城配送她在幾個月前就想著手的,外祖父在江南那邊的商鋪都有外送服務,實行起來不算難。


    至於滿贈送酒,也算是在一定程度上給予了惠利。加上那酒水確實不錯,也算是能夠吸引到部分好喝酒的客人。


    而這四點,對於初涉經商之道的裴行止來說,模仿的可能性極低。


    掌櫃認真地記下沈無憂說的話,不由得感慨道:“妙啊!東家竟有這般妙思,想必四方客棧那群學人精很快就難以蹦躂了。”


    “這是自然。徒有錢財,可不一定能做好這類營生。”沈無憂自信滿滿地說。


    “隻是…那酒販子真能聽我們的,隻把酒水賣給我們?”掌櫃的略顯遲疑地補充道。


    “那人我認識,看起來吊兒郎當,實則還挺講道義。”


    掌櫃的又問:“萬一他的酒方被人偷了,又當如何?”


    “不可能。他在賣酒之前,曾參加過春闈大考,他滑頭到把小抄塞到穀道躲避監考的程度,沒這麽容易被偷酒方。”


    沈無憂話音一落,旋即轉頭認真地對顧景炎說道:“我方才說的策略,醉仙樓也可以照葫蘆畫瓢如法炮製。”


    顧景炎方才聽沈無憂講得都有些癡迷了,他原先隻道是她腹有詩書,能言善辯,在朝堂上絲毫不遜色於任何一個男子。


    直到現在他才發現,她若著手經商,看上去也是極有天賦。


    天知道他運氣怎麽這麽好,竟娶到了這樣獨特又能幹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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