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你的迷藥應該很快就會失效。”


    顧景炎擔憂顧北宸發現他們二人的存在,即刻帶著沈無憂離開了怡景苑。


    沈無憂總感覺顧北宸有走火入魔的跡象,想起他毛骨悚然的笑容,便覺不寒而栗。


    “怎麽,嚇到了?”


    上了馬車後,顧景炎即刻用身體包裹住沈無憂冰涼的雙手。


    沈無憂道:“他現在的模樣,根本不像個人,倒像是無間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


    “那就別去想,反正他已經從阿影那兒染去了雙生毒,事情的進展仍在我們的掌控之中。”顧景炎眉頭深鎖,對於顧北宸的轉變,他心裏也很不是滋味。


    曾幾何時,顧北宸算是他在深宮之中最信賴的兄長,可惜他們再也迴不去了。


    “接下來,咱們該怎麽讓他意識到中了雙生毒?據我所知,剛感染雙生毒的頭兩天,單從脈象上看,是看不出端倪的。大概三日之後,才會顯出異常。”


    沈無憂深知,唯有讓顧北宸得知自己中了雙生毒,他才會對向他獻藥的林琛起疑,從而一舉端了林相國林琛一脈。


    隻是,該怎麽做才能讓顧北宸發現自己中毒的事?


    這事兒要是稍有差池,以顧北宸多疑的性格來看,極有可能會發現不對勁的地方。


    “他眼下才染上,再等兩三日再說。”


    顧景炎同太醫院的太醫關係還算不錯,想讓顧北宸盡快發現自己中了毒,不算難事。


    “嗯。”


    沈無憂點了點頭,眼下的情況對於他們來說,應該是大勢利好的。


    顧景炎體內雙生毒已解。


    他們剛好可以從明處的活靶子轉變成暗處的操控者。


    翌日清晨,顧景炎上完早朝後並未直接離開,而是找借口留了下來,說是有幾句體己話要和顧北宸單獨說。


    顧北宸深深地看向麵色陰鬱的顧景炎,心下忽然有些不安。


    按理說顧景炎現在已經得知自己中了雙生毒。


    他要是猜到是自己下的毒,是不是會就地造反?


    顧北宸下意識地朝著殿外看了一眼,今日顧景炎是一個人來的,並未帶任何侍衛,這種情況下,他應該不會輕易動手。


    加上顧景炎現在還有了一個極其致命的軟肋。


    在尚未將沈無憂轉移到安全的地方,他應當不會輕舉妄動。


    這麽一想。


    顧北宸終於放下心來,展露出一絲笑意。


    隻是這份笑意並未達眼底。


    “皇弟有什麽事,直說便是。”他端起茶盞,輕輕吹了吹茶麵上的浮沫,氣定神閑地喝了兩口熱茶。


    “皇兄可認得這塊腰佩?”


    顧景炎從懷裏掏出一枚羊脂白玉腰佩,大步上前給顧北宸遞了去。


    顧北宸接過一看,略有些困惑地問道:“朕的腰佩怎麽會在你那兒?”


    “西陵那位智多星鳩摩大師說,西陵秘毒雙生毒失竊當晚,這枚腰佩就遺落在屋內。而臣弟,偏偏就中了這治不好的雙生毒,皇兄,你說這事兒是不是太巧了?”


    “你中了雙生毒?”


    顧北宸裝出一副極度詫異的模樣,即刻起身關切問道:“雙生毒當真治不好?可需要朕為你宣太醫?不對!沈卿是毒醫關門弟子,按理說沒有她解不了的毒才對。”


    “雙生毒隻有雙花蘭可解,隻是這世上再無雙花蘭。”


    顧景炎懶得跟顧北宸虛與委蛇,開門見山地問:“臣弟今日是來問問皇兄,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對臣弟痛下殺手?”


    “你懷疑朕要殺你?”顧北宸墨黑的瞳孔中藏著幾分深意,他想殺顧景炎沒錯,但他的腰佩根本不可能遺落在現場。


    這之中,肯定還牽扯了別的什麽人。


    “皇兄,別裝了,你現在可滿意了?臣弟隻剩下一個月的生命,再也不會威脅到你的地位。”


    “什麽意思?”


    “皇兄之前就下過兩次殺手。一次是借助北離細作的力量設了一場千人伏擊的死局,一次是對臣弟用了劇毒,臣弟隻想問問你,前兩次臣弟可曾還過手?”


    “放肆!顧景炎,朕視你為最親的弟弟,你怎可這般汙蔑朕?”


    顧北宸冷了臉,哪怕顧景炎說的都是事實,他依舊不容許對方挑戰自己的權威。


    顧景炎並未因為顧北宸的惱羞成怒而閉口不談。


    他直視著顧北宸的眼睛,冷聲道:“臣弟早前已經將兵符,太子印和太子冊都交到了皇兄手中,皇兄何故還要對臣弟趕盡殺絕?”


    “此事與朕無關。”


    顧北宸忌憚顧景炎留有後手,仍在矢口否認。


    “如若這事真不是皇兄所為,那皇兄應當仔細查查身邊人,盡早揪出偷竊腰佩之人。”


    “臣弟也很是好奇,到底是誰意圖離間我們兄弟。皇兄對臣弟心存忌憚,臣弟一早就知道的。”


    “不過現在,臣弟已經是半截身軀埋黃土的人,皇兄根本不需要忌憚。”


    “話說迴來,不論生死,臣弟仍舊希望,咱們天越的江山,不要旁落到外人手中。”


    顧景炎這番話說得依舊冷冰冰,但卻讓顧北宸莫名生出一絲愧疚的情緒。


    顧北宸沉吟片刻,終究還是問了出口:“要不要請個太醫看看?也許,雙生毒並非無解之毒。”


    顧景炎答道:“無憂說了,隻有雙花蘭可解,奈何世上再無雙花蘭。”


    “皇弟,朕有一事始終想不明白。”


    “皇兄但說無妨。”


    “你既疑心朕想要你的命,真就沒有想過造反?”


    “臣弟手中已無兵符,如何號令將士?再者,臣弟並不想讓母後看到咱們兄弟相殘,隻希望皇兄能夠放臣弟妻兒一條生路。另外,還望皇兄別把真相告訴母後,就說臣弟前去征戰,失了音訊,別讓她白發人送黑發人。”


    “也許,還會有轉機。”這一刻,顧北宸忽然又舍不得讓顧景炎去死。


    他和顧景炎比了一輩子,無外乎是想要做到比對方出色。


    大概是因為顧景炎的人生太過完美,惹得他嫉妒到發狂。


    然靜下心來仔細琢磨。


    他其實並不想要顧景炎的命,隻要顧景炎永遠不如他,他就心滿意足了。


    “皇兄當真希望有轉機?”


    顧景炎勾唇淺笑,他是真的覺得顧北宸很好笑。


    一方麵指著他早點死去,一方麵又舍不得他死。


    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矛盾的人?


    “......”


    顧北宸抿著唇,不再言語。


    他靜靜地看著顧景炎的背影,陷入了深深的內疚之中。


    說起來,他的皇位都是從顧景炎手中搶來的。


    仔細迴想起顧景炎說的話。


    前兩次他的暗殺,顧景炎確實沒有反擊。


    所以,他是不是疑心太重了?


    “皇弟,為了朕的宏圖大業,隻能委屈你了。”


    顧北宸深吸了一口氣,現在明顯不是顧及兄弟情的時候,他必須盡快揪出偷盜腰佩的竊賊。


    那竊賊蓄意離間他和顧景炎,意圖製造天越內亂,其心可誅。


    想來想去,能做出這種事的人大概率會是野心勃勃的北離燕王獨孤璟。


    隻是...獨孤璟又是怎麽盜取的他的腰佩?


    顧北宸驟然想起,是林琛暗戳戳地將雙生毒獻給了他,他這才命阿影扮作阿水的模樣,在顧景炎疏於防備的情況下,在酒水中投了毒。


    而當初,他想要除去沈國公父子的時候。


    也是讓林琛派出蘇墨玉去北離和談,從而同北離裏應外合,促成了沈國公父子石亭一役大敗。


    所以,有沒有一種可能,林琛並不完全忠心於他?


    萬一,林琛早就被獨孤璟收買成了雙麵間諜,那麽,他必須格外謹慎,再不能讓林家參與任何機密政事。


    “豈有此理!”


    “連林家,竟也想背叛朕!”


    顧北宸越想越生氣,都說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所以這些年來,他一直致力於做一個明君。


    可為什麽他這麽用心地去經營維護君臣關係,手底下始終沒有可以重用的人?


    想到自己忙活一場仍舊還是一個孤家寡人,身邊連一個可以信賴的人都沒有,他的情緒也在此刻趨於崩潰。


    下一瞬,隻聽“嘩啦”一陣異響。


    他在暴怒之下將桌案上的奏折全部橫掃一空,連茶盞茶杯等都一並摔到地上。


    候在殿外的李公公聽到動靜,連滾帶爬地趕了過來。


    他一邊小心翼翼地蹲下身收拾著一地的殘局,一邊又緩聲勸慰著顧北宸,“皇上可是因戰王大動肝火?老奴認為,戰王已是將死之人,您為他生氣,不值當的。”


    “你先下去。”


    顧北宸屏退了李公公後,再也控製不住情緒,蹲下身掩麵痛哭。


    從小到大,不管是醒著還是在夢裏。


    他都在學著做一個能讓他父皇驕傲又自豪的合格的繼承人。


    可是他耗盡了所有的心力,似乎還是坐不明白這個皇位...


    顧景炎將事情挑破了之後,處境明顯好了不少。


    眼下所有人都認為他即將毒發,因此聚集在他身上的視線也少了一半。


    就在顧北宸崩潰發瘋的同時。


    他已然拋掉所有公務,同沈無憂兩人四處遊玩,美其名曰享受人生最後一段時光。


    午時過後。


    正巧趕上殿試前三甲騎著高頭大馬遊街慶賀。


    一路上,鑼鼓喜悅不絕於耳。


    官道兩旁擠滿了前來圍觀賀喜的百姓。


    謝羨之騎著一匹白馬,胸前戴著正紅色的金花,整個人顯得意氣風發。


    他身後的榜眼和探花分別戴著粉紫色金花和橙色金花。


    “不得不說,顧北宸在選賢舉能這一方麵,做得還是挺好的。我表哥是有大才之人,胸有抱負,為人正直,如今狀元及第,也算是得償所願了。”


    沈無憂在烏泱泱地人群中,看向馬背上在陽光的照耀下格外光華動人的謝羨之,由衷為他感到高興。


    “你若赴考,謝羨之隻能是榜眼。本王始終認為,你有將帥之才。”顧景炎很是認真地說。


    “不,我若赴考,勢必會因為性別對立,而成為滿朝文武的死敵。一口氣終究吃不成胖子,等京都城中免費私塾得到普及,越來越多的女子得到公平教育的機會,等無數女學士嶄露頭角,這種情況下,女子出仕為官便不再是孤身一人,身後會有千軍萬馬在為其撐腰。”


    聞言,顧景炎的臉上驟然閃過一絲詫異,“本王記得你之前是個急性子。再早上幾個月,若是給你參與春闈的機會,你肯定會牢牢抓住。”


    “當初我身在迷局之中,父兄杳無音訊,我孤身一人孑然一身,自然可以無所畏懼。而現在,我不會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險,我有了退路,也有了牽掛。”


    “牽掛?你放心不下的人是本王,還是肚子裏的孩子?”


    “難道就不可以都在乎?”沈無憂啞然失笑,顧景炎吃起醋來,最多三歲。


    平日裏他不僅吃陳歲這類大她十幾二十歲的老男人的醋,還吃江晴雪這類同她交好的女子的醋。


    哪根筋沒搭上的時候,他還會吃大白這類阿貓阿狗的醋。


    這會子,他竟開始吃自己親生骨肉的醋...


    顧景炎很是較真,一本正經地追問:“你倒是詳細說說,在你心裏,你更在乎本王還是孩子?”


    “這問題我沒法迴答。雖說人心總有偏頗,但我希望你和孩子都能平安無虞。”沈無憂話音剛落,人群中忽然傳來了一陣騷動。


    本就擁擠的道路兩旁瞬間亂了原有的陣型,顧景炎眼疾手快,一手將沈無憂護在懷裏,另一隻手還小心地擋在她肚子前麵,以防她被橫衝直撞的路人撞到肚子。


    “什麽情況?”


    沈無憂好奇地從他懷中鑽出半個頭,遠遠望去,隻見人群中有一人忽然狂咳不止,似乎還吐了好幾口暗紅的血。


    “有可能是肺病。”顧景炎說完,尤為謹慎地帶著沈無憂朝另一個方向撤退。


    “我覺得不是肺病,你先放開我,我去給他搭搭脈。”


    “你懷著孩子,不宜跟這些疑似有傳染性的病患接觸。”


    “可是這人的症狀不太像肺癆,再者盛夏時節,並非肺病高發期。”沈無憂總感覺此人像是得了瘟疫,但她並沒有說出口。


    每次瘟疫對於黎民百姓來說,都是一場難以承受的浩劫。


    她更希望眼前瘋狂吐血的人隻是個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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