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無憂目送著顧景炎的馬車絕塵而去的方向,默默吐槽著這位爺的難伺候。


    “男人心,海底針!”


    她搖了搖頭,壓根兒搞不明白顧景炎在氣什麽。


    此前他們的約法三章裏,明確寫著不得幹涉對方的交際圈。


    眼下兩人的婚事八字都還沒一撇呢。


    他竟開始管起了她和她表哥...


    “小姐,王爺肯定是吃醋了。”秀兒見沈無憂落了單,連忙跑了過來。


    “我真是不明白他了,這有什麽好吃醋的?難不成,他從我上城樓拋頭露臉時就開始不爽了?”


    沈無憂方才太過忙碌,並沒有注意到顧景炎究竟是什麽時候才有的小情緒。


    “不是的小姐。王爺是因為你拉了謝公子一把,他故技重施結果你沒拉他,才吃醋生氣的。”


    “他武功了得,比我厲害得多!區區一輛迎麵而來的馬車而已,按理說是不需要我拉他的。”


    “你和紅兒說話沒有理會他的那一刻,王爺還嘟嘴了呢!”想起顧景炎快要破碎的模樣,秀兒莫名覺得好笑。


    “他嘟嘴了?”


    沈無憂抽了抽嘴角,暗自感慨著和男人談感情,比出征打仗還麻煩。


    他明明一隻胳膊就能掀開一輛馬車。


    這樣超強的武力,居然還需要她去保護...


    “小姐,王爺不止嘟嘴,他還故意拉低衣領讓你看他的大胸肌!”


    “咳咳...”


    沈無憂更加詫異了,拉低衣領讓她看胸肌?


    她不知道究竟是秀兒瘋了,還是顧景炎瘋了。


    反正怎麽聽怎麽離譜。


    秀兒重重地點了點頭,“我親眼看見的!他在朝你走過去之前,衣領還好好的。跟你說話的時候,衣領忽然變低,吃醋離開時,他又默默拉好了衣領。”


    “好吧...怪不得之前經常聽人說,男人至死是少年。王爺也老大不小了,居然還有這麽孩子氣的一麵!”


    沈無憂確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她尋思著下一迴看到顧景炎袒胸露乳,一定要趕在第一時間好好誇一誇他的大胸肌。


    雖說這樣的男人麻煩了一點,但還是花點心思哄哄得了。


    她不想再和顧景炎起爭執,因為吵著吵著她也會生氣...


    傍晚時分。


    沈無憂迴到國公府,第一件事便是在備忘錄上簡短地記錄了今日感悟或者說是心得:


    大胸肌,誇他!死命誇他!千萬別和他生氣,男人都是大傻逼!


    說起來,她的情緒還算是相對比較穩定的。


    但接二連三地被顧景炎甩了臉子,隻要迴想起來,還是會生氣。


    當然,她也不是斤斤計較的人。


    細細想了一下。


    顧景炎算是天朝正正經經的除了顧北宸之外的第二號人物。


    他肯定是被眾星捧月慣了的。


    人一旦被捧得太高,性子多少會傲嬌一些。


    隻要不是太過分,能忍她就忍一下。


    “小姐,江南的謝老爺進京看你來了!魯達說,人已經快到大門口了!”


    就在沈無憂為顧景炎的臭脾氣頭疼的時候,秀兒匆匆忙忙跑進了書房。


    “我外祖父來了?”


    “嗯!謝公子陪著一起來的。”


    “表哥的嘴可真嚴!外祖父來了也不提前跟我說一聲!”沈無憂麵露欣喜,忙放下手中的狼毫筆,小跑著朝著前院趕去,親自在國公府門口候著。


    約摸一刻鍾的時間過後,她外祖父果真在一陣吹吹打打之中抵達了國公府。


    “外公!”


    謝淵走下馬車的那一刻,沈無憂連忙迎了上前。


    “無憂,你的遭遇我都聽說了。是外公不好,疏忽了你!”謝淵見沈無憂愈發清瘦,話裏行間滿是心疼。


    “外公對不起!之前我聽聞父兄遇險的消息便大病了一場,全然不知你來過裴府找我。我若是知曉這事兒,絕不會閉門不見。”


    “這事羨之已經跟我說過了。想必,裴府上下都不是什麽好東西,一邊想著吃絕戶,一邊又打算斷了你和你母親娘家這邊的關係,讓你一個人孤立無援地陷在後宅鬥爭之中!”


    “讓祖父受屈,是我做得不好。”


    “咱們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外公,咱們先進府裏說話。”


    沈無憂挽著謝淵的胳膊,許久未曾見到外祖,自然是分外想念。


    轉身的刹那。


    她頗有些疑惑地看向謝淵身後冗長的車隊,“外公,你這次進京是來販賣貨物的?”


    “非也。”


    謝淵和藹地笑了笑,進門後,才神叨叨地同沈無憂說:“我趕在今日前來,是特地來為你出頭的。”


    他話音一落,身側的謝羨之已是滿臉緋紅。


    沈無憂眨了眨眼,旋即屏退了下人,壓低了聲問:“外公,你該不會讓人把裴行止打了吧?”


    半個時辰前,裴行止不知道遭遇了哪路綠林好漢,被套了麻袋揍得鼻青臉腫,據說兩隻胳膊都折了。


    她還在琢磨著到底是誰在替天行道,謝淵這麽一說她便以為是外祖父在替她出氣。


    可是裴行止的身手並非一般人能夠對付的。


    她外祖父身邊帶的人,隻會一點點拳腳功夫,又怎麽可能打得過裴行止?


    沈無憂不知道的是。


    顧景炎醋意大發心裏越想越不舒服。


    索性挑了個最欠揍的撒氣包,拳拳到肉狠狠地發泄了一頓。


    當然,顧景炎也並非臨時起意。


    裴行止將沈無憂關在密室的那一迴,已經徹底觸怒了他。


    這頓打,裴行止遲早要挨的...


    謝淵沒想到沈無憂一猜就中,先是點了點頭,後又慚愧地搖了搖頭,“我確實派了人去堵那畜生玩意兒,不過我的人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三兩下就被他打得鼻青臉腫。”


    “...他們可曾就醫了?”沈無憂就知道,能讓裴行止吃大虧的人肯定不會是謝淵身邊隻有三腳貓功夫的護衛們。


    “並無大礙。”


    謝淵說著,又一次握住了沈無憂的手,“無憂,你覺得你表哥羨之為人如何?”


    “表哥儀表堂堂一身正氣,且文采斐然出口成章。此次春闈大考,他以第一名的成績獲封會元,想來前途必定一片光明!”


    “那...你對羨之可有好感?”


    “外公,你該不會是想給我和表哥做媒吧?”沈無憂瞅著謝羨之紅得不能再紅的臉,心下已經了然。


    天朝有句老話,叫做肥水不流外人田。


    因此越是大戶人家,越喜歡表兄妹聯姻。


    謝淵重重地點了點頭,沉聲說道:


    “眼下你才同裴行止那畜生玩意兒解除婚姻,名聲勢必受到極大的損害。估摸著背後還有許多人在嚼舌根,笑話你難以再嫁。我尋思著羨之往後也會留在京都城發展,你們若是兩情相悅,結為連理也算是一樁美談。”


    “外公,這樣做是不是會委屈了表哥?”


    沈無憂也不好直接拒絕謝淵的提議,之前謝淵便誤以為她攀上了將軍府,再不屑同商賈之家攀親帶故。


    她外祖父哪哪都好,就是敏感了些。


    商戶的地位到底不如官家,所以如果把拒絕的話說得太過直接。


    難免會傷了外祖父的自尊和顏麵。


    “不委屈的!”謝羨之鼓起勇氣,連聲說道:“表妹,在我心中你是天上皎月,你是無可取代的天之驕女。你若願意嫁我,我必好好待你,絕不讓你再受半點委屈。”


    謝淵見謝羨之難得這般主動,欣慰地笑了笑:“無憂,你和羨之的八字,你舅母已經讓人合過了,說是天作之合!”


    “可是...”


    沈無憂很想說的是,近親聯姻並不是明智之舉,將來所生孩子為低能兒的概率會很大。


    這一點是她師父告訴她的。


    隻可惜還是有大把的人心存僥幸,仍舊喜歡搞表兄妹聯姻這一套。


    “可是什麽?”謝淵此次進京,一個重要的任務就是前來下聘的。


    他不能放任著沈無憂孤立無援地在京都城孤軍奮戰。


    如若沈無憂在短時間內風光二嫁。


    那麽之前笑話她嫁不出去的那些流言蜚語也該徹底散盡了。


    “外公,不瞞你說,我已有了身孕。這種情況下,我實在沒法再嫁表哥。”


    沈無憂仔細考慮過後,還是將懷孕的事告知了外祖父。


    外祖父是她的親人,自然不會亂說話。


    而且也隻有這個理由,能夠讓固執的外祖父放下讓她和謝羨之聯姻的念頭。


    “身孕?”


    謝淵顯然是沒有料到這樣的結果,他蹙著眉問道:“是裴行止的?”


    “不是。”


    沈無憂又一次坦誠迴答。


    這個答案讓謝淵和謝羨之嚇了一大跳。


    謝羨之沉思了片刻,試探性地問:“是戰王殿下的?”


    “是。”


    沈無憂不希望同外祖家產生隔閡,這種情況下,她唯有將真相說清道明。


    “豈有此理!”


    “無憂,你告訴外公,是不是戰王殿下逼你的?”


    以他對沈無憂的了解,沈無憂就算對裴行止寒了心,也不太可能在婚姻存續期間和其他男子私相授受。


    “他沒有逼我。兩個多月前,在裴行止的慶功宴上,我和戰王殿下陰差陽錯紛紛被下了藥,所以才生了這樣的事端。”


    “外公,這種情況下我是不可能再嫁給表哥的了。表哥前途大好,定可以找個身家清白,品行端正的良家女。”


    沈無憂也確實是這麽想的,她想要避開顧北宸的騷擾,就必須要找一個能夠保護她的強大靠山。


    她找的人要是背景不夠強大,諸如謝羨之這樣的商賈背景。


    極有可能會害死外祖一家。


    再者就是。


    她肚子裏的孩子都是顧景炎的,真要再嫁,也是嫁他最合適。


    謝羨之很是心疼地看著沈無憂,他從來不知她竟承受了這麽大的壓力!


    “無憂,戰王殿下位高權重,他的婚姻很難自己做主。我聽說聖上有意讓他和西陵七公主聯姻,要不你還是嫁給我,我會善待你和孩子。再過段時間,你這肚子肯定是藏不住的。”


    “表哥,王爺說過不日之內就會將我迎娶過門的。”


    “他能給你正妃之位?”


    “我現在還不清楚。”沈無憂搖了搖頭,顧景炎是許過她一生一世一雙人。


    但她也知道顧景炎身在帝王家,他有他的情非得已言不由衷。


    “無憂,有沒有一種可能也許當初被下藥的隻有你?戰王殿下身手了得,智謀雙全,按理說很難會被算計。”


    謝羨之很是懷疑,顧景炎是不是故意輕薄的她。


    “應該不至於吧?”


    沈無憂也不知道該如何作答,那天的細節她自然是不好意思同其他人說起的。


    不過她很肯定,顧景炎絕對不是故意強占她的。


    那晚他們若是沒有解除藥性很快就會暴斃而亡。


    “不行!我得去戰王府轉轉!”


    謝淵意識到沈無憂和謝羨之的婚事大概率沒戲,又有些擔憂她真嫁到了戰王府會吃虧。


    眼下她父兄均已陣亡。


    他這個外祖在朝中連一點權勢都沒有。


    這種情況下。


    那戰王殿下要是總拿沈無憂的第一段婚姻攻擊她,欺負她。


    她又該怎麽辦?


    “外公,別去了吧?我和他基本上已經談妥的,你放心,我不會吃虧。”


    沈無憂覺得秀兒之前說的一句話特別對。


    她是二婚,顧景炎則是頭婚。


    怎麽說都是她占了他的便宜...


    謝淵被沈無憂攔住去路,憂心忡忡地道:“無憂,婚姻大事不是兒戲。嫁錯郎可怕得很!與其如此,還不如不嫁。你要是對你比表哥沒有男女之情,外公也可以養你一輩子!”


    傳聞中戰王殿下雖驍勇善戰,但為人暴力殘忍。


    要他眼睜睜地看著沈無憂嫁給這樣的人。


    他如何放心得下?


    沈無憂還想替顧景炎美言兩句。


    結果他竟在這個節骨眼上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


    “王爺,你怎麽來了?”沈無憂瞅著快步走進大堂的顧景炎,忙將謝淵身側的位置讓給了他。


    “本王過來看看你,沒想到謝老先生也在。”


    顧景炎直接坐到了謝淵邊上,狹長的眼眸落定在謝羨之那張帶著些許憤慨的臉上。


    “戰王殿下有何指教?”


    謝淵瞅著衣領低到胸肌隱約可見的顧景炎,暗暗腹誹著此男不守男德。


    因此,他對顧景炎的第一印象就不怎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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